花著雨明白两人的疑惑,的确,眼下禹都确实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可是有些事情查不清楚,她如何能甘心离开?
“我在禹都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我必须回去。何况,就算要离开禹都,我也不能随着你们到北朝。我打算等禹都事了,就到烟都去寻我爹爹。”
“你还是不放心姬凤离,还是没有对他死心?”萧胤忽然开口说道,紫色的眸子沉如幽潭,瞳仁中有星点寒芒闪耀,“他明明已经……已经决意和你分开了,不然今夜,我们是不可能会从牢中安然离开了。可是你……为何还要为了他回去?”
花著雨抬眸望着萧胤,她不太清楚萧胤此时是否还没有恢复记忆,可是他是那样骄傲之人,竟然以一国之尊的身份到天牢中去救她,那是多么沉重的情意。可是,她现在真的是不能再让他付出了。
“我确实有事要做。而且,我决意离开他时,就已经想好了,这一世,我打算孑然终生,不会再沉浸在情情爱爱之中了,那样太伤神,一个人纵情江湖多么潇洒。”花著雨浅笑着说道,不管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不管他是否恢复了记忆,她都应该让她对他这个人彻底死心。
萧胤闻言,脸色霎时苍白,低头无语,紫眸中光芒顿时黯淡下来,一如沉寂的黑夜。船舱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丹泓见状轻声说道:“将军,难道,你要去烟都,是要襄助侯爷吗?”
花著雨摇摇头,“有些事情,我总是要弄明白的。”她从藤椅上站起身来,目光轻柔地扫过萧胤和丹泓的脸,低声道,“我今夜之所以来渡口,是要看着你们离开的。南朝如今烽烟将起,你们还是速回北朝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好的,丹泓,你就不要挂念了。”
花著雨说完,朝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萧胤道:“你们一路顺风。”言罢,她转身出了船舱。
丹泓素知她的性子,知悉拦也拦不住,只得泪眼朦胧地将她送到了船舱口,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小心行事。萧胤也没有阻拦她,或许,他比丹泓更清楚她倔强的性子。
渡船抛锚,即将开行,花著雨纵身一跃,跳到了岸边。xiumb.com
入夜已久,月上中天。
夜风拂动水中残月,几点星芒随波聚拢,又随着大船的行走而散开。江上水流汹涌,就如同花著雨此时的心情,起伏汹涌。
丹泓站在甲板上,一直朝着花著雨恋恋不舍地挥手。
大船渐渐远去,一直到看不见时,花著雨方看见萧胤披着大氅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他凝立在甲板上,朝着她这里默默凝视着。灼热的目光,穿透寒冷的夜雾,直直地凝结在她身上,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醉仙坊二楼的那间小巧玲珑的雅室内,姬凤离静静坐在嵌着红玉的梨木束腰桌前,桌上放着的杯子是他最为喜爱的“雪玉杯”,色白如玉,质薄如纸。
酒水因杯浅而不留底,那清幽剔透的色泽似乎在引人执杯一饮而尽。可是姬凤离却握着雪玉杯,迟迟都没有饮下去。
自从昨夜她走后,他便径直来到了这里,从深夜一直待到了正午,他一直枯坐在此,一动也没有动。昨夜和萧胤一番决斗,让他内力极是受损,兼之昨夜一夜未眠,他脸色极是疲惫。
楼下的大厅内,丝竹声声,歌声悠扬,极是喧闹。
这里是他以前收集情报的地方,自从做了摄政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可是今夜,他忽然想来,因为他忽然害怕起那个深宫的幽静来。因为他会觉得寂寞,觉得绝望,觉得幽冷。
可是到了这里,他发现,纵然再是喧闹,他还是感觉到寂寞感觉到绝望感觉到幽冷。
他握着杯子惨然一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与他而言,这个世上,只有两个地方,有她的地方和没有她的地方。
没有她的地方,无论是哪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雅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姬凤离不慌不忙地抬头,望着进来的女子,脸色微微一凝,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温婉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裙,笑得温柔婉约,“我听父亲说,今晨你因病没有上朝,担心你的身子,想要前去探望,才知悉你根本不在宫中,我就猜着,你可能是到这里来了。”
“找我有事吗?”姬凤离淡淡问道,执起手中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温婉忽然伸手,覆住了杯口,轻轻摇头道:“饮酒伤身,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饮了,我给你烹茶。”
姬凤离微微苦笑,饮酒伤身,换茶水就行。可是伤了心,却是换什么呢?
温婉漫步出去,不一会儿亲自提了铜壶过来,两个姬凤离的侍卫尾随其后,抬进来一个红泥小炉来。温婉将铜壶放到炉子上,不一会儿,铜壶中的水开始响动。温婉将紫砂茶具一一摆在几案上,过水温了茶具,用长勺舀出适量茶末置入茶具中。待到铜壶中的水终于煮沸,她将铜壶提下来将沸水注入到一个瓷瓶中,然后再将瓷瓶中的水注入到茶具中至九分满,然后吸去茶末,再泡。整个过程,温婉做得极是专注,动作行云流水,极是流畅优雅。
?“这水是七分新雪三分清露,王爷尝尝。”温婉柔声说道。最后停手时,她双手捧着送入到姬凤离面前。
姬凤离接过清茶,清声说道:“满屋已尽是茶香四溢,不用尝也知是好茶。”他端起茶盏,慢慢品了一口。
水气氤氲中,他俊美的脸看上去有些朦胧,垂下睫毛,低声问道:“婉儿今日来寻本王,当是有事吧?有话但说无妨。”
温婉垂眸良久,方缓缓说道:“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王爷。”
姬凤离将茶盏慢慢放下,凤眸一眯,缓缓说道:“是太傅让你来劝我登基的吧?”
温婉轻轻笑了笑,抬眸道:“什么也瞒不过王爷,不过婉儿并不打算劝,婉儿知王爷自有主张。”
姬凤离微微眯起眼,十指交叠,优雅从容地浅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太傅,本王不日便登基,要他不要再上折子了。”
温婉正在倒茶,闻言手微微一颤,茶水尽数倒在了桌上。她根本没想到姬凤离终于同意登基了,眸心闪过一丝喜悦,放下茶壶笑吟吟地说道:“王爷终于肯登基了,这是南朝百姓之福。”
姬凤离看着温婉喜悦的笑脸,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自然知悉她在喜悦什么。当初他母后谢皇后曾经对温太傅承诺,他登基后,便要封温婉为后。他原本并不知晓这件事,直到前些日子温太傅拿出了母后的懿旨。他明白母后当时的苦衷,也明白母后这么做是为了他好。倘若他没有爱上宝儿,或许他真的会遵从母后的旨意,可他此生已经爱了,他再不会要别的任何女子了。
尽管有些话,他已经不止一次对温婉说过了,但还是要再重复一次。
“婉儿,你应该嫁一个真心待你之人。”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温婉脸上刚刚绽开的笑容,慢慢僵住了,她凄声说道:“婉儿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她伸手端起茶盏,氤氲的水气模糊了她脸上那抹失落之色。
姬凤离的目光缓缓从她脸上扫过,缓缓说道:“你明白的!”看似平淡的语气里揉入了淡淡的绝然。
温婉放下茶盏,脸上仍然挂着僵硬的笑容,唇紧紧抿着,睫毛不断轻颤,粉脸透着几分苍白,“王爷,婉儿先告退了,王爷要保重身体。”她盈盈施礼,慢慢地退了出去。
为何会这样,那个女子都已经走了,他还是不死心!不过,只要他同意登基就好,以那个女子的不贞之身,是不可能做皇帝之妃的,更勿论一国之后了。
花著雨和萧胤、丹泓分别后,当晚便回到了禹都,暂居在一间客栈中。
第二日,她便乔装到了庙市街上玉娘的成衣店中,她在皇甫无双身边做太监时,和平、康、泰联络是通过玉娘的成衣店。没想到她刚到那里,便看到平、康和泰早已经在那里等候着她了。
看到她进来,康早已大踏步窜上来道:“将军,你和王爷到底怎么了?怎么他将你从牢里救了出来,你却不进宫了。”
花著雨拖过一张椅子在桌前坐下,低低“哼”了一声,问道:“康,你一点也不担忧我在牢中受什么苦吗?”这三个人看上去这些日子过得倒不错,上来就问她和姬凤离怎么回事,丝毫不担心她在牢中怎么样。
平端起茶壶为花著雨斟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有王爷护着你,我们还担心什么。”
花著雨瞪大眼睛,将目光转向泰。泰也含笑点了点头,表示平说的很对。
“你们什么时候被姬凤离全部收买了?”花著雨凝眉问道。
康捞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我们怎么会被他收买,只要他有一丝对不起将军,我们都不会饶他的。只是,我们三个是完全相信他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这不,他不是果然为你脱罪了吗。他一将你从牢里放出来,便派人告诉我们你已经出牢了。我们听说你不回宫了,就忙出来找你。将军你为何不回去了,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花著雨听了康的话,便知悉姬凤离没有将她越狱之事说出来,此事定是被他封锁了消息。目前他已经替她脱罪,人们都以为她被放出来了。
“他确实要放我出来,不过,我是自己从狱里跑出来的。”花著雨缓缓说道。
平和泰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康却瞪大眼睛问道:“越狱是不是很好玩?很刺激?”
花著雨斜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道:“是挺好玩的,康是不是很想试试?”
康连忙点了点头,略一想,又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了,还是不了,万一逃不出来怎么办?”
花著雨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脸色一正道:“泰,你过来为我诊脉。”
泰点头应是,伸出手指探在花著雨腕上,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缓缓紧紧凝在一起,低声问道:“将军,你……你吃冰云草了?”
花著雨眉尖微蹙,问道:“什么是冰云草?”
泰松开手指,皱眉慢慢说道:“冰云草是一种生长在极阴之处的药草,这种药草并没毒性,男子若是服食,并无大碍。女子服食后,起初会有眩晕之症,除此倒也没有其他异样,只是随着时日越久,冰云草中淤积的阴寒之气便会附在体内使身体内寒,久之则导致女子无法生养。”
康闻言,紧张地问道:“啊?那将军你吃这药做什么?难道不想要小孩?将军,你对自己是不是太心狠了。也怪不得王爷生气呢。”
平似乎和康一样疑惑,紧紧盯着花著雨。花著雨忍了又忍,终忍不住抬起手就要向康的头上敲去。康一看苗头不对,急忙端过桌上的茶水献到花著雨面前,“将军息怒,请喝茶。”
花著雨这才收住拳头,端起了茶盏,泰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冰云草恐怕不是将军自己服食的。”
还好泰是明白人,花著雨眯眼问道:“泰,这毒除了服食,可还有别的方式让我中了此毒。”
泰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确实有,可从冰云草的根茎中提炼汁液,寒气更重,刺在人血管中,药效更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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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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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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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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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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