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被人熊拍了一掌,我才知当日你被倒钩箭勾住,是多么的疼。
他说,丫头,如今南朝形势风云变幻,危险至极。我怎么放心离开你,而这个女人,我带走她,却是一个不错的筹码,有她在大哥手中,相信那些人不会为难你。
他还说,丫头,大哥这一生,恐怕是再也不会有太子妃了,就是侍妾,大哥也不想要。
但,短短数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那些前来围困花著雨的北军,此时已经阻住了他们回肃州的路。萧胤没有下令,双方兵士都没有再动手。
温婉坐在大黑马上,静静望着花著雨,眼眸中看不出喜怒,但是,却隐约划过一丝犀利。她忽然俯身,在萧胤耳畔不知说了什么,萧胤的紫眸一凝,朝着花著雨望了过来。那深紫的眸中,不知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深浓到如同泼墨。
他听了温婉的话,忽然唇角一弯,将温婉送到了车撵上。他伸手将马鞍一侧挂着的铁胎大弓取了下来,从背后抽了几支狼牙羽箭箭搭在了铁胎大弓上。
他举起大弓,拉开弓弦。
兵将林立的数万人战场上,花著雨竟然听到了那弓弦一点一点拉紧的声音,她的心也慢慢地随着弓弦拉紧的声音,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花著雨的胸口一窒,她犹自难以置信,她和萧胤的再一次相见,竟是他挽弓向她射来之时。她一言不发,只是抬眸直直望向那指向她的狼牙羽箭。Χiυmъ.cοΜ
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她唇边漾开,就好似玲珑剔透的花,肆意地绽放。“皇上,不要!”萧胤的亲卫冲了上来,依稀是回雪和流风。然而,他们后面的话都已经淹没在羽箭的嗡鸣中。
萧胤的几支箭,一支射向唐玉,一支射向南宫绝,另一支射向了花著雨,还有两支分射距离花著雨最近的兵士。
花著雨他们自然不会眼睁睁等着萧胤来射,有的躲闪,有的迎上,只是,萧胤这一箭速度太快,快得犹如鬼魅。两个兵士被箭射中栽倒在地下。那速度,令人根本来不及躲闪。花著雨举起手中的银枪,暗中灌注内力,迎了上去。这一箭的力道太大,银枪的柄又是木制的,若非花著雨在柄上灌注内力,恐怕这一箭早已穿透了枪柄,射在了花著雨身上。饶是如此,那箭还是将花著雨的震得虎口发麻,胸臆间一阵腥甜,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雾。
在漫天血雾里,花著雨忽然感觉到了无限的悲凉。
她觉得,幸福,似乎总是离她有一步之遥,却又似隔着千山万水,永不能触及。
曾经,她以为可以恢复女儿身,嫁给自己钦佩的男子。可是,一杯毒酒,让她的梦想成了噩梦。
如今,她以为疼她护她的男子,用一支狼牙羽箭,让她的梦想再次化为泡影。
海东青从萧胤肩头上忽然飞了起来,展开双翅,扑棱棱竟是朝着花著雨这边飞了过来。胯下的马儿不知是被萧胤这一箭射的受了惊,还是被海东青惊到了,竟是发出一声凄厉长嘶,前蹄突然扬起,而后又忽然前倾,跌落在尘埃之中,将花著雨生生地从马上掀了下来。
花著雨身子滚落马鞍那一刻,花著雨眼角余光瞧见萧胤策马向她疾奔了过来。她心中一惊,在空中使了一个千斤坠,才迅速落到地上。她举起手中的银枪,迎上了萧胤从马上劈落的钩枪。北帝亲自出手来擒她,倒真是看得起她啊!
?萧胤的钩枪,前端嵌有弯钩和枪刃。此时,那枪刃和弯钩闪着幽冷的寒光,向着她袭了过来。幽冷的刀光,映亮了他紫眸中的寒意。
双枪交叉,花著雨在强大的力道所迫下,向后滑行了好远,才稳住了身形。
她和萧胤没有正式交过手,但是,在那幕达大会上,她却看过他和斗千金交手。对他的武功深浅,还是心中有数的。可是,今日这一交手,她忽然发现,萧胤的武功和内力,在短短时日内,竟然暴涨。若是几个月前的他,她和他的功力,应是不相上下,然而,现在,她却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唐玉和南宫绝躲过了萧胤那一箭,又被他的大将缠住了。一时之间,无暇来援。
萧胤那一箭让花著雨受了内伤,手中的银枪又并非利刃,如何敌得过功力大涨的萧胤。
一招。
两招。
三招。
十八招之后,肩部被萧胤的钩枪刺中,将她挑倒在马下。
花著雨躺倒在地,身前身后处处都是马嘶声和厮杀声。
夜风呼啸而过,哀怨如鬼哭。
夜色降临似乎是在一瞬间的事,北军和南军的火把都亮了起来。火把的光芒里,银甲泛着雪亮白光,照亮了花著雨一双清眸。那枪尖的弯钩,闪耀着冷锐的刀光,刀光划过,映出花著雨清冷决绝的容颜,一闪倾城。
萧胤深紫色的瞳仁倏地一收,定定地看着花著雨,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便在此时,肃州的城门在身后咯吱吱地大开,无数个铁骑重甲从城门内涌了出来。
为首之人,是此番北征的大将军王煜,而他身畔还有另一人,便是一袭白衣的左相姬凤离。作为大军监军的左相是一个文官,忽然策马而出,倒是令南北朝的兵士都有些惊讶。
萧胤猛然一惊,紫眸中一瞬间布满了邪魅冷厉和肃杀清寒。他一招手,无数道刀枪剑戟将指向了花著雨的脖颈,有人快步上去,将她紧紧捆绑了起来。
唐玉和南宫绝双双跃了过来,唐玉袍袖一扬,无数道寒芒袭来,那些抓着花著雨的兵士齐齐中镖倒下。
萧胤却突然从马上转了回来,俯身将花著雨拦腰捞了起来,打马冲回到北军之中。
南朝的大军和北朝的大军在肃州城外,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然而,这战争却和花著雨关系不大了,因为,她已经成了战俘。
她原本不想去北朝,如今这样的结果,姬凤离恐怕更加笃定,她是北朝的探子了?她勾唇苦笑!但是,她不得不去北朝,萧胤的事情,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这一战双方兵马打的极是惨烈,厮杀到半夜,北朝没有攻下肃州城,被南朝的军队击退了五十里,退向了阳关城。
到了阳关,已经是第二日的夜里了。
阳关本是南朝的城镇,不日前被北朝军队攻破,如今北军又退了回来。城中百姓早已避走逃难,整个阳关城除了北朝军士,几乎没有百姓。
花著雨坐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中,被军士押解着送到了萧胤所居住的府中。这府邸原本是阳关城府尹的府邸,府内遭到的破坏不大。
花著雨直接被投入到了府内的地牢中。地牢阴森而潮湿的空气,令她窒息。而肩头上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蹙眉。
她坐在地上,脑中,不断回旋着战场上萧胤的一举一动。她试图从他的不寻常上,找出来他的异样。可是,最终,她不得不承认,萧胤除了忘记她,除了人变得更无情,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他不像是被人操纵控制的样子,他还是那样冷冽霸气雷厉风行。
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她一定要查清楚的。
花著雨运了运内力,将捆绑在身上的绳索挣断,缓缓走到牢门前。地牢虽然牢固,但外面的守卫也不是多么森严,很显然,阳关眼下成了北朝重兵防守之地,南朝人根本就进不来。萧胤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来救她!
花著雨站在牢门前,她在等!
她知道有人会来找她的!
果然,黑暗之中,有轻巧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牢门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个人提着灯笼,出现在牢门前,萧胤的贴身侍卫回雪。
在战场上,萧胤向她射箭时,回雪曾经去阻拦。花著雨就知道,她到了这里,她是一定会来找她的。
地牢里光线黯淡,回雪提着灯笼站在牢门外,她没有打开牢门进来,只是隔着牢门的栅栏定定望着花著雨。手中的灯笼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并不能将斗大的牢房全部照亮,就连回雪的脸,都映照的晦暗不明。
多日不见,回雪并没有多大变化,神色看上去依旧清冷,只是望着花著雨的眸光,却明显很是复杂。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卓雅公主?”回雪的目光直直落在花著雨身上,淡淡的。
花著雨没想到回雪一开口会问她这个问题,这么说,她不是萧胤妹妹的事情,回雪已经知道了!回雪知道,肯定是萧胤知道了告诉她的。当日,她曾经告诉萧胤,要他回去后去问白玛夫人一件事,她以为他没有听见,原来他听到了。
“回雪,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当日来北朝,只是避难,对北朝没有恶意!”她只能这样说,目前,她是花著雨的身份还是不好说出来。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卓雅公主的,身上怎么会有她的信物?卓雅公主现在又在哪里?”回雪继续问道。很显然,回雪并不知她便是赢疏邪,这个应该只有萧胤知道。而回雪同样也没有怀疑她是花家小姐,只是以为她是花家一个来代嫁的丫鬟。
回雪问到了卓雅公主,花著雨沉默了。
锦色的死,始终是花著雨心头的最痛的一个疤,每一次提起来,就好似再次揭开了伤疤,掀开了血淋淋的伤。
“她已经不在了,这个信物是她交给我的。”良久,花著雨才缓缓说道。
回雪提着灯笼的手颤了颤,眸中划过一丝深深的悲恸。很显然,她早就猜到了,这么重要的事关身世的信物,是不会轻易送人的,除非人不在了。
“这些事情一言难尽!回雪,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皇帝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忽然攻打南朝。他的黑发怎么会变成紫色?”花著雨凝眉问道。
回雪沉默了一瞬,却并没有回答花著雨的话,抬眸别有深意地看了花著雨一眼,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皇上要见你,随我来吧!”
她提着灯笼率先走了出去,似乎不愿意回答花著雨的话,这让花著雨更加疑惑,萧胤到底是怎么了,就连回雪,似乎对她,也是极有怨气的。原本,她以为回雪来这里,是要和她说什么的,却原来不是。
花著雨知道萧胤会见她的,在战场上,不知温婉在他耳畔说了什么,让他忽然对她有了兴趣,以一国之尊亲自出马擒了她。要不然,以他根本就不记得不认识她的情况,他应该对她这一个小小的兵卒不该感兴趣的。
花著雨微一踌躇,回雪便淡淡说道:“快跟我走吧,皇上近来脾气很不好,迟了若是惹恼了他,你可是要遭殃的。”
花著雨随着回雪出了地牢。地牢外面的门口,站着萧胤的另一个贴身侍卫流风。看到回雪带着花著雨走了出来,他转身在前面带路。几人沿着青石小路,来到了萧胤的住处。
“皇上,那个战俘我们带来了!”流风进去禀告道。
花著雨被押着慢慢地走入屋内。
别离时,还是依依不舍,再见时,却已经是陌生如路人了。数日之间,一切已经沧海桑田。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只是,四目相对,他眼里的她不再是她,她眼中的他也不在是他。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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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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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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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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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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