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既然是父皇特准的,那你赶快走吧!”他挥了挥手,薄冷的唇角抿着,黑眸中透出一丝寒意来。不待皇甫无伤纵马离去,他已经转过身,大步而去。
花著雨和几个小太监慌忙跟上去,临去之前,花著雨悄悄望了一眼这个不得宠的二皇子皇甫无伤,只见他端坐在马上,凝视着皇甫无双离开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瞳眸中,透着一股子出尘之气。
东宫。
梨木镂空的前后排窗子全部敞开着,虽然是初夏,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呼啦啦地吹过去,将窗户吹得吱吱直响。
皇甫无双坐在后排窗的窗栏上,脸朝着屋后的花园,头上没有戴玉冠,一头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着。
从御花园回来后,晚膳也没用,皇甫无双就坐在了那里,算起来,也差不多坐了两个多时辰了。两个多时辰没换地方,其实要做到也不难,可是对于皇甫无双就有些奇怪了。
往常遇到不顺心的事,皇甫无双都是到后园里那块空地上打打沙袋,或者是把小太监们当做沙袋打一打。搞得宫里一片狼藉才算完,像今日这样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不生气不撒野,倒是让一直随侍他的宫女太监们心中毛毛的。就像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记响雷。
花著雨作为皇甫无双的随侍太监,主子没用膳,她自然也是不能用。主子在那里发呆,她自然也是陪同着发呆。
不过,她非常明白皇甫无双何以这么难过。
今日的状况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是她,也会难过的。
其实炎帝早就该这么做,不然皇甫无双哪里有危机感,以为自己亲娘是皇后,以为自己的兄弟是瘸子,这天下就早晚是他的了。
月亮不动声色地移至中天,将万缕银辉洒向窗栏边。白色的蔷薇花爬的满树都是,那花是怎生一个灿烂,衬托着皇甫无双一张阴沉如隆冬欲雪的脸,叫人看了,只替那花儿叫屈。
有一个小太监不晓得皇甫无双今日心情不好,满头大汗地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手臂上还站着一只鹰,邀功一般地说道:“殿下,您前几日让奴才们熬的鹰,真是一个犟性子啊,殿下看看,这个一定比得过高公子的那只。”
南朝的贵族公子们,闲来无事,都会自己找些乐子,譬如:蹴鞠,熬鹰……
这熬鹰是分外要求技巧的,凡弄鹰之人得了好鹰,一开始为了驯服其野性,就得饿它熬它。将鹰架在手臂上,终日不许那鹰吃东西,也不许睡觉。一睡觉,就挥动手臂将鹰摇醒。这一熬就是数日,一个人根本顶不住,往往需要好几个人轮流着来。
这样熬出来的鹰,到了放鹰日,到了郊外,放出去时,分外的勇猛,什么兔子狸子,都逃不过它的利目。
皇甫无双一开始觉得新奇,自己还曾经亲自熬,熬了两日受不了了,就交给了几个小太监去做。
如今,这小太监熬了几日,觉得差不多了,便过来向皇甫无双邀功。
?皇甫无双听到小太监的话,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转过身子,一双黯然的眸子倏忽变得锐利,竟和那小太监手臂上鹰隼的眸子一样。
“把它放了吧!”皇甫无双翻身从窗栏上跳了下来。
小太监顿时傻了,半晌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手臂上的鹰放了出去,那鹰一得了自由,立刻振翅高飞。
花著雨淡淡扬眉,看来,皇甫无双是不会再过着弄鹰斗狗的日子了。
到了殿内,皇甫无双吩咐摆膳,小太监们慌忙将膳食一一摆了上来。皇甫无双一边拨拉着饭粒,一边问道:“江北少雨,大片干旱,颗粒无收,父皇又要拨银赈灾,今日本殿下的太傅都主张本殿下能讨到这件差事,你们觉得本殿下该不该去?”
花著雨心中一凝,皇甫无双做太子多年,只是帮助皇上处理一些琐碎之事,这些大的朝事,还不曾让他插手。若是此次他能够成功赈灾,相信炎帝不会再把他看做骄纵无能。只是,赈灾抗旱,并非如想象的那般简单,因为一旦有旱情涝灾,往往会伴随着饥民暴动。
花著雨在西疆多年,这样的情况也是见识过的。
然而,这样的事情,往往也需要朝中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前去,皇上自然不能亲去,太子能去当然再好不过了。www.xiumb.com
“不管了,本殿下此次是非去不可了。”皇甫无双不待小太监们说话,便将筷子放下来,坚定地说道。今日在御书房几个太傅向他提起过此事,他被他们聒噪的很烦。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非常有必要。或许,是被皇甫无伤骑马过宫刺激的,他觉得自己确实也是时候应该做些什么了!
“不知奴才可否和殿下一起去?”花著雨静静问道。
皇甫无双抬眸,眯眼望向花著雨,却望到一双清澈如流水般的眼眸中,那双眼眸散发着沉静而坚韧的光芒,让他原本有些澎湃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他拧紧幽黑的眉毛,斜眼看着花著雨道:“当然要带上你,受罪也要你先受!”
第二日,早朝之时,炎帝下旨,着令户部备齐赈灾物资和款项,由禁军统领张岩押送,太子皇甫无双为钦差,前往江北赈灾。
从京城到江北,若是快马加鞭,需要十日路程。
皇甫无双一行,人数众多,浩浩荡荡,如此下来,到得江北,估计就已经是半月后了。到得第十日头上,便看到路旁的庄稼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头,估计到了江北,情况会更加严重。
晚间,他们便宿在了驿站之中,赈灾的物资和三十万银两由上百个官兵看守着。
此处驿站属于比较偏僻之处,平日里人烟罕至,驿馆更是坐落在郊野之处。月色幽暗,窗外不断有蝉鸣传来,声音似乎也是嘶哑的。
用罢晚膳,皇甫无双便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睡着了,虽然是坐着马车,但是连日赶路,却也是很累的。
花著雨其实也很累,何况,她还没有资格坐马车。此次随侍出来的太监就她和吉祥两个,和其他的侍卫和官兵一样待遇,骑马赶路。
不过,花著雨虽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愈到江北,她心中便愈发担忧那赈灾的银两,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抢劫。虽然已经打探到此处没有劫匪,但是,这么多官银,还是不让人放心。
夜色愈发幽静,她从屋内走了出来,到驿馆后院里巡查了一番。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好,有一半官兵在歇息,另一半都执着刀剑在巡视。那些原本轮班应该歇息的有的还没有歇下,三三两两聚在树下说着话。
张岩看到她过来,起身问道:“宝公公,不知殿下可歇下了?”
花著雨清声道:“已经歇下了,睡前命本公公过来和张将军说一声,晚上要加强警戒!”
张岩忙颔首道:“本将晓得,请殿下放心就是了。”
花著雨点了点头,这个张岩,看上去武功不弱,他手下的官兵,也是神翼军中的佼佼者,若是有个别劫匪,怕是也不敢打这赈灾银两的主意。
只是,花著雨未料到,当夜,这三十万雪花银却不翼而飞。
皇甫无双听到禀告时,刚刚睡醒,一睁眼便得到这个消息,他坐在床榻上,顾不上梳洗,便冲了出去。
朝日刚刚从天边升起,照的院内到处都明亮而遥远。然而,此时的院落里,却是空荡荡的,就连那几辆装着赈灾物资的马车也不见了。那些官兵都躺倒在地面上,也不知是中了迷烟,还是中了蒙汗药,犹自沉睡不醒。不是劫匪太厉害,就是神翼军徒有其名。
吉祥端了一盆水,将歪在墙边的张岩泼醒。
他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院落和怒气勃发的皇甫无双,慌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可是,求饶又能有什么用呢?
花著雨清澈的眸光在院内扫视了一圈,看到并未有打斗的迹象,也是,如若有任何打斗的动静,她早就听到了。
“你们都是白痴啊,还神翼军,赶快去找,沿着车轮的印痕给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银子找出来。”皇甫无双冷冷说道,粗噶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肃冷杀气。
官兵们被泼醒,顶着一身一头一脸的湿水匆忙出去寻找。
车轮是沿着好几个方向去的,追到最后,只寻到了几辆赈灾物资的马车,而载满银两的马车,却没有寻到。这里处于荒山野岭,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三个镇,一夜的工夫,足够抵达其中的任何一个镇。那几辆载满赈灾物资的马车显然是为了迷惑他们的寻找,劫匪根本就没想要。
他们一直在这个驿馆逗留了两日,还是没有寻到。
三十万赈灾银两。
一连两日,皇甫无双都气得吃不下饭,几乎想把看守银两的官兵一个个全部正法。到了最后,皇甫无双只能认命地要向朝廷去信,让炎帝再送一批赈灾银两来。
只是,这样一来,炎帝势必震怒。
“殿下,或许可以将这件事压下来!”花著雨虽然对于这一次银两丢失感觉到很奇怪,但,不管如何,这件事若是让炎帝知晓,对皇甫无双都非常不利。
“压下来,你说的好听,叫本殿下到哪里去变出三十万两银子?”皇甫无双握紧了拳,懊恼地说道。
“殿下,或许我们可以去借!”
“借?”皇甫无双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到哪里去借那么多银两,不说人家肯不肯,谁会有那么多的银两!”
“其实,倒是有一个人,我们或许可以去求他帮忙。”花著雨思索片刻,终于慢慢说道,“不知道你们可听过南白凤容洛这个人。”
皇甫无双冷嗤一声道:“不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吗,你说他做什么?”
“哎呀,殿下,奴才听来探视奴才的兄弟说起过,这个人在江湖上名头可大着呢,据说他可是富可敌国呢。”吉祥听到花著雨提起容洛,忙说道,“还说这个人开了一间……西江月。对了,他开的西江月离这里恰好不远,元宝说的对,殿下真的可以去找他帮忙。”
“西江月,这是妓馆,赌坊,还是酒楼?”皇甫无双不以为然地问道。
“都不是,就是一处楼阁,位于这边松江河河畔,听说每月初六这日,许多需要帮助的百姓就会拿着帖子来西江月,每到这一天,他就会派出他属下的人过来收帖子。这些帖子不论任何人,只要你有困难或者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可以写上去。只要他能办到,他就会接下你的帖子。”吉祥缓缓说道,轻缓尖细的声音在室内缓缓回荡。
吉祥说的这些花著雨也听丹泓说起过,那是丹泓第一次向她提起当世四大绝世男子时,她记得自己懒懒笑着问道:“南白凤,凭什么他就排在第一位了,本将军虽然不济,好在也是为国为民,镇守边关,英勇杀敌。怎地就排在他的后面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丹泓笑道:“人家南白凤虽然没有镇守边关,却也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当时丹泓便提到了南白凤容洛开设的这个西江月,但凡你有什么冤情或者祸事,自己无法应对的,都可以去求他帮忙,而他,只要能办到,都会收下帖子,帮你办到。人家做的具体而微的实事,解百姓之急,忧百姓之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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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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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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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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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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