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陈婆子面色和气,云朵挑了挑眉,“难道是知道过年了,要来还钱?”
陈婆子眼里闪过一抹阴沉,瞥了云朵一眼,直接跟云英道,“快过年了,二妞就算跟着你,身体里流的也是我们陈家的血……”
她话没说完,云英脸色就白了。云笑更是搂紧了云英的脖子,怯怕的看着陈婆子。
云朵看着皱眉,没有说话。
陈婆子看着云英和云笑一身新棉衣,这才多久,就吃胖了,脸色也红润起来。尤其云笑,不再是之前面黄肌瘦的样子,小脸长了些肉,也显的白嫩。她就心里恨得慌,扯着嘴角,强忍恨意道,“所以,我想过年的时候,把二妞接回家来过年!她就算以后跟着你,也是我们陈家的娃,在我们家过个年总不为过!”
云英紧紧抱着云笑,她不愿意,可是多年形成的习惯,让她面对陈婆子就心里害怕,不由自主的去寻云朵。
云朵没有出声帮她说话,有些事情该她自己面对,她也必须强硬起来。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想要独立门户不容易,尤其需要比别人坚强,而大姐这样是肯定不行。如果她事事都帮,次次出头,她就会形成依赖。等她走了呢?聂大郎就算照看她们娘俩,却是不可能事事都帮的。
见她不说话,鼓励的看着她,云英咽了下气,没敢看着陈婆子脸,不过话也说出来了,“没有二妞,我闺女叫云笑!和离文书写了,闺女是我的。”
陈婆子脸色阴了一瞬,口气已经有些不善,“我又不是要抢她。就算她改名了,改姓云了,她也是我们陈家的孙女,我不过就是接她回家过个年。”
“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同意!”云英还是不敢看陈婆子,但对于陈婆子说的话,她却是不相信的。以前即使过年,也就吃点好的,多数是剩的。陈婆子就是想抢走她闺女!
陈婆子怒了,目光饮恨的盯着云英。
云英抬眼一看,顿时心下一瘆,抱着云笑的手都微微颤抖。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多数人都跟云英一个看法,陈婆子想把云笑抢走。人群中小声议论,还有说陈婆子的,“娃儿归人家了,还抢了干啥!?难道还指望把娃儿要走,媳妇儿就跟着回去了啊!?”
陈婆子心下怒恨,“就算娃儿是你的,也是我们陈家的种。不过就是让她回家过个年,你别小人之心了!”
云朵冷笑,“如果你是个疼孙女的,让跟你们回去过个年,自然没啥。可现在谁不知道我大姐和笑笑在你们陈家过的啥日子?辛苦做牛做马,却连下人都不如。如果你是幡然悔悟,心里内疚想要补偿,就把欠我大姐的陪嫁还了。”
“就是啊!吞儿媳妇陪嫁可真是不要脸!赶紧还给人家!”
“还想抢娃儿,我看是想连云英一块抢了!因为她儿子找不到媳妇儿了!”
“他们这样的,谁还愿意嫁进门啊!”
“估计以前的那个媳妇儿就是被虐待死的!幸好云英和离了,保住一条命!”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各种不客气的话,说的陈婆子心火大怒。
云朵却拉着云英转身离开。
陈婆子本想着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儿,她都给个好脸儿了,云英也不敢不好拒绝,到时候就能把那个小贱胚子弄到家里来。没想到不光云英拒绝,周围一圈子的人还都在说道她!她气的跟那些说嘴的骂起来。
云朵几个却直接布庄挑布。
云英非不要,在云朵的劝说下,扯了块枣红色棉布,怕她再说不要,云朵做主给她买一堆。
云朵又挑了块大红色的,“给笑笑过生辰,做一身新衣裳穿!”
聂大郎挑了一块蓝灰色的棉布,给云朵挑了块嫣红色的,让她自己再挑一块。
云朵刚才就摸了两次那嫣红色,她的衣裳杏黄,玫红,粉红,橙色都有了,再要一件嫣红色就行了。
聂大郎见她不要,就让伙计又扯了一块青碧色的,到时候做成大摆裙。
看他舍得为云朵花钱,云英在一旁看着微微笑,聂大郎对二妹妹好,二妹妹以后就有好日子过。
买完了布,又割了肉,买了些零碎的东西,拿着一大包,几个人赶回家。
聂三贵正过来看,见几个人回来,拿着大包小包,就笑了起来。买这么多东西,不会是给他们送去的吧?分了家,他闺女满月,他们就得准备随礼的。
他笑着上前来,“我上午来的时候,你们不在家,原来是赶集去了!买这么多东西,我帮你们拿着!”
聂大郎拿着钥匙去开门。
云英拎着一个布包袱,里面都是扯的布,买的针线啥的。挎着个竹篮子,里面是肉和菜并一些零食的东西。
云朵抱着云笑。
见聂三贵要过来帮忙拎东西,云英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拎就行了!”
看她避的快,聂三贵不仅猜测买这些东西是不是都买给云朵大姐的,而不是给他们的。
聂大郎开了门,转手接过竹篮子,进去,又开了堂屋门,把东西随手放到灶台里面,“三叔有啥事儿?”
跟着进来的聂三贵看了眼屋里,想到柳氏的嘱托,笑道,“你三婶口味不大好,想吃那个水晶糕和雪媚娘,你也知道,云朵不教给我们,我们也都不会做。所以我来是看看你们发的点心还有没有?”
要点心就要点心,还说云朵不教给他们。聂大郎从缸里摸出个纸盒递给聂三贵。
聂三贵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一盒水晶糕,有十块,他合上盖子呵呵笑,“那个雪媚娘呢?”
“总共就只有这些。”聂大郎回道。
聂三贵眼神又瞄到竹篮子上,里面肯定又买肉了,光买菜不会那么沉。只是聂大郎和云朵都不说给,他想了想,揣了点心,好心的招呼,“晌午到老宅那边吃饭吧!咱们好久没有一块吃饭了!”要是他们去老宅吃饭,就会拿肉过去。家里的饭菜实在跟云朵做的比不了。
云朵看他眼神看了竹篮子好几眼,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差点就说跟着他去老宅吃饭了。
“家里三叔又做不了主,当不了家,还是算了。”聂大郎轻笑回应。
聂三贵脸色有些不好,“就算我当不了家,你们去吃一顿饭,又有啥的!咱们都是一家人的!你们又不空手去,谁还敢说啥!?”
云英还以为他是真心叫过去吃饭,正想着云朵和聂大郎要是去,她就和云笑在家里就着昨儿个晚上剩下的菜,煮两碗面吃,没想到却是让拿东西去。
“等三叔分了家,我们一定过去三叔家吃饭!”聂大郎笑着婉拒。
聂三贵心里不满,又想到柳氏是让他和云朵聂大郎交好,就摆了摆手,“那你们小年过去吧!我先走了!”
不管小年大年,聂大郎都不准备过去。等聂三贵走后,就把东西都放好,点了火烧锅。
锅里的两瓢水烧热,正好洗菜。
云朵做了豆腐胡辣汤,馏的圆白菜豆腐包子。
吃了饭,云英和云笑的布由云英带去作坊,先给云笑做一身出来,很快就要到腊月十六了。
云朵的布,聂大郎留了下来,由他来给云朵做。
“你不看书练字了?”云朵见他拿了针线剪刀,脱了靴子上炕。
聂大郎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说劳逸结合?”
云朵嘴角一抽,聂大郎总能拿她说教他的话反过来说给她。她就是觉得聂大郎一个大好青年……文弱青年,缝补一下自己的衣裳也就算了,还做女式的衣裳,还绣花,虽然她不反对,还挺喜欢聂大郎做的衣裳,可他不是要努力念书学习的吗!?
聂大郎伸开布料子,剪了个短款斜襟的,拿了棉花,铺了薄薄的一层,准备给她做个薄棉袄过了年开春穿。
看他动作熟练穿针引线,已经把衣裳片子缝合起来,身子已经成型了,云朵觉得她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就下炕,趿了鞋,切了肉,剁了馅儿,“晚上做狮子头吃。”今儿个赶集,有卖马蹄(荸荠)的,云朵买了不少回来。
把肉丸子煎了出来,在小炉子上炖着,她又把剩下的马蹄削皮,切的碎碎的,拿了买的马蹄粉出来。她想做点马蹄粉,做马蹄糕吃。
看她又捣鼓起吃的,聂大郎笑着摇摇头,低头专注手里的衣裳缝制。
门外聂兰敲门,她是听聂三贵说云朵和聂大郎又去赶集了,买的大包小包,在家里待不住,就过来了。
聂大郎听有人来,顿时皱起眉,面色不悦。
云朵恍然,聂大郎就算会做针线活儿,他一个小青年,给她做衣裳,传出去都不好听,伸手拿了两块饴糖出来,开了门递给聂兰。
“这么好?一过来就给糖吃。”聂兰高兴的接了,抬脚就要进来。
“聂大郎在念书。”云朵把着门,示意不让她进去。
聂兰脸上僵了僵,“我进来看看,不吵着他!”买了啥好东西,连门都不让她进去。
“听到响动他就脸色不好了,你去别处玩吧!”云朵说着关上了门。
聂兰拉着小脸,看看手里的两块饴糖,撇了嘴。肯定买好东西了!不让她进去,拿两块糖哄她。
云朵回到屋,把蒸好的马蹄糕拿出来,凉一下,拿到冰缸里冻一下,把晶莹剔透包裹着白色马蹄颗粒的马蹄糕脱模出来,切成块,拿给聂大郎吃。
聂大郎尝了一块,点点头,“你别吃凉的。”继续手里的针线活儿。
云朵应着声,把马蹄糕装好,放缸里,又偷偷塞了两块进嘴里。冬天里吃冰的,那是跟夏天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在做什么?”聂大郎突然出声。
云朵跳了下,急忙摇头,捂着嘴,用手比了个一,表示她就是吃了一块。
“到炕上来练字。”聂大郎眉头微蹙。
云朵忙乖乖的点头,脱了鞋爬到炕上,拿了纸笔出来,铺在炕桌上,一边写一边嚼。
看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写着嚼着,聂大郎无奈的端了碗茶过来。
忙到晚上,云朵的薄棉袄已经已经做好了身子,衣摆上依旧绣的兰花草。
云英来之前,聂大郎把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里。
晚上练字,次一天接着做。
云英把云笑的新褂子新裤子做好的时候,聂大郎也把云朵的薄棉袄和大摆裙做好了。裙子袖子都镶阑边,阑边上还用丝线缝出了菱形纹。
云朵试穿了下,正合身,等脱掉厚棉袄就能穿,或者在屋里烧着炕穿,不然穿的太厚,炕烧的热,动一动还能出汗。
云英看了还以为是云朵自己做的,因为这几天她都是到作坊转一圈,就回家来了。既然二妹妹的衣裳也好,那她就不用帮着做衣裳了,白天也能多帮着洗点淀粉。
很快到了云笑三周岁生辰,一大早云朵煮了糖心蛋,炒了冬笋蘑菇,准备晌午割肉包饺子。
陈婆子和陈有福又过来了,还拿了一盒点心,还有糖,一块花布,来接云笑回家。
云笑刚又得了一身新衣裳,还是大红色的,领口袖口和衣摆都绣了花儿,映衬的小脸粉嫩嫩的,从住到白石村,有云朵这个会厨艺的大姨,各种肉菜,点心都吃了。而且昨儿个云朵刚剥了一碗花生和瓜子,做了麻片,还有花生糖,又甜又香。
她本来就怕陈婆子,怕陈有福,平常连奶奶,爹爹都不敢叫,看他们拿着东西给自己,她只觉得恐惧害怕,直往后退。
陈婆子心里恼恨云朵把云笑养叼了,拿了那么多好东西都哄不住她。更恼恨云朵本该成为她陈家的媳妇儿,到时候那些好东西好吃的,她和孙子都有了。现在却啥都没了,那些好东西也都进了这小贱蹄子和云英那个烂货的肚里!
小孩子最敏感,及时云笑不怕他们,陈婆子那脸上笑的像菊花,眼神却像针一样,也没人会愿意亲近她。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云英把云笑护在身后,“笑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她是我们陈家的血脉!是我陈有福的闺女,就算签了和离书,她也是我闺女!我就带她回去过个年,过了年,你再把她带过来。如果你不放心,你也可以跟着去。”陈有福温声劝道。他现在名声被这贱人全败坏了,想再找个像样的媳妇儿没可能了。那就把云英还弄回去,到时候云朵这小贱人自然会伸手帮云英,那帮的就是他们家!
云英一听让回去,顿时吓的脸色发白,摇着头,“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笑笑更不会的!”
陈有福原来真的动这样的心思,云朵叫了聂大郎,“把欠条拿出来,算算账!该过年了,可是不兴欠账的!”
聂大郎转身就拿出欠条,“不知道欠钱不还,告到县衙,县太爷会咋判!?”
陈有福脸色一变,狠狠的盯着聂大郎,却看到屋里摆的笔墨纸砚,还有书本,他眸光一缩。这个病秧子在念书识字?他啥时候开始念书的?他张口说来就知道那么多,逼迫着他和云英和离,不然就带云英大归,这些东西他都是书上看来的?
聂大郎打开欠条,慢悠悠道,“我大晋国律法,欠债不还者,不论欠债多少,杖责三十大板。”
他还懂律法!?陈有福心有些发沉,看着聂大郎淡漠的目光,心里莫名有种惹不得的感觉。xǐυmь.℃òm
陈婆子却怕了。云英不会,这个聂大郎可不是个好东西!和离的事儿就是他捣鼓的,说要把他们告到衙门的也是他。现在又要告他们欠债不还,让县太爷打他们板子,她指着云英,“你个狠心毒辣的烂货!不让孙女回家过年,还找人要告我们,要把我们打板子。你真是太狠毒了!”
“打不打板子,不是取决于你们的?只要你们把欠债还上,谁还愿意多看你们一眼!”云朵翻她个白眼儿。
云英垂着头不看陈婆子和陈有福,“反正我和笑笑绝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闺女考虑。这段时间闺女的变化太明显了,她心里也更加明确,离开陈家是对的!那个火坑,她不会再跳进去了。否则就辜负了二妹妹的一片心!
陈婆子气恨的两眼发黑,想到闹是不可能的,这里是白石村,不是镇上。云朵这狠毒的小贱人,说不定等会叫村里的人来打他们,怒气冲冲的和陈有福走了。
“站住!把你们的东西拿走!”云朵喝了一声。拿着东西塞给陈婆子。他们才不稀罕这点东西。
陈有福拧着眉毛,他想把东西留下,云英心软,都是云朵这个小贱人挑拨的。让云英看到好处,他就能说动她还回去。
陈婆子却怒恨的拿着东西就走了,这都是花钱买的,给这个烂货贱人才是可惜了东西!
云朵关上门,“以后再来,不还钱就打出去!”
云英可不敢上手打,这俩人能走,她就松了一大口气。
晌午他们割了肉,剁了肉馅儿,包了饺子。
云朵拿了糯米粉和淀粉,做了两样新点心。都捏成了小动物的形状,云笑是属兔的,云朵就捏了一堆小白兔。
点心出锅,小白兔们都变成了晶莹的半透明状,能透过光看到里面包的豆沙馅儿。
云笑很是喜欢,不舍得吃。云朵借聂大郎的手给她缝的兔子,更是抱着不撒手,睡觉都搂着。
窝冬的日子过的很快,尤其是快过年了,年味儿越来越浓,村里的人也都开始准备置办年货。
小年头一天,甘氏叫聂大郎和云朵到聂家老宅,“就算你们分家出去,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你们过年在这边过吧!”
虽然刘氏看不起又厌恨云朵和聂大郎,但她也是希望俩人能在老宅过年。到时候年货啥的,就有人买了。还能比往年多不少!这小贱人做的饭也好吃!
张氏也期盼的看着聂大郎和云朵。
聂兰拉云朵的袖子,冲她讨好的笑笑。
“我们既然已经分出去,有了自己的家。还是在自家过年好!”聂大郎拒绝。
刘氏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你爷爷奶奶都盼着你到老宅来过年,你就这么不给脸,张嘴就拒绝?你眼里还有没有爷奶!?”
甘氏也眉头微蹙,“是不是因为云朵大姐也在?我原先就打算好了的,让她们娘俩也一块过!人多也热闹!”
“不过是自家过的自在!过年的年礼,我到时候会送过来。”聂大郎依旧拒绝,根本不是因为云英母女。
张氏张张嘴,有些失望黯然的垂下头。
“叫你们吃饭就过来吃饭,哪那么多废话!长辈都请着你们了,是不是还得拿轿子抬着啊!?”即使听到有年礼,刘氏也不满。要是这两个该死的在这边过年,至少也得把过年吃的肉菜,白面啥的都买齐备了!
聂大郎瞥了一眼,没理会她。
张氏期艾的看着云朵,“过年的时候一块吃饭,也热闹。你们几个在那个小屋,也太冷清了。”
“没有啊!屋里烧着炭火,我们几个围坐在一块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挺温暖的!”云朵虽然不忍让张氏失望,但有二房在,她是不可能拿着大包小包到聂家老宅来过年的。
张氏一愣,嘴唇蠕动,终究没有再劝出话。
甘氏也叹口气,“那你们三十晌午过来吃饭吧!年夜饭你们就自己吃!”
“好。”聂大郎垂着眼应了声,“包饺子的肉我们拿了。”
看着俩人走出去,刘氏还想说,被甘氏横了一眼。
小年这天,云朵和聂大郎买了个猪后腿,砍了一块给聂里正家,一块给杨婆婆,又砍了二斤送去聂家老宅。
几个人却是吃的鱼肉饺子。鲜嫩,口味儿也清淡些。
扫了陈,祭灶王,四个人一人一碗调料酱汁,中间的大盘子里是晾好的饺子,夹了蘸着酱汁吃,口味儿更鲜美。
过了小年,一天天的临近过年了。云朵和聂大郎商量后,找赵汉子订了半扇子猪肉。
村里的人都来找云朵,想出几文钱,让她那药水处理两条鱼,过年的时候吃。以往过年,即使鱼腥味儿浓重去不掉,人们也都会做上一道鱼,预示年年有余。
云朵爽快的应了,鱼都是敲碎了清湖里的冰面撒网撒出来的,就是今年的鱼被聂家老宅捞了不少卖,不那么容易撒到。有别的地方去镇上卖鱼的,就有不少买两条的,反正便宜,也就花个几文钱。
云英帮着杀鱼,云朵拿着药粉把鱼处理好,一条条的,谁家谁还拿走。
本是不要钱的,架不住来的人多,聂婆子一句,“这么多人,这么多鱼,得多少药粉要废掉,也就几文钱的事儿!你们忙个辛苦钱!”
有那想着不用给的,也不好意思给了钱。
临近过年,办喜事儿的就多,云朵一下子忙起来,好几家请的。她又没有分身术,就让人找张氏和甘氏去做鱼。
俩人也算年前又挣了几两银子。
到了二十八,云朵从外面做鱼回来,再次通知作坊关门放假。
作坊里的人还有些不舍得,一天四十文钱,十年就是四百文钱,一个月都一两多银子了!今年过年都宣厚了。
不过云朵再次通知放假,不让干了,家里也要过年了,这才算关了门。
二十九一大早,赵汉子的二儿子就推着板车过来,拉了半扇子的猪肉送过来,“照你们的要求,挑的大个的。有七十八斤呢!”
那就是两百斤的猪杀的肉。
云朵看了很新鲜。
“刚刚杀好的,还热着呢!”赵二郎让俩人摸摸。
云朵摸了下,的确还热着,很是满意,按他说的斤数给了钱。
聂大郎叫了杨石头和村里的几个人,把猪肉抬到杨婆婆家,放在案板上,让他通知所有在作坊做工的人来。
工钱已经发了,众人都知道云朵要给他们发年礼,都好奇的不行。
山根嫂子悄悄跟同行的媳妇子道,“云朵和大郎买了半扇子猪肉,刚叫我们家那口子帮着抬到杨婆婆家里。准备分给咱们呢!”
这一下让几个媳妇子都惊喜的不知道说啥了。
激动的你拉我,我拽她,快步奔到了杨婆婆家。
还热乎乎的半扇子猪肉就大咧咧的摆在院子里,进来的人个个脸上兴奋欣喜。
云朵看着也高兴起来,催促聂大郎说话。
聂大郎也忍不住面带微笑,“之前说过年给大家发年礼,这半扇子猪肉,就是发给你们的!不过肉不多,一家一块,我砍的不准,谁家多二两,少二两,有不满的,上我家吃饭!”
众人都笑起来,有人喊着,“少三两我也愿意!白白得一块肉,再又不满的,不是没良心,白眼狼了!”
还有人喊道,“我不要肉了!我上你们家吃饭去!”
一阵哄笑,“想得美呢!谁不知道云朵茶饭好,做的菜好吃啊!”
聂大郎笑着拿了斧子,一块一块的砍。
砍之前,云朵都会小声提醒从哪个地方砍,会砍出重量相差不多的肉。带骨头的多砍一点,全是肉的就少给点。
这边分起肉,村里的人都有些轰动起来,有人刚才看到抬猪肉,又叫了做工的人到作坊来,都猜着要分猪肉。
聂四郎跑过来看,杨婆婆家的大门的是关着的,不少人在门外等着,面带喜气笑容洋溢的谈论着今年能过个好年。
推不开门,聂四郎问了个人是不是分肉,听到确定答案,把腿就跑回家,告诉了家里。
刘氏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半个猪!?全部都分给村子里的外人了!?”
甘氏也有些不敢置信,过年猪肉就涨价了,半个猪也得二两多银子啊!不过听刘氏尖锐的声音,她又坐好,“他们开办着作坊,要回报做工的人。你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
“娘!那可是半头猪!不是一斤两斤的!就这么直接分给村里的人,白白的给了人家,这也太过头了!不行!得拦着他们!我们还没见到他们的年礼,倒是给那些外人白送起猪肉来了!就算挣的钱多,那也该孝敬我们,不该是给外人!”刘氏拉着脸,一脸不满。
柳氏拉过聂三贵低语一句。
外面甘氏已经呵斥了刘氏。
不过这下反对的多,聂二贵,聂老汉,全都不满。连张氏都觉得不理解,云朵和聂大郎是在做傻事,吭都不吭一声,半头猪就送人了,那可都是银子!
聂三贵从屋里出来,虽然他也觉得云朵和聂大郎不应该,不过他也相信媳妇儿说话的原因,就张口道,“那作坊是云朵和大郎开的,又不是咱的,咱管他们那么多事儿干啥!?让人不高兴!”
聂二贵脸色沉着,有些诧异的看着三弟,他啥时候开始帮着那病秧子说话了!?
张氏神色一愣,也不说话了。作坊是云朵和大郎开的,她不应该去说啥。
“三弟这话哪说的!那作坊是大郎开的,也就跟我们家有关系!那么多猪肉一下子都给外人了,这事儿还能不管!?”刘氏不悦的哼道。
“人家的作坊,淀粉不是我们的,卖的钱也不是我们的,跟我们哪个地方有关系了!”聂三贵回她一句。
聂兰扬声就道,“二婶做美梦,想着作坊是她的呢!”
刘氏被她说破心思,恼羞成怒,回手就想打她。
聂兰溜的快,把腿就跑出去了。
杨婆婆家还在分肉,每人一斤多到两斤的样子,已经快分到尾声了。
没有人不满的,都拿着肉欢喜的不知道说啥了。而杨婆婆家大门外,那些听到风声,没有被选中在作坊里干活儿的人都眼巴巴的羡慕。
肉分到最后,还剩下,二十多斤。聂大郎一砍两半,再把两半砍成四块,每一块都有五斤多。一块给杨婆婆,一块给聂里正家,“剩下的两块,我们拿回去一块,另一块三郎拿回去吧!”
聂三郎手里已经拿了个二斤,看着那五斤多肉,又看看众人,“大哥送年礼,还是你们送去吧!”他已经拿了大一点的,再拿一块回去也不好看。
外面聂二贵和聂三贵几个已经过来了。
大门打开,众人都拿着肉出来,个个喜笑颜开,和自家人高兴的回了家。
有些不想那么快回家的,拿着肉站在胡同里等着后面的人,跟没有分到人的说话,显摆显摆。
聂大郎看聂二贵和聂三贵来,就指着桌上的两块肉,“你们挑一块拿走吧!算作年礼!”
后面还有没走的,又返回来的。都想看看聂二贵和聂三贵咋挑的。
聂二贵却想两块都要,“一整扇子猪肉都分给别人了,自家人就分这么一点,拿回去你们爷爷奶奶,爹娘脸上也没光吧!还切成这样!”
“五斤多肉脸上还没有光,那拿多少才算满意?”外人的小声议论起来,看聂二贵眼神带着嫌弃。
“怕是一扇子猪肉都送过去,他们才会满意!”
“我看作坊给他们,他们才满意呢!”山根嫂子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着聂二贵和聂三贵。
众人嗡嗡都议论起来,聂大郎就算是聂家养大的,可他也为聂家引来了弟弟妹妹。一说聂大郎八字有碍于聂家娶媳妇,就把人赶出来了,要是再要人家的作坊,那实在太无耻不要脸了!
“如果二叔三叔想,那就都拿走吧!”聂大郎眼里闪过嘲讽。
聂三贵差点就伸手了,不过想到柳氏的叮嘱,他没有拿,呵呵的笑着,“有这一块就行了,另一块是你们的。我们拿走你们吃啥!”
聂二贵却道,“他们的年货早就置办好了!不知道买了多少东西!哪还会在乎这点肉!成扇子的肉都可以分给别人,对自家哪能小气了!”不客气的把两块肉都拿了起来。
聂三贵看着聂大郎和云朵,心道。不是他想拿的,是二哥拿的,不关他的事儿!
一片鄙夷的目光中,聂二贵拿着肉走了,心里还很是不满。应该留个后腿给他们拿回来的!
杨土根媳妇儿还以为能分自己一块,一看全被聂二贵拿走了,她呸了一声,不过快步跟着去了聂家老宅。那么多肉,好歹也分给她这个三郎的未来姑姑一块吧!
聂大郎和云朵收拾了摊子,跟众人说笑几句,晌午就能包饺子,然后回了家。
聂婆子站在门口,等着俩人路过,要让他们把肉拿走。
“聂奶奶!这肉我们要吃再买,不费事儿!”云朵推着不要,和聂大郎快步离开。
聂婆子也很是不屑聂二贵的行为,“这样好的两个娃儿,不知道好好待他们,还尽想着抠!”
聂里正摇摇头。并不是所有人在利益面前都看得清!有钱了,厉害了,不光是讨好的人,更有想占便宜分一杯羹的人!
聂深拉着回来过年的爹娘叽叽喳喳的云朵姐姐大哥哥对他多好,讲有多少人欺负他们。
让聂深爹娘听的对聂大郎和云朵好感大增,让聂深再给云朵和聂大郎送一盒糖过去。
聂深有点舍不得,想到云朵也经常给他好吃的,就拿了一盒糖送到了小院。
云朵给他装了几块麻片和花生糖。
聂深很是高兴,“我跟爹娘说,让你们去我家吃饭吧!”
云朵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们家也有好吃的,就不去你家了!谢谢小深深了!”
“哦。”聂深有些失望,不过觉得云朵家也有好吃的,那他就可以回家吃自家好吃的了。
他这边刚出门,那边甘氏过来了,脸色发红,带着难堪,有有些羞愧。拿着聂二贵之前拿走的那两块肉中的一块,快步走过来。对二儿子的行为,又失望又恼怒。咋就不长长脑子!
聂大郎看她过来,目光淡漠的开了门。
“奶奶!咋又把肉拿过来了?”云朵诧异的挑眉。
甘氏面色更红,定了一会才道,“你二叔跟你们闹着玩呢!我把他训了一顿,这肉拿回来了!”又转移话题,问,“这几斤肉够你们过年吃的吗?”
云朵哦了一声,“今儿个二叔不拿走,我们明儿个也是要拿过去的!毕竟明儿个包饺子的肉由我们拿!”
甘氏脸色更不好,“不用拿了,这肉留着你们吃吧!那一块就够多了!”说完有些落荒而逃似的走了,还不让云朵送。
云朵根本就只是刚站起来身。见她走的不见人影儿,四个人都看着那一块肉。
“怎么好像少了些?”云朵有些不确定的问聂大郎和云英。
云英看不出来,“不可能还切掉一块吧!”
聂大郎却已经确定了,云朵对斤两的估算一向很准确,一条鱼一看就知道多重,一块肉一看就知道出多少菜。而且这块肉的确被切了,和他用斧子砍的不一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云朵又把肉拿到一边去,他们今儿个炖羊肉。买的羊后腿才吃一顿,还多着呢!
事实上,老宅因为两块肉差点大战。
聂二贵拿着肉回家,甘氏这边已经听嘴快的聂兰报告了事实。她气的进门就把聂二贵一顿训斥,让他把肉还回去。
刘氏拦着不让,抓着肉死不放手。
甘氏要打她,聂老汉也嚷嚷着肉多了好,不送,还拦着甘氏。
最后聂三贵站出来帮甘氏说话,她脱身,就过来抢肉。
刘氏拿到厨屋里,把肉切开成了小块。
甘氏大怒,不管过年不过年,抓着她的头发两巴掌,把她拉开一边去。
只是两块肉一块被切成了两段,一块被切偏,也切掉了有一斤的样子。总不能拿个两段的过去,更加丢人。只好拿了大块的,忍着怒火,忍着老脸发烧,把肉给云朵和聂大郎送了过去。
孙莹儿要笑死了,就算再贪嘴贪肉的,也不该像刘氏这婆娘一样没脸没皮吧!?这不跟无赖一样!?真是要笑死个人了!只是笑着笑着她眼泪就出来了。可恨她明明该有好姻缘,却让她摊上这样的公婆,这样的家来!
聂二郎看她两眼流泪,以为她怎么了,忙过来问询,“你咋了,莹儿?是不是哪不舒服?好好地,咋哭了?”
张氏几个也都看过来。以为孙莹儿咋了。
“我没事儿,就是又灰进了眼睛里,酸着了!”孙莹儿摇头,抬眼看了眼聂二郎,眼底怨恨闪过。聂善?真是好名字!好善良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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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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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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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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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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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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