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孔芪。”余舒看向老榕树另一头,就见树下人中,立着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观之样貌平平,只是面目白皙,一投一足,都透着一股文秀之气。那青年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那一头挂着一只浅黄色的福袋,系着绿绳,他仰平了下巴,小心将那福袋高高挂在枝杈上。他的样子很专注,心无旁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他们对面不远处的薛睿两人。“就是他?”余舒目光没离开那人,偏了偏头向薛睿确认,此人就是他们怀疑引诱十公主的那个肖鸡男子。“嗯。”薛睿脚下一动,便要上前,余舒察觉他意图,连忙将他拉住,后退了几步,站在了人后。“大哥别急。”她眯眼看着孔芪挂举的动作,小声对薛睿道:“待会儿他走了,我们把他的袋子摘下来瞧一瞧,说不定能有所发现。”七夕佳节,一个人跑到娘娘树来祈福,脸上一点喜气都没有,一看就有问题。薛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孔芪全然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人眼,挂好了福袋,又在娘娘树下伫立了一小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余舒一见他走开,便飞快地上前,绕到了树的另一头,抢在一个游人之前拿到了那根最长的竹竿。树下祈愿的人不少,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直接去取别人挂的福袋,一旁的守树人肯定是会喝止的。薛睿还在仰头看着树间那一抹浅黄。余舒就卖了个机灵,摘下腰间红色香袋,卡在竹竿顶端,踮着脚尖,装模作样地去戳树枝,趁人不注意,一勾一拉。便将那只浅黄色的福袋挑了下来,借着红色香袋遮掩,一并拿在了手里。然后塞进袖口,就将竹竿塞给旁边的人,憨笑道:“绳子断了,你先。”......余舒同薛睿离远了娘娘树,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掏出孔芪的福袋。捏了捏,递给薛睿,道:“里面好像装的不是纸张针线。”薛睿接过来,却没打开,盯着手上浅黄色的香袋,不知想些什么。余舒捅捅他:“大哥?”薛睿抬头看着她:“如果是你。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却另有婚约,会为了心上人,便去陷害另一个人吗?”尽管早知道了当初是他一厢情愿,可是面对即将揭破的真相,他心里却有一丝抗拒。难道当初那个让他赔上一切的女子,就真的一点都不值得吗?余舒听到他问题,愣了一下,只当他到现在还以为十公主是无辜的。就扬起了眉毛,不爽地冷笑道:“我又不是十公主,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你不敢看是吧,那我来。”十公主若是无辜的,那就证明她的卜算有误,他到底是信她,还是信一个死人。说罢,便从他手中抢过那个福袋。扯开了绳子。伸手进去掏了几下,找出两样东西。拿在明处一看一样,是一条杏黄颜色的绦带,柔软的丝织,显然是女子之物。一样,却是两瓣朱红的如意玉佩,裂口参差不齐,看上去是摔碎的。余舒翻来覆去看了两物,又发现端倪,杏黄绦带内侧拿金丝绣着一个小巧的“瑶”字。她抬起眼,看着神情复杂的薛睿,问道:“十公主的闺名是什么?”“......刘瑶。”余舒嗤笑一声,将手里的丝绦连同那两瓣玉,一齐塞进他手里:“你自己看吧。”薛睿手指动了动,看见鹅黄绦带上的一枚小字,眼神一暗,五指收紧,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一条是宫绦,只有宫中女子才可佩带,鲜有离身。”余舒冷声道:“那就是了,十公主的的确确是与一个男子有了私情,此人正是孔芪,人证物证你都见到了,还有什么好怀疑,需不需要当面与那孔状元对峙,好让你信个彻底。”她以为他早早就死了心,没想到他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薛睿一听,便知她是误会了,一手抓着那些东西,一手握住她肩膀,低声道:“你不要多想,我自是信你,不过是看到了真凭实据,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三年前他一门心思欲娶刘瑶,打听她喜好,暗暗准备,要真心呵护这个女子,可是就在他一厢情愿的时候,却不知道,伊人早就心有所属,且私下往来,授受亲密。想一想,真是傻的可以。余舒皱皱眉头,指着他手里的东西,“你打算如何?”是要假装不知,暗中查探,还是光明正大地去找孔芪质问。薛睿看她:“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余舒又是冷笑:“我要是你,就先揍他一顿再说。”甭管那孔芪和十公主是真心相爱也好,虚情利用也罢,他们两个那般苟且,却害的薛睿背了这三年黑锅,还有至今痴痴呆呆的薛瑾寻。女的死了总不能下阴间找她算账,男的活着是一定要教训的!“......”薛睿看她一眼,转过身,大步向前去。余舒一愣,连忙追上去,“你做什么?”薛睿脚步不停,扭头对她笑出一口白牙:“听你的,先揍他一顿再说。”余舒见他来真的,张张嘴,也不知该劝他冷静,还是该给他加油鼓掌。两人走得快,顺着河岸向西,孔芪离开的方向,不多时,就望见了前方那一道单薄的人影。四周行人稀落,余舒正想说让薛睿把那人拉到没人的地方再揍,然而薛睿已经大步迈上前去,一手抓在了那人肩上。余舒张嘴愣住:不是吧,这就要动手了!孔芪突然被人拉住肩膀,猛地回过头,就这样冷不丁地对上薛睿深沉的目光。“薛...薛兄?”几年前,还是状元郎的孔芪,为人正直良善,见不得还未封王的刘灏大举拉拢进士举子,便作了一首诗讽刺他。以刘灏的心胸狭窄,自然不会让他好过,于是堂堂状元郎,被人诬告行为不检,一时不得拜官,郁郁不得志。薛睿当时年少,欣赏孔芪才华,便做了一个和事老,两相撮合,让刘灏放了他一马。两人因此结交,不算好友,却引为知己。所以薛睿虽然早就将孔芪列做了嫌疑人,却一直不觉得那个引诱十公主寻死逃婚的男人,会是他。薛睿冷冷一笑,放开他肩膀,将手中之物递到他面前:“孔大人,你掉了东西。”杏黄的宫绦缠绕着两瓣碎玉,裸在眼前。孔芪瞳孔一缩。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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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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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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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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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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