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舒在城东看好了一户独门的小院,原是借住给上京赶考的生,因为本来住在这里的学生未能进入二月春闱便搬了出去,这房子就空了出来,家具什么都是现成的,厨房灶火才封了不到几日,风水没什么问题。房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娘,夫家姓严,家里头做些卖醋的生意,人很直爽,看到余舒一身易客打扮,又听她自称是今年大衍试的考生,家门落魄,寡母带着丫鬟进京投奔她,当下便答应将房子赁给她带着她到隔壁街上里长家里当面写了租契,订下一个月八两银的租钱,余舒先付了三十两做定。这严大娘还热心地包揽了帮忙她拆被子铺床的琐事,让她只管后天带人过来住,余舒又另外拿了一锭银子给她,告谢后离开。余舒清早出门,办完这些已近黄昏,她午饭都没空吃,回去的路上就在街边买了一张卷饼,边啃边往家走,这地方偏僻不见马车轿子,就只能靠两条腿,每每这个时候,余舒都无比怀念她上辈子的座驾,不能够飞天遁地吧,但起码有四个轮子,到哪儿都方便。好在赵慧家也在城东,并不太远,余舒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她身旁经过,停下来,车夫老崔冲余舒笑笑,身后的车帘子被拨开,换了一身闲服的薛睿从车上跳下来,两步走到她面前。“大哥”余舒有些意外看到薛睿,她以为他这两天忙于公务,没想到还有空来找她。“这是上哪儿去了”薛睿看看她身上宽大的袍子,犹记起当日他和她在秋桂坊上重逢,她在路边摆摊时候的样子,看她换回这身男子打扮,不免好奇地问。“呃,这事儿说来话长,走吧回去再说。”余舒没打算隐瞒薛睿她去纪家“偷人”的事,但在街上说话不方便,就把他往家里引。前面还有一段路,薛睿挥了挥手让老崔先驾车往前不疾不徐地和余舒往回走,薛睿个头要比余舒高上半尺多些,两人并肩走在一处,一个高挺,一个修长,从后头看上去,就好似一对关系要好的兄弟。“你今天怎么有空衙门里不忙吗纪家那案子审定的如何,有说法了吗”余舒连番问到,纪怀山是自行了断了没错,但这起案子还没有着落,究竟如何定罪,余舒十分在意。“我正是要来告诉你这个,那起案子今天下午刚刚判定,”薛睿侧头看着余舒期待的目光犹豫了一下,道:“纪怀山因盗泄大衍考题,被剥去司天监右判一职贬为拙民,一家老小遣送衮州,因他畏罪而死,念及他生前在司天监任职期间曾有周算之功,皇上开恩,允他家中为纪怀山收殓,罚银万贯,则不予外逐。至于那纪星璇,因证供不足,又有任少监作保作弊一罪不成,已被放回家中,不再拘捕。”饶是余舒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审判结果,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她爷爷的,还真是让他们一家人脱了罪。不是余舒狠心非要见人家家破人亡才高兴,而是这纪家上下就没一个好东西,如今与她结成死仇,留在京城之中不去,实乃是她一个大大的祸患。薛睿也很清楚这一点,看到余舒满脸郁闷,便出言劝道:“右判府已经败了,纪家在京城中根基不深,没了纪怀山就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你暂且不必担心他们会找你寻仇。”差几步就到家门口,余舒停下来,有些忧心地对他道:“不是还有位宁王爷在吗”她并不忌惮现在的纪家,对于纪星璇这个手下败将更是不怵,她担心的是那天在公堂上结尾杀出来英雄救美的宁王刘灏,她还没有自大到目中无人,在真权势面前,她现在就是一只小蚂蚁。薛睿眼底一闪,微微笑道:“宁王虽对纪星璇有心,却没傻到明目张胆地给他们撑腰,再者二月双阳会就要到了,他忙着招揽人才,哪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事情。更何况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听出他话中的袒护,余舒干笑着搔了搔脖子,心想她可不愿见薛睿因为她和宁王杠上。“对了,双阳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天在酒楼里我就听到你和九皇子说起这个,不是说参加的都是易客么,怎么我听着这里头还有皇子们的事情”余舒好奇地问道。上回薛睿和她讲了,双阳会是从二月二龙庆节开始,持续七七四十九日的一场盛会,安陵城中各大易馆参与,诸家易客聚此斗易,竞夺一块御赐“天下第一馆”的金匾。“哦,是这样,”薛睿就站在赵慧家门口,和余舒解释“双阳会期间,正在大衍试放榜之内,也是科举并行之时,安陵城坐拥天下才俊,是每三年才有一次的盛况。除了易客云集,更有文人墨客和武林人士会首,各自在所学之境一竞高低。概因这些易客、文人、武者们此时都未入仕途,无关乎江山社稷,不牵涉结党营私,所以在皇上的默许之下,双阳会期间,但凡京中皇亲贵族,权富人家,还有易馆、书院和武馆,多会参与其中,从中挑选人才为己所用。”听到这里,余舒恍然大悟,这双阳会可不就是个“人才交流大会”嘛,只不过每三年才一举行,积压了多少优质的人力资源,难怪那些皇子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毕竟这正大光明地招贤纳才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余舒点点头,又半开玩笑道:“那我岂不是也可以去参加这双阳会,倘若我没有考进太史书苑,往后好歹有个出路。”说真的,进不了太史书苑,能在这双阳会上找个靠山也不错。薛睿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道:“我已经把你订下了,你还想去哪儿”余舒愣了下,脸色怪异地嘀咕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何时被你订下了。”薛睿皱眉:“这么快就忘了你和我签了契,进不了太史书苑就要乖乖地待在我的忘机楼里管事,三年。”经他提醒,余舒这才明白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考不上太史书苑,她就得乖乖地给薛大少爷做打工仔。看薛睿面露不悦,余舒赶紧傻笑道:“这不是一打岔没想起来,白纸黑字摁了手印的,就算是我忘了也没用啊。”薛睿这才松开眉头,满意地看着她识相的样子,板着脸警告道:“双阳会的确是热闹,但也乱的很,鱼龙混杂又有江湖中人搅合,你若想去看看,便跟着我一起,不要一个人乱跑,听到吗”“哦,”余舒一面应声,一面在心里算着日子,今天是二十五,离二月二也没几天了。大衍试放榜是分科进行,她没记错的话,第一科易理的放榜是在二月初四,也就是双阳会的第三天,到时候榜单出来,一定有热闹瞧,可想而知每一科的前三甲出炉,会让多少求贤若渴的权贵们争破头。可惜她易理一科太烂,注定了榜上无名,不然还能去露个脸,风光风光。两个人在门前说了半晌的话,正好贺芳芝拎着药箱从医馆回来,见到薛睿,便客气地走上前问道:“薛公子来了,怎么站在门外不进去”那次余舒大白天在医馆里被司天监的官差抓走,贺芳芝急得到处找人帮忙打听,是薛睿派了人来通知他们,后来又和景尘一起把余舒送了回来,眼见他的身份是瞒不住了,余舒事后询问过薛睿意见,就将他是薛家大公子的事告诉了赵慧夫妇和裴敬,又特别叮嘱他们,不要将薛睿曾在义阳逗留的事泄露出去,所以贺芳芝便改了口。“正要进去坐一坐,贺郎中刚从医馆回来吗,生意近来如何”薛睿被贺芳芝请进门,便换上一副平易近人的脸孔,看的余舒直撇嘴,这人变脸的功夫,连她都要甘拜下风。贺芳芝叹道:“为人医者,当然是希望病人越少越好,可是要养家糊口,又怕没人上门看病抓药,实在是为难。”“呵呵,”薛睿理解地一笑,“人吃五谷杂粮,又有喜怒哀乐,生病乃是寻常之事,遵循道理,郎中又何必太在意,只管医好病人就是。”听他这见解,贺芳芝连连点头:“说的也是。说话间就到了穿堂门前,贺芳芝停下对余舒道:“你先带薛公子去看小修,我下午刚配了一副药,到厨房去交待他们煎煮。”贺芳芝还以为薛睿是来看望余小修的,说完话就拎着药箱走了,薛睿疑惑地转头询问余舒:“小修怎么了”余舒脸色沉了沉,道:“在学堂里被人从马上推下来,磕到了头。”薛睿大皱眉头,面露愠色:“怎么回事,书院中有人欺负他吗”薛睿清楚百川书院收的都是京城中的达官子弟,所以他一早就亲自去和宋院士打了招呼,让他特别关照余小修,就是怕余小修没有家世,在书院被人欺负。余舒看看他,闷声道:“说来巧了,就是你们老薛家的臭小子,欺负我们老余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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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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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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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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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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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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