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璇一早起乘轿子去了夏江家的别馆,门卫通报后,被请进西苑花厅中茶候。纪星璇安坐在圈椅上,两手并在膝上,缠了白纱的手指间捏着一枚通宝,轻轻摩擦,眼里不知思索些什么,一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便抬起头,只见两扇尽开的藤纹门一侧走进来一道倩丽的人影,二八年华的少女,容貌好不娇丽,一头乌发旋成惊鸿,点点朱钗,蝶衫黄裙,宛若一朵春花惹人。“星璇姐姐,早晨下了一会儿雨,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来人一张开口便是黄鹂脆声,带一点娇嗔让人心疼。纪星璇将那通宝收进袖中,站起身,笑道:“约好的怎会不来,敏敏,你身体好些了吗”这刚进门来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南方易首夏江家的五小姐,夏江敏。“这两日天暖,我好多了,”夏江敏笑盈盈地走过去,亲昵地挽了纪星璇的手臂拉着她在上首的短榻上下,一眼看到她手上缠纱,忙举到面前,讶声道:°“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前日弹琴,一时动神便伤着了。”“怎那么不小心,擦药了吗”夏江敏又关心地问了几句,纪星璇聪明地挑开话题:“我上次带给你的两本书看了吗”夏江敏高兴地点点头:“看了,那本青琐高议写的十分有趣儿,你来之前我还在读呢。前阵子身体不好,爹爹不让我出门,多谢你带书来给我解闷。”“你喜欢就好,我那里还有后集和别集两册,等你这些看完我再拿给你。”“那太好了。”两个女孩子聊了一会儿,是书说杂,一壶茶后,夏江敏便有些坐不住了,突然拉了拉纪星璇道:“星璇姐姐,我在家闷了好些时日,想出去走走,你陪我一块儿行吗”纪星璇犹豫道:“夏江先生不是不让你出门吗”夏江敏忙道:“爹爹是不许我一个人出门我的病都好了,有你陪着,他肯定答应,行不行吗”纪星璇温温一笑,纵容地点了点头。夏江敏欢呼一声,便拉着她去见她爹,请示过后夏江鹤郎果然应允了,托付了纪星璇两句,就让人备轿。一出别馆的大门,夏江敏脸上明显地晴朗许多,纪星璇问她打算去哪儿,她挠挠下巴,提议道:“城北没什么好玩的,咱们上城南走走吧我知道有一家酒馆卖米酒,特别的好喝,带你去尝尝。”“好”纪星璇并不扫兴,于是两人各自坐上轿子,去往城南。轿门里,夏江敏在袖口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封腊口的信,拂了拂又塞回去。话说余舒昨天在薛睿面前夸下口,要做一本假账给他瞧瞧,这早上一到忘机楼,就接着昨天的继续造假,算盘珠子拨的噼里啪啦。薛睿午饭时在忘机楼露面余舒被小晴叫到楼下他的书房,进门就塞了一本账给他,接过小晴递来的茶,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等他过目。“这么快就做好了”薛睿抱着些玩笑的心思翻开她新做的那本账,翻过两页就笑不出来了,渐渐脸上露了一点吃惊等将这记了小半本的账看完,不得不承认是她在做账上有两把刷子,若不是他之前见过那本实账,只当手里的这本才是他这忘机楼两个月建造的花销,然而总额前后竟错了一半还多,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么一大笔钱塞进去余舒等他翻到最后一页,才自信满满地开口:“其实做假账,无非是三条,瞒、哄、骗。瞒的是收入,哄的是成本,骗的是外人,而最关键是要会在成本上做文章,这文章做得好了,便能让外人看不出真假来。我现在做这本帐,就是纯粹哄了成本,至于那收入一项是我虚添加进去的,给你看个样子。你要是觉得还不错,就放心把这件事交给我,等酒楼开业,头一个月我再做一份整账给你过目,你那时再决定要不要用。”薛睿默默放下账本,转头盯着她瞧。余舒被他看的不自在,皱眉道:“你看我做什么”“看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你倒是和我说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薛睿开口打趣。“哈哈,”余舒笑了,把手一摆,“我不会的多的去了,也就是精通这么一门术业,换汤不换药罢了。”薛睿听她说话谦虚,但看那弯眉弯眼的小模样分明是自得,甚觉有趣,并不拆穿她,而是正了正神色,问道:“若实际账目和明细都由两个账房整理,你只要负责这对外的假账,每个月得花多少时间在这上头。”余舒想了想道:“要我来做,十天一整理,一个月顶多抽出三天空就能搞定。”薛睿看她语气轻松,思索片刻,道:“好,这件事我就派给你了。这假账你只管做给我看,往后每个月我再另外打赏你。”余舒皱眉道:“分内的事,要什么打赏,我又不是没拿工钱,一个月八十两银子呢。”本来她就是个好心,再拿他的好处就像是图他什么似的。薛睿摇头道:“一事归一事,我请了你来又不是为了让你做账。”余舒脱口道:“我做账也不是为了你的打赏。”闻言,薛睿眸中跃动,一臂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似笑非笑地问她:“那你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话到一半,余舒猛地刹住,不知为何觉得后头的话要说出来会怪怪的,就把“我想你”这四个字咽了回去,神情不悦道:“你这人怎么废话那么多,说不要就不要了,反正我也做不了几个月,咱们契子上说好的,等大衍试一放榜,我如果被太史书苑相上,这里就不干了,到时候你爱找谁就找谁去,我管你呢。”话既出口,余舒就知道她说过头了,但见薛睿脸上笑容淡了,想把话收回去已晚,尴尬地拿起茶杯灌了一口,还没尝出味道,就听薛睿道“我知道了,你先到前面去吃饭吧。”“.¨你不吃吗”这是生气了“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办,不留了。”“哦。”果然生气了。知道是变相地被撵了,余舒悻悻站起来,走到门口才发现手里还拿着茶杯,硬着头皮又回去放下,顺便偷瞄了薛睿一眼,正撞见薛睿目光,他倒是大大方方地看着她,只是脸上少了一点温和:“还有事”“没、没了。”余舒郁闷地走了,闹不明白他怎么就生气了,她刚刚就是口快,其实也没说错话吧薛睿看着门前没了人影,才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暗暗告诉自己别同她一般见识,不然往后还有的气受。初六那天没有量好衣服,初九那两个裁缝又被薛睿使唤来,余舒吃了午饭就见到人。先是量了身段,肩领胸,腰背腿,再捧了图册给余舒选样式,两本都是春天的,还有一小盒子碎布料做小样儿。余舒如今身家小富,也愿在门面上花点工夫,就仔细挑了挑,怎奈整本都不合眼,一直翻到了末页才眼睛忽地一亮,指着画上头那小人儿身上的衣裳,对裁缝道:“我看这个不错。”裁缝凑上前瞧瞧,面面相觑,一个实话道:“姑娘,这胡服样式是早些年,专门给那爱做男装骑马出门的小姐们穿的,时下已经不兴了,您要是想骑马郊游时候穿,这前头几页就有好看的马裙和蝴蝶衫,我指给您瞧瞧”这画上的衣服,确是胡服改来,翻领对襟,且衣长及膝,裤子紧窄,配钩带短靴,看起来十足的飒爽,若有美中不足,便是少了女子的娇柔,过显干练。余舒甭管裁缝们怎么说,她是越看越喜欢,加上她本来就有买马学骑的打算,更合了心意,当即拍板,就这一个样式,做三身,各种颜色搭起来,该修该改的地方让裁缝们一一记下。后来又添上两套正规的裙装绣鞋,花团锦绣一并仔细,才让裁缝结算,薛睿想必是顾及她的面子,没有多事给她垫付,余舒早准备有现钱,高高兴兴地进里屋取了两锭银子给她们做订金,剩下的,等到成衣再拿。临走之前,不忘叮嘱裁缝下回来时带几本男孩子能穿的图册,好让她给余小修也挑个几件。晚上回到纪府,余舒先去看了翠姨娘,将她在街上随手买的绢花送了她两支,本想着替余小修哄哄她高兴,却被她追问是哪儿来的钱,余舒料这妇人尖酸,真敢让她知道自己有钱,不定怎么折腾,于是就推说是赵慧给的。翠姨娘知道余小修现住在别人家里,并且前两天才从余舒嘴里听说她认了个干娘的事儿,这便没给余舒好脸:“你这个娘认得倒是便宜,人家随手给你一个一角两角就把你唬的分不清南北了,白给人家做闺女。”余舒看她不识好歹,懒得和她讲道理,放下东西就走了,气的翠姨娘在她背后直骂,都被余舒当成了耳旁风。反正不是她亲妈,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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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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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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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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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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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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