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余舒懒得做晚饭,傍晚余小修回来后,她便换了靴子,加上一件棉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打算到街上买熟食回来吃。小院儿屋檐下挂着一盏纸糊的黄皮灯笼,景尘将院子里积的雨水都扫干净了,将扫帚靠在墙边放下,一回头看到余舒从屋里出来,转身又抓起了扫帚,继续沿着已经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墙角扫动。余舒看他这掩耳盗铃的小动作,差点笑出声来,轻咳一声,抛着手中一块碎银,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就好像没看见他这么大个人,一直到了大门口,她拉开门,一脚跨出去,才听到景尘的追问声:“天都黑了,你去哪里?”她隐去嘴角笑意,转过头,神情同往常无二,就好似白天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我去刘二铺子买几只肉火烧,待会儿回来冲个蛋花汤做晚饭吃。景尘抬头看看暗沉的天色,握了握手中扫帚,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同你一起去。”余舒是光明正大地打量着景尘,但见他看左看右就是不敢正眼看她,不由起了玩心,对他一点头:“那就走吧。”说着又喊了一声屋里的余小修,让他看着大门,便抄着袖袄走出门,出门一段距离,发现景尘没跟上来,便转头去看,见他落后自己七八步远,便停下来等他,催促道:“趁快点儿,我饿了。”景尘于是不得不快步走到她身边,只是左右同她隔了一大截距离,远处瞧着,俩人跟不认识似的,巷子里黑,余舒扭头也看不清楚他脸上表情,便故意往他那边靠她往右挪一步,景尘就往墙边靠一步,走着走着,人就差没贴在墙上了。“噗!”余舒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拽着他的袖子,将他往自己这边拉,口中嗤道:“你躲什么躲,我是能吃了你么?迂来点,都要撞着墙了。”若是天再亮些,必能瞧见景尘脸上微微的窘迫,他不好挣脱余舒就由着她拽着他的袖子往前走,是没有再往边上挪。景尘心性纯然,又常年居在山中清修之地,少同俗人接触,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对于男女之间的具体区别都是模糊的,然而人多少都有一丝本能在白天在余舒房里瞧见那么一幕,是让他明显地感觉到,余舒和他不同。之前他被余小修灌输了许多男女有别的概念又在书上读到一些伦常之事,是以一想到同他朝夕相处的,亲如兄弟的人,极有可能是个女孩子,便觉得不知所措起来。于是他本该有立场质问余舒一直以来的隐瞒,现在满脑子想的,却是该如何对待她。两人走到巷子口时,景尘才鼓起了勇气开口:“小鱼,你是”“啊,有卖炸糖糕的!”余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打断了景尘的话,拽着他便兴冲冲地跑向街对面,景尘无奈将话咽了回去,被她拉着跑到冒着油烟的小吃摊前排起了队。前头刚出了一锅,余舒探头探脑,不一会儿就排到一口气买了六个油糖糕,包了几层油纸捂在怀里,因为太烫不敢就这么吃,只好闻着香气解馋,中午饭就没吃什么,她能饿到这会儿已是难得。景尘看她一门心思全在那一包糖糕上面,便没再开口,安安静静地走在她身旁,两人在回兴街上刘二家的食铺子买了两荤一素三个火烧,捡了几个茶叶蛋,都由景尘拎着。余舒那包糖糕刚能入口,她拿纸掂了一个咬了两口,糖汁溜进嘴里,嘶嘶吸着气,三下五除二吃个干净,才又捏了一个,递给景尘道:“喏,你白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先垫垫。”景尘两手都拿着东西,腾不出来接,便摇摇头:“你吃吧。”余舒看看他,眼珠子一转,便举高了那只糖糕,递到他嘴边,笑嘻嘻道:“来,咬一口。”景尘受伤时,多少回喝药吃饭都是余舒亲手喂的,是已多少习惯她这举动,看她递到嘴边,他下意识便张开嘴,等到嘴里尝到了甜味,才忽然意识到,这样子不妥,于是嘴里咬着那块糕饼,咽也不是,吐更不是,只得鼓起了腮帮子。余舒看着他,心里早就笑翻了过去,偏脸上还要装成是若无其事地样子,问他:“怎么样,好吃吗?”“.一”景尘嘴里含着东西,说不出话,这孩子也老实的很,不知道能“嗯”一声应付。余舒愈发逗他,又将那只油膏递到他嘴边:“不好吃吗?我觉得挺好吃的啊,你再尝一口。”景尘面露难色,没办法,只好梗着脖子,将嘴里那口咽了下去,因为吞的太快,一不小心就噎到,使劲儿地咳嗽起来。“咳咳!”余舒见状,顿时没了玩心,赶紧地伸手给他拍背。“咳,没、咳咳,没事了。”景尘缓过气儿来,对余舒摆摆手。余舒看着他被噎红的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了再逗他的心思,看前面就要走到巷子口,才放缓了脚步,慢吞吞地出声道:“那个.哉骗了你,是我不好。”景尘一时没反应过来,困惑地问道:“骗我什么?”这话要从别人嘴里出来,余舒一准儿当他是明知故问,可这人是景尘,她便知他没那花花肠子。沉默了几步,她在巷子口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景尘,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视着他的眼睛:“就是、就是我其实是个姑娘家。”她到底还是想主动把这句话说出口,而不是等景尘找她确认。景尘听到她亲口承认,这下更加确定了她是个女孩子,脑中晃过过往相处的点滴,两人亲睦好似兄弟的画面,胸中突然有些沉闷,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余舒从没见过景尘发脾气,但她不以为他不会生气,借着街对面店铺门前的灯笼光亮,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景尘,你是不是生气了?”“没有。”景尘摇摇头,他此刻心情虽然复杂,可确是不会生她的气。余舒狐疑道:“真的没有?”她其实心里打鼓,担心景尘知道她是女孩子后会因她的欺骗,心生不满,坏了两人感情,所以才在屋里憋了一下午没有出来。余舒能看清景尘的表情,景尘当然更能看清楚她的,能辨别她脸上些许忐忑,知她不安,胸口那点憋闷,却是瞬间散开了,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人活在这世上,哪个人没有骗过人,不过是骗多骗少,骗坏骗好的差别,骗人不是错,要看骗的是什么,你虽是骗了我,却并未对我不利,亦未居心不良,我为何要生气?”他一早就知道小鱼喜欢骗人,或许骗他的还不只这一件,但是他更知道,她对他没有分毫恶意。余舒嘀咕:“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景尘道:“你说过的。”余舒猛一想起来,这段话是她曾对他说过的,看景尘记得这么清楚,顿时咧起嘴,怀里抱着那剩下的半包炸糖糕,胸口热乎乎的,心里一璐大石“咚”地一声落地,她在他手臂上一拍,笑道:“景尘,我就喜欢你这份大度,你要是当官,一定能做个宰相,肚子里撑个七八条船都不是问题,哈哈哈!”她原以为还要废一番口舌同他解释,没想到反过来被他给安慰了,这可够乐的,难道是因为揣着黄霜石,她运气这么快就变好了?景尘尽管这会儿还有点云里雾里的,不能适应余舒突然变成了女孩子,但见她乐哈哈的,也就跟着露出笑。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就这么一下子消散大半。他们两个是多云转晴了,但两人之间这亲睦的一幕落在不远处的薛睿眼中,就不那么是味儿了。薛睿这几日着实忙了个翻,先是泰亨商会那件案子了结,他借机同商会主人谈了一笔生意,大理寺那边接手了两起案子,都要他亲自过目,再来他那酒楼布置的差不多,择日就要开张,他分神无暇,便顾不上余舒这边,也就中午顺路过百川书院,进去看了看余小修。他下午突然接到公文,要到麓泽去几日公差,算算是刚好错过余舒头一科考试,于是他便推了晚上一桌酒席,坐了马车到城南来见她,想说看一看她的人,再顺道交待她几句。谁想到,一来就瞧见她同别人有说有笑地遛大街,纯然一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薛睿挑高眉毛,他真还不是生气她现在同什么人在干什么,他是气她半点大考前的紧张都没有,别人参加大衍试,哪个不是没日没夜的温书,她倒好,这大晚上,还出来溜达!“阿舒。”余舒正同景尘面对面嘿嘿傻笑,猛一听见有人这么叫她,转过头,只见前路夜色下,薛睿一身黑色锻袍,领上围着一整条骚包十分的雪白裘皮,笑眯眯地朝她走过来。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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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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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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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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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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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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