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业这天,张有堂把公社各机构大小领导干部都请了来,先是带着参观工厂,中午又盖好饭店吃饭。为了这顿饭,田兰好几天前就开始做准备。先冷盘、后热菜、后主食水果,她拿出了大酒店招待客人架势,事必躬亲、精益求精。当工厂开业鞭炮噼啪作响时候,领导们张有堂和润生引导下,进了饭店。这一顿田兰精心烹制饭菜,为他们饭店打开了名气,以至于后来上面来人,领导们都喜欢带着到这来吃。
砖厂开业搞得热热闹闹,公路上过路司机还以为谁家娶亲这么大排场,纷纷把车停路边看热闹。
砖厂正式投产后,张有堂父子俩忙砖厂,润叶娘婆媳俩忙饭店,猫蛋、狗蛋两个孩子就由已经调回公社教书润叶照看。
润叶那是正经公派教师,加上张有堂公社跺一脚地皮直响势力,学校里再没人敢欺负她。可是润叶因为多年外求学、工作,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同龄好朋友,这让她很苦闷,有什么事也就只能拉着田兰多聊聊。
润叶愁没有好朋友时候,润叶娘愁她没有男朋友。润叶已经21岁,到了该嫁人年纪,可因为家庭条件太好了,附近反而不容易寻下个好婆家。和张有堂家条件差不多觉得润叶家里条件好怕将来压不住;比张有堂家条件差,张家人不愿意,怕对方心不诚,不是看中润叶这个人,而是看中了他们家财势。
润叶娘愁得睡不着觉,润叶自己也有点着急,她和田兰说,要是再过两年她还相不上亲,就让张家栋部队给她介绍个算了。
润叶提到张家栋倒是勾起了田兰思念,他应该早就到部队了,也不知道现好不好。
这人就是不经念叨,田兰刚想念张家栋没几天,他战友就上门了。来者叫许向前,是张家栋一个团战友,同时也是老乡。
当这个被南方太阳晒得一脸黝黑小伙子,站到润叶眼前,问:“这位姑娘,麻烦问一下,你们店子旁边住那家是村支书家吗?”
润叶把他当成了来买砖包工头,好心给他指路,“是啊,就是这家,家里没人,都砖厂呢,要买砖你就去砖厂吧,就公路那边。”
许向前习惯性想要摸短得扎手刺猬头,却发现自己头发已经留长了,放下手,笑了笑,对润叶说:“姑娘,我不是来买砖,我从县里来,战友托我给他家里送东西。我战友说他姐姐是村支书家儿媳妇,就住公路边一线五孔大石窑里。”
“你战友是叫张家栋吧!”润叶惊喜说。
“是啊,你认识啊?”
“我家亲戚,当然认识了,你先进来坐。”润叶一边拉许向前进来坐一边冲着屋里喊“兰子,你出来,柱子哥部队战友来了。”
听说张家栋战友来了,本来厨房摘菜人都出来了,因为见过田兰相片,许向前一眼就认出她,冲她敬了个军礼叫声:“嫂子好。”
当惯小辈田兰现突然被别人称为嫂子,有些不适应,愣住了。还好反应,及时调整了过来。“你是哥战友啊,来,别站着,坐。”
许向前今天走了不少路,又门口站了会儿,确实有些累,也就不和田兰虚客气,找了张近凳子坐下来。万有婶帮着上了壶茶,润叶拿了些干果出来。几个人围坐桌边,向许向前打探张家栋情况。因为是周末猫蛋、狗蛋也店里,两个小家伙和大人一块坐桌边,“咔嚓咔嚓”嗑瓜子。
润叶把猫蛋拉出来悄悄说:“汀芷,你去厂里把你爹或者你爷叫回来,就说家里来客人了,是舅舅部队上战友。”
张汀芷小朋友对自己小姑兼老师非常崇拜,得令之后,也不叫忙着吃瓜子弟弟,自己一溜烟跑出门。
这边田兰她们刚问完张家栋现状,许向前不还意思说:“嫂子,实不好意思,我打仗时候负了伤离开了部队,张连长现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这次是他托邻县一个回家探亲战友把东西带到我那,让我再帮着送回来。”
说完许向前把身边大包放到桌子上,田兰把包拿了下去,关心问他:“那你现伤都养差不多了吧。”田兰看许向前身体、脸色都挺好。
“算是恢复了,我装了假肢,现跟正常人差不多。”许向前很爽朗说“嫂子、姐姐,我要是不说,你们看不出来吧。”
听眼前这个比儿子还小小伙子说自己残了,润叶娘一股酸楚涌上鼻尖,颤着声问:“你这是怎么受伤?”
“打仗时候踩着了地雷,左腿膝盖以下炸没了。”许向前看润叶娘一副要哭样子,安慰道“有些战友命都丢战场上了,我舍一条腿不算什么,保家卫国,总会有流血牺牲。我现装上假肢,练了几个月,往那一站,自己不说,没人看得出我腿没了。”
说罢,自己还“呵呵”笑了笑,一点悲伤阴郁都没有。
“现科学了,啥病都能治好,我家孩子爹,小时候发烧打针把耳朵打聋了,后来去省城装了助听器,现也能听见了。”姐姐说道。
“是啊,我儿子现整天带着助听器,和正常人没两样,等中午他回来吃饭,你跟他好好聊聊。”润叶娘对所有和润生一样年纪轻轻就残疾人,都抱有强烈同情心。
猫蛋手脚很,还没到吃饭时间就把她爹和她爷爷给带回来了。小孩子话没传清楚,张有堂父子俩以为张家栋部队出了什么事,部队上派了人来。丢下手头事,火急火燎地往家赶,到了店里却发现家里女人们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围坐桌子边嗑瓜子,满屋子扫了一眼,也不见穿绿军装身影。
润叶看到了站门口大喘气两人,“爹,哥,你们这么就回来啦。”
“哎呀,你们怎么回来了,一路跑回来吧,瞧你们俩累。来坐,桂香拿碗倒水去。”润叶娘瞧着父子俩气喘嘘嘘样。
坐下来,缓过气,张有堂问:“娃娃说部队来人了,那呐?”
“这不就是。”润叶娘向老伴努努嘴“这是小许,柱子托他带了些东西回来。”
张有堂眼珠转了装,和润生对视一眼,父子俩都明白了。张家栋到了部队,托人给家里带了些特产,这是来送东西人。知道不是张家栋出事,他们心放了下来,热情和许向前攀谈。
男人们回来,有人陪客了,眼瞅到饭点,女人们都退回厨房忙着。田兰把刚才许向前带那个包拎到了角落,打开来一看,好家伙真是满满一大包东西,润叶带着猫蛋、狗蛋站旁边看着。
狗蛋仰着头问:“舅娘,这些都是舅舅让带回来给咱啊?这么多,有好吃没?”
“你就知道吃,”猫蛋对弟弟翻了个白眼“舅妈,你瞧瞧舅舅上次说那个海螺带回来了没,我都跟好多同学说过了,大家都等着看呢。”
“我看看啊。”田兰把包里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干海带、紫菜、虾皮堆了一桌子,大海螺没几个,小贝壳倒是不少,猫蛋看到这些书上才有海螺、贝壳,眼睛都直了。小吃货狗蛋不认识海带、虾皮,不知道这些就是好吃,只跟姐姐后面看海螺玩。
包底部有一封信,是张家栋笔记。田兰拆了信读,张家栋信里先是问了家里人好,然后就是讲了一下包里东西怎么分、怎么用,他怕田兰没见过这些海货,还专门请炊事班人帮着写了菜谱。
“哎,你男人都给你写啥了?”润叶亲密撞撞田兰肩膀,问道。
“还没说亲大姑娘,张口闭口男人男人,像个什么样。”田兰板着脸佯装老成数落润叶,说完把信递给她“你不是好奇嘛,呐,自己拿去看。”
润叶拿过信,对田兰吐了一下舌头,读了起来。读完信,“哎呀,张家栋这个大木头,三张纸信啊,怎么净说些这种没用话。”
“什么没用话,居家过日子,这才实。”把信从润叶手里抽走,田兰润叶眼前抖了抖信,然后把刚才拿出来那些吃食又放进包里,抱着包去了厨房。
润叶知道田兰是开玩笑,也不恼。带着猫蛋狗蛋玩海螺、贝壳,给他们讲大海,教他们把海螺贴耳朵上,听大海声音。星期一开学,张汀芷小朋友把大那个海螺带到学校,让和她要好同学听大海声音,不和她好只能干看着。倒是狗蛋,他也带了个小海螺,谁来要听他都给,一时间超过他姐成了学校人缘好。当然,这都是后话。
上辈子田兰南方待了那么多年,这点东西该怎么吃哪还用得着张家栋教。到了厨房先把海带和紫菜泡上,把沙子都去除干净。开始日常做饭程序。张有堂包工程建供销社时候,田兰天天给工地上送饭,让她想到了以前单位食堂员工餐。
如今店里每天都固定做些红烧肉、炒土豆丝之类家常菜,用盆子盛着,一溜排好,一勺菜多少钱用牌子标好,放盆旁边。这样既提高了店里效率,又让顾客看得见摸得着,可以自主选择,很受来往司机师傅欢迎。当然要是想吃炒菜、或者请客办酒店里也是可以。m.xiumb.com
把今天菜全部做完盛好,姐姐收钱、润叶娘舀菜、万有婶拿馒头,三个人摆开架势外面忙碌起来。田兰重刷了锅,灶上单独炒了几个菜,润叶帮着把菜送到许向前他们那张桌上。
田兰用张家栋带回来东西做了个凉拌海带、紫菜虾皮蛋花汤,田兰她们都忙,怕孩子们饿着了,润叶带着猫蛋狗蛋先上桌吃起饭。
“姑姑,姑姑,舅妈怎么把墨汁端上来了,还里头打鸡蛋。”狗蛋用筷子指着紫菜蛋汤说。
润叶外面读过书,又她二叔家吃过几年饭,海带自是不陌生,这紫菜倒还真没吃过,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有堂和润生不要说了,黄土高原乡村里,他们连淡水里鱼都很少吃,别说这海里东西。
许向前看这一家人都不知道,自己想挑起一筷子晃了晃,对狗蛋说:“这叫紫菜,是海里一种植物,差不多就像咱这边地上长得草一样,可好吃了。”
说完,自己哇唔一口把一筷子紫菜都吃了,其他人也学着他样子从汤碗里挑紫菜吃。
“软软,滑滑,咬着真好玩。”狗蛋边吃边说。
谁也没想到那一盆紫菜汤是早被消灭光,等田兰她们上桌时候,汤碗里连虾皮影子都不见了。
吃过饭许向前搭一个店里吃饭师傅顺风车回了县里,田兰把包里东西给姐姐家分了点,又把做法交给姐姐。晚上提着半包东西和那封信,跟万有婶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投票结果少安对向前,3:3,加上我这一票,我决定把润叶配给向前。↖↗
今天晚上又有饭吃,不了了,不过这张很粗很长,内容丰富哦!
扛着门板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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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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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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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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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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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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