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大正带着几十个年轻小伙子正在废墟里扒拉着,见到周福过来问道。
李大停下来过来,摇了摇头说道:“老庄一家五口已经挖出了老庄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都已经断气了,还有一个怎么叫也没有回应,应该也悬了。”
“唉,这个老庄自己死了就算了,还把老婆孩子连累了。”周福听到这,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很痛心。
老庄本就好吃死懒,还整天在家当大爷,打老婆孩子,这样的人死了谁都不舍不得,死了正好让他老婆孩子解放了。
要知道,老庄家要是没有他老婆白天拼命在纺织厂上班,晚上回来还帮着别人洗衣服,打着两份工,要不然就老庄早就饿死了。
还有三个孩子也是懂事的,妈妈上班,家里的家务都是三个孩子做,周围谁不说这娘三个好。
“尸体放在那了?”周福问道。
“放在管事堂隔壁的空房里。”李大回答道。
“唉,那李大哥你赶紧将哪一个也挖出来,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我现在去看看,现在这种情况可不能就放,万一引起瘟疫就不好了,等挖出来之后,赶紧弄些柴火烧了。”周福将自己忧虑说了出来。
这时候天气闷热,尸体放不了几天就有味道,加上洪水,很容易造成瘟疫,要不及时处理好,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嗯,这个我知道,我这也加快,挖出来之后就赶紧烧了。”李大也知道这事的轻重。
周福还没走进管事堂后院,今天见了妇人的哭声。
老庄家还有两个兄弟,哭声正是老庄的两个嫂子和几个侄女,还有不少同情老庄嫂和孩子的老人们。
这时候老庄一家都已经被众人清洗干净,换上了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老衣,一家四口躺在灵板上。
老庄几个侄子正跪在下面烧着纸钱。
周福上前上了一柱清香,然后就走到旁边的屋子,这里老庄的大哥三弟都在这,正和不少老人在商量后事呢。
“大庄哥,你们要节哀顺变啊,说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本以为将沙袋送了过去和老庄说了,关系到全家人的性命的事,他应该会照办的,所以就没有去看看,要不然也不会发生怎样的事。”周福对着大庄和小庄自责的说道。
“唉,阿福,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你们将沙袋送到各家各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只能怪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自己,自己死了只当他昨日死了,就是可惜了三个侄子啊。”大庄对于弟弟也是厌恶够了,死了就死了。
但是对于三个侄子确实疼爱的,这下好了,老庄这一房头算是绝户了。
“那大庄哥你们这后事是打算怎么办呢?”周福试探的问道,总不能一上来就说,你弟弟一家得马上烧了。
要是这样的话,就算你再怎么有理,为了大家,大庄在怎么讨厌老庄,那肯定也是要对周福有意见的,说不定还要动手呢。
自古人死之后讲究入土为安,几千年来都是这样的香火习俗,火葬别说现在,就是几十年后还是有好一些人接受了的。
记得前两年农村进行落后封建丧葬整改的时候,说以后不准土葬,全部都要火葬的时候,有好些老人吓得喝药的喝药,上吊的上吊。
为的就是在政策实行之前,自己不火葬,由此可见,现在要是贸然提出这个那不是找骂吗。
“这不我们正跟几位老人在商量嘛,我是这样打算的,虽然我这弟弟生前不争气惹人嫌,毕竟死者为大,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所以呢,我准备让我家小子和他三叔家的几个给他二伯披麻戴孝,不至于让他死后都没有摔盆捧灵牌的,现在洪水办不成,就准备放着,等洪水退了在办丧事,阿福,你看怎么办?”庄大将自己打算说了出来,问问周福的意见。
听了这,果然和周福想的一样,这事还真不好办。
“几位大爷,你们的看法呢,也同意大庄哥的打算?”周福对着几位管事大爷问道。
“嗯,我们几个也都跟大庄想的差不多,二庄一家死绝了,这丧事我们大家伙都要出力。”几位大爷都点头说道。
看到几位大爷都同意,周福的眉头顿时就皱成了一团,几位大爷支持,这事可更加难办了。
“怎么了,阿福你有别的看法。”一大爷觉察到了周福的异样,出声问道。
“嗯,我是有不同的想法,你们看着外面的洪水,一时半会肯定退不了,现在这温度有闷热,别说几天,明天就有味道了,所以得赶紧处理了。”周福点头说道。
“可是现在连棺木和墓地都没弄好,就算不找道士做法事也弄不出去啊。”大庄听了也是,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
“棺木这个不用担心,家里有好人的肯定备着,到时候借来先用就是,这种情况都会理解的,就是这么大的洪水,城外也没有地方埋呀,还得在家里放着。”一位大爷说道。
听到这,大家都一阵沉默,这时候死人不是遭罪吗,这么突然。
“要不怎样,先入棺,然后在他家搭个棚子,等洪水退了在办法事入葬怎么样?”小庄提意见说道。
“不错,我看这个办法可行。”小庄这个提议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就在大家都定下来,周福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李大进来了。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办。”
“李大哥,挖出来了,是不是也?”看到李大回来了,周福自然知道那边完事了,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的问道。
“挖出来了,不过。”李大摇了摇头,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失望,刚才虽说老庄一家绝户了,可是毕竟还有那么一丝希望,现在可算是真的毫无希望了。
“李大,你说这事不能这么办,那该怎么办?”回过头来,大庄问道。
“我说这事应该尽快处理掉,最好待会马上烧了,不然万一引起瘟疫该怎么办,这也是阿福跟我说的,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李大说道。
“不行,哪有火烧的道理,这不是死无全尸吗,那来世怎么投胎呀,我不答应。”听到李大的话,大庄兄弟都很激动。
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什么都不同意,在坐的众人听到这也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火葬这一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对于实行了几千年的土葬来说的人们与其说陌生,还不如说是恐惧害怕呢。
一种无知迷信的害怕,他们觉得人死之后是要投胎的,你现在用火烧他,那该有多痛,并且死无全尸,到了地狱还不得受罪。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听到要烧,虽然不是他们自己,可是也反应剧烈的很。
“好了,既然这事是阿福提的,现在他是领头人,大家伙听听他是怎么样说道。”见大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大爷跺着拐杖大声说道。
“阿福,你是怎么想的就跟大家伙说说。”
“各位大爷,事情是这样的,现在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要是尸体长期放的话,肯定会腐烂恶臭的,加上现在洪水泛滥,什么脏东西都有,要是不抓紧处理的话,我怕火惹上疫病,大灾之后必有瘟疫,这话大家都知道。”
“相信大家肯定还记得17年洪水之后的瘟疫,这次比上次厉害,所以肯定会有疫病的,而我们这里已经找好了准备,只要内部保持好的话,应该没有大的问题的。”周福说道。琇書蛧
“这也是你买那些药材和石灰的目的?”听了周福的话,大家伙才发现自己太过于天真了,一大爷也是如此。
17年那场水灾之后的瘟疫他们是亲身经历过的,那可是真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是的,石灰是用来消毒的,我们已经在各个街道口设了围栏,脏东西是进不来的,只要我们保持好卫生,再用药材提前预防,虽不敢保证一定不会的病,但是肯定比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们这里就更得事先防备了,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周福点头道。
这时,有了周福的提醒,大家伙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这瘟疫可不是开玩笑。
“可是阿福,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要不就地埋在他家房子里。”大庄虽然害怕瘟疫,但是对于火葬也难以接受。
“埋了虽然行,可是这洪水泡着,洪水又连通家家户户,天天接触,难免有些不安全,最好还是烧了保险,到时候把骨灰装着,等以后还能做法事,找个好地方埋了,可不比随便埋了要好。”周福劝道。
“当然,这事还得随你,但是为你大家的安全还是慎重点好,人都死了,那里还有那些讲究,我这么说不是怕死才这么说的,要是真的发生什么我可以随时走,你也是知道的,我兄弟在天津最好的医院当医生,什么药都能弄到,但是大家可就不一样。”
“是啊,大庄,不为了大家,为了你自己老婆孩子你也得考虑清楚了。”李大也劝道。
“是啊,大哥,我觉得还是烧了好。”一旁的小庄拉着大哥的衣服也这样劝道。
而几位大爷在大灾面前胆怯了,这可不是一条两条性命,可是几百户两千多口人啊。
即使大庄不同意,他们作为管事大爷,为了大家的安全也有责任将祸事掐死在摇篮里。
最后,大庄也同意了火葬。
于是乎,李大赶紧带着人从各家各户家里抱了一堆柴火,在老庄家自己的地基上架了一堆柴床,老庄一家五口挨个躺在上面。
由大庄的长子点的火,于是,因为一个人的懒惰,好好的一个家庭毁于一旦了。
经过周福的提醒,各家各户都也开始注意保持卫生,管事堂的预防草药也在熬制着,人们每天都过来喝一碗。
因为这样,七街九巷在瘟疫中很少有几个人得了,但是因病死亡的却没有。
······
“阿福哥,水势停止了上涨。”负责跑腿的小五子不知道多少次向周福报告情况了,所幸这次是这些天来唯一一件好消息。
“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周福也是十分的惊喜,有些不敢相信。
这次洪水比17年的洪水还要大,时间还要持久,从八月中旬开始,到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足足有半个月,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这些天水势不断的上涨,从两米涨到了两米半,再逐渐的到了小三米。
各个街口的沙袋又重新筑了一层,要不然单单两层沙袋可难以阻止这样大的水压。
又多筑了一层沙墙又要加高,所以准备的沙袋都不够了,于是只能从原来发给各家各户的沙袋重新拿回一些。
不过那些是土墙的人家不仅没有往回拿,还又给他们家发了一些,因为老庄家的惨剧给大家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真的,水势没有上涨,这街道上的水都浅了一些了。”小五子笑道。
“走,我们到村口看看。”周福站起来说道。
这时候街道上的水深有大腿深,但死房子里却没有多少水,像周福家,水就将将才漫过台阶。
当然家里也进了一寸深的水,不过幸亏周福事先做好了准备,将堂屋里的家具都用青砖垫着,要不然这长时间水一泡,东西不都糟蹋了。
尤其是房里的那些紫檀黄花梨的,周福除了垫了青砖,还在门口筑了好几层沙袋,所以进水还好。
养着街道两旁的墙根,这里有青石地基,所以水深知道膝盖。
走到街口的时候,李大等一伙人正站在沙堤上指着远处街道上漂浮的尸体,刚开始看到漂浮过来的尸体还有害怕。
可是这些天,天天都看到尸体从街口飘过,而且数量越来越大,都已经数不清了,所以见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怎么了,这些有什么好看的?”周福也走上来问道。
“啊,阿福哥,下面街口好像被什么挡住了,这些漂浮的尸体都快要堵到我们这街口了。”一个小子说道。
周福闻言一看,我的天呢,果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这一个街道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虎子,你赶紧将前些日子弄得竹筏弄过来,带着两个人划过去看看是哪里堵住了,得赶紧将这些尸体飘走,要不然等水退了就留在这里了。”周福连忙叫虎子去疏通一下。
这些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了,都有些味了,要是在不疏通,尸体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这里就成了停尸场了。
又过了几天,半个多月的洪水终于慢慢退去了,可是退去之后,却留下巨大的问题。
但随之而来的,是老百姓更不愿意看到的物价飞涨,没办法,物资确实短缺,而且,总会有商人发国难财。
住在英法租界的中国居民大多数是富人,他们都只能以土豆、洋葱充饥,更别提那些贫苦人了,华界的难民只能吃树皮。
而洪水导致的灾民达到了十多万,露宿街头者更是无法统计,洪水期间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人数更是达到了上万人。
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洪水退走之后,洪水所到之处,都留下了半米多深的淤泥,各地下水道污水溢出。
还有街头随处可见的尸体和牲畜的尸体,加上温度高,整个天津都散发着恶臭,接踵而至的还有各种疾病肆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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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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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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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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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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