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周医生的处方药>9.轻风—同乘
  周恣衡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不禁握拳抵唇清咳了一声,道:“相亲那天很抱歉,我是家里有很要紧的事才中途离开的。”

  穆殊如转过头来,心下讶异,他这是在向她解释?

  “没事的。”穆殊如露出微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就这样俩人顺畅的闲聊起来。

  “周医生,你经常坐城际列车或者火车回家吗?”

  “以前基本都是开车回家,偶尔会坐,不过最近经常坐。”他顿了下,道:“工作强度太大了,最近有些累,坐车省事些。”

  “哦。”

  “你高中在哪里读的?云县吗?”周恣衡翻开之前从包里拿出的书,纤长的手指翻开一页,状似无意地问道。

  穆殊如道:“没,我高中在晋城第一中学读的。”

  “我也是那个中学毕业的,你是哪一届的?”

  “原来是学长啊,我是05级的,08年毕业的。”穆殊如道。

  “比我小了五届啊,你毕业那年,我读大五了。”

  “什么?你不是只比我大两岁吗?”穆殊如吃惊。

  “我小学跳了两级,初中跳了一级。”

  穆殊如恍然大悟,由衷佩服:“真不愧是学霸!听我妈说,你26岁就博士毕业了?”

  “嗯。”周恣衡点点头。

  穆殊如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敬仰崇拜。

  不知为何,这种感觉,周恣衡还蛮受用的。

  “你学文科的吧?”他问。

  “嗯,你怎么知道的?”毕竟她大学选择的是财会专业,大部分人都以为她学的理科。

  “我猜的。”周恣衡淡淡一笑,又补充了句:“你有文科女生的气质。”

  穆殊如微微一笑:“真的吗?什么样的气质?”

  “书卷气。”

  穆殊如摇摇头:“现在已是满身铜臭了。”

  她现在脑子里满是组价、算量、成本、经济指标、投资分析。

  “我看你挺喜欢画画的,又学的是文科,怎么最后选了财会专业?”周恣衡听外婆简单地介绍过她的情况。

  “我妈觉得这个专业好找工作。”穆殊如答道,答完后才扑捉他话中的两个词“画画”。

  “你,你怎知我喜欢画画?那天,绿皮火车上,你认出我了?”穆殊如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周恣衡看着她晶灿的双眸,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调侃她道:“你确定那天画的人不是我?”

  穆殊如的脸蹭地就红了,使劲地摇头:“没有,我真没画你。”

  周恣衡依旧不置可否,如那天般淡淡“唔”了一声,忽然就没有了交谈的兴致。

  穆殊如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可他为何生气,他不相信自己没画他吗?

  她胡乱想着,转头盯着窗外在看。

  她一看就是半小时,外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到后半小时的时候,她又睡了过去。

  周恣衡虽拿了本书在看,但眼角余光也留意着她的动静,看到她睡着了,不禁摇头失笑。

  今年年初,他第一次坐城际列车回云县,就碰到她了。

  当时,他去解手,卫生间里有人,他便站在一旁等了一会。

  隐隐地传来一阵低语声:“小朋友,不要哭了,阿姨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小女孩,她住在一个大城市中的一座高高的大厦里。她刚满七岁,却已经是孤单一人。在她身边还生活着许多人,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孩子,而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她不喜欢和别的孩子在一起玩,她也不喜欢参加集体的游戏。她没有朋友,她只和自己说话……”

  那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好像轻轻的风拂过脸颊,好像柔软的沙从指间滑下,好像记忆中妈妈的声音。

  他忍不住后退几步,循声看去,背靠着卫生间、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20来岁的女人,她面朝走廊,微躬着背,低垂着头,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的手,在给她讲故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和小巧圆润的鼻尖,他还想多听一会那个故事,可卫生间的门咔嚓一声打开了,他只好进去先解手。

  当他从卫生间出来,听到小女孩问:“阿姨,那后来呢?”

  “后来啊,她遇到一只小乌鸦,小乌鸦带着她进入了一扇门,顺着高高的阶梯走进了天空,找到了妈妈和所有丢失在过去的温暖和爱。”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才摸摸小女孩的头,道:“你看啊,你的妈妈现在就坐在你的身边,你不用费劲去寻找,多么幸福啊!”

  小女孩听完转身扑进一个30来岁女人的怀抱:“妈妈,我错了,不该和你乱发脾气。”

  女孩妈妈:“妈妈也错了,不该那样凶你。”同时对讲故事的女人投去感激的笑。

  女人抬起头来,亦回以微微一笑。

  这下,周恣衡看清她的脸了。

  白白净净的脸,眉目清秀,看起来很舒服。

  那次以后,周恣衡便常常选择坐城际列车回家,又遇到过她三次,加上绿皮火车上那次,就是四次了。

  她经常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尽管车窗外是一片漆黑。

  她好像很爱睡觉,除了看着车窗外,其余时间就在睡觉,有时趴在桌上睡,有时头靠在窗边睡,头垂下来时,她就会蓦地惊醒,睁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打量着四周。

  有时睡得过熟,她紧闭的粉唇微微张开,嘴角会淌下一两滴晶莹的涎液,当她醒来时就会使劲地搓脸,其实是悄悄擦去嘴边的液体。

  有时车到站了她还未醒,有两次他从她身边走过下车时,忍不住轻轻碰了她一下……

  偶尔她还会从她的大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铅笔,在本子上面涂涂画画,看她那笔的姿势和下笔的速度,她应该学过素描。

  画完之后,她又会对着画像发很久的呆,搞得他非常好奇,她笔下画的到底是什么,这样令她入迷。

  那天,一阵风圆了他的心愿,他看到了她的画。

  一开始,他真的以为,她在偷偷的画自己。

  心里居然有点小开心、小雀跃,心里好像冒出了一个彩色的泡泡。

  可很快被她无情地戳破了。

  他不认为她是因为羞涩而否认,她的眼睛太过清澈纯净,她是真的在澄清。

  那晚,他回到家。

  阿公和阿婆双双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门,都稍显激动。

  他知道,他们一定又想让他看照片了。

  自从今年他迈入三十岁这道坎后,他们就焦急起来,连着三个月,精挑细选,替他张罗着相亲人选。

  每次选好后,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严阵以待,满怀着憧憬,希望他去相亲。

  他自然是拒绝的。

  一开始他连看都不看,可后来看着年迈的外祖父母瞬间灰暗的眼神,他不忍拒绝,便稍微看了下女孩的照片,可他真的一点也提不起兴致,只得推说:女孩不是喜欢的类型。

  “恣衡,快过来看看,这姑娘长得可好看了,有着股子灵气。”阿婆朝他招手。

  周恣衡只得微笑地走了过去,在二老身边坐下,接过手机。

  居然是张蓝底证件照,照片中的女孩有一张精巧的鹅蛋脸,白净清秀,漆黑眸子灵气斐然,可仔细了瞧,却又有些木然。

  周恣衡不自觉翘了下唇角,多看了两眼。

  阿婆敏锐地扑捉到,接着道:“她是我和你阿公学生的女儿,叫穆殊如。那天她妈妈来拜访我们,说起她的女儿,28岁了,还未谈过恋爱,很让她担心,我们一合计啊,那刚好,就想着让你们见一见。你看怎么样啊?”

  周恣衡将手机递回去给阿婆,淡淡一笑:“好啊。”

  阿公显然也准备了很多话想要规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说了下去:“我看这姑娘……”

  说到一半才回过神来,反问了句:“刚才你说好?”

  周恣衡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很平静,也看不出是出自真心的愿意还只是迫于压力的将就。

  列车进站了,周恣衡也就收回了思绪,同时轻轻拍了拍穆殊如的肩膀。

  穆殊如睁开惺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她微愣了一会,才想起她和周恣衡同乘一列车回云县。

  她急忙抬手搓了搓脸,搓到疑似口水的粘液,她的脸霎时有点热,然后不好意思直视他,转头看向窗外的站台,道:“已经进站了呀。”

  周恣衡轻轻“嗯”了一声,也转过头去,脸上有着一闪而逝的笑意。

  俩人一起下了车,周恣衡打了张滴滴车,他们出了车站,滴滴车已经在等着了。

  穆殊如立在原地,正要和周恣衡道别。

  周恣衡道:“一起坐吧,先送你回家。”

  “不用,我可以坐公交,我家离车站近。”穆殊如摆手。

  “上车!”语气不容置疑,周恣衡说完打开后排车门,朝穆殊如看了过来。

  穆殊如只好乖顺地坐了进去,周恣衡跟着弯腰准备坐进去。

  穆殊如以为他会坐到副驾驶,没料到他会跟她挤后排,故而当他弯腰进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忙手撑在座椅上往里面挪。

  周恣衡已坐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穆殊如的指尖上,穆殊如立刻抽了出来,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向窗外,并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周恣衡看了眼她微微发红的指尖,道:“对不起,压到你了。”

  “没,没事。”穆殊如没敢转头看他,耳尖泛红。

  “到福景花园。”周恣衡对司机道。

  穆殊如这才转过头来,问:“你知道我家?”

  “嗯,上次穆阿姨说过。”

  穆殊如家离火车站确实近,滴滴车开了五分左右,就快到了。m.χIùmЬ.CǒM

  周恣衡道:“今天太晚了,改天再去你家拜会穆阿姨。”

  穆殊如一惊:要到我家拜会我妈!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管什么意思,可不能让妈知道,相亲那天我居然迟到了两小时。

  “那个,可以求你一件事吗?”穆殊如鼓起勇气开口道。

  “你说。”

  “如果我妈向你问起咱们相亲那天的情况,你别告诉她我迟到了两小时,就说迟到了一会会,行不?”穆殊如没好意思看周恣衡,一直垂着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手,声音很小。

  “你让我说谎?”周恣衡长眉挑了一下。

  穆殊如头垂得更低,局促不安地解释:“嗯,我……”

  可她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小嘴微微撅起,然后转头看向窗外,声调冷冷的:“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周恣衡失笑:“你就这样拜托人的?”

  穆殊如这才又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晶亮扑闪,又有些羞愧窘迫,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周恣衡也转开头,看向窗外,喉头微微滚动,淡淡地道:“好,我答应你了。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谢谢。”穆殊如抿唇轻轻一笑,紧绷的肩线悄悄松懈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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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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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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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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