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桌上的饭菜也变得索然无味。无月痕和谢清歌也都跟着落座,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姑娘在抱头痛哭,就不好对付了。
三人默默无言,相对着坐了好一会,正觉得无聊时,一个黑衣红纹的少年郎,走了进来,“你看,我收拾好了,你不要哭了吧。”
少年肌肤光亮嫩白,头上歪竖着一头发冠,未被束起的细发,厚厚的遮住额头,一双眼睛狐狸眼,若星辰大海,弯眉竖挑,两瓣嘴唇大大咧咧的笑着,露出一排白亮,身上的衣服红纹黑底,像人在黑衣上泼了层墨水般随意洒脱。竟是早上那抢饭的乞丐。
林夕瑶看都不想看,直接撇过脸去,那少年也不在意,直接绕到她脸前,“你看,你看,这下你满意了吧。”
林夕瑶翻个白眼,把头转向另一边,那少年就跑到另一边问她,‘咕~咕~’一串响声,林夕瑶捂着肚子,很不耐烦的把头转向另一边。
“你饿了啊?”少年立马向屋外的人挥手,“快点把桌上这些都给我送出去,快点准备饭菜。”
门外小厮看他挥手立马跑进来,“啊?是,快快,把这些都端下去。”众人又是手忙脚乱的撤下那桌饭菜。
“你让他们先送点点心过来。”少年指挥小厮去帮忙,“你先等等啊,立马就有吃的了,你别哭啊,我一定会让你吃饱的。”少年唯恐的看着林夕瑶,肯定的说。
林夕瑶只觉眼前的人奇怪的很,揪平自己的衣服,嫌弃的看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少年坐到空出来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倒杯水喝了一口,又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点,一口塞到嘴里,好像一天没吃饭一样。
三人见他大吃大喝,才倒了茶水,吃了点心,那茶无色无味,像白开水一样,点心通透,入口即化,当是上品。
那少年看几人放下戒备,随自报家门,“今日能与几位相识,也是我的荣幸,我叫苏庆,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苏乞儿。”少年说完,大笑几声。
无月痕喝口水,清了清嗓子,“在下无月痕,这位是我师妹林夕瑶。”林夕瑶看都不看,只低着头吃自己的点心。
苏庆端起杯子,讪讪的笑着看坐在对面的林夕瑶。“在下谢清歌。”谢清歌抬手介绍。
几人又陷入沉默,“苏兄,在下有一疑问,不知能否解惑?”谢清歌打破几人的尴尬。
“好啊,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告知。”苏庆连忙放下水杯,兴致勃勃道。
“今日入苏府,宅院虽不是富丽堂皇、雕龙画柱,也算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了,为何不见府门牌匾?这是其一,苏兄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为何要假扮乞丐,行乞讨之事?这是其二,除此之外,还有这镇上的乞丐,似乎都听令与你,不知是何缘由?”
“唉,没想到谢兄弟不似威武,想的倒是很周到么?”苏庆两眼大亮,谢清歌的话正是他最想听到,也最想回答的。谢清歌笑笑,似乎有听到那句‘一个不男不女的’。
“这说来了就话长了,这座宅子原本就是座破旧的城隍庙,我爷爷那会家里闹饥荒,好不容易逃出来,人还没到京城,就晕在了半路上,被一个老乞丐救了,也就跟这作了乞丐,后来老乞丐走了,我爷爷也长大了,再后来我爷爷不知怎么的就发了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我家就不再是乞丐了,可是毕竟是乞丐出身,富人瞧不上,又不是农户,终究逃不过终生为乞的命运。”
苏庆停下来,喝口茶,“话虽如此,可到了你这,也不是乞丐了啊,为何还要行乞?”无月痕不解的问道。
“这你就问道点子上了,你们有所不知道啊,‘一入丐帮,终生为乞’这话虽是一辈子,可是指的却是三代人,若是做乞丐做着做着发家了,那也是乞丐,要想不当乞丐,就必须过了三代,才行,正所谓‘一代为乞,三代为丐’,就和‘三代成世’一个道理。”
“原来如此。”谢清歌点头应到。
“像我们家这种发了家的乞丐,就是白衣中的乞丐,我们不需要日日乞讨,只需在一定的日子扮作乞丐,出门行乞便可。我爷爷从发家那天起,就想逃脱乞丐的命运。”他停顿一下,话锋一转,“唉,你说,这做乞丐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做乞丐,每天看着那些账本,和那些不喜欢的人打交道,才让人烦闷至极。”
“不知老太爷?”谢清歌随即问道。
“他老人家早些年身体不好,前几年便去了。”说完,苏庆猛灌一杯水。
“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我打小就和门口的乞丐们混迹在一起,那些有钱人家,虽说有些生意往来,关系也算可以,可他们背地里还瞧不上咱,一天到晚的说些胡话作践咱。
我爷爷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再过一辈,就没人说咱是乞丐了,但时候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乞丐乞丐,乞丐有什么不好的?!”他越说越激动。“我就喜欢做乞丐的日子,无忧无虑、一双破鞋浪迹天涯,那日子才潇洒自在,自由快活。如今说是乞丐不是乞丐,说是商贾不是商贾的。”说完给嘴里猛塞了几口。
林夕瑶冷不丁的被呛了几口,咳了几声。
“苏兄之志,非常人能想。”谢清歌抱拳恭敬道。
“谢兄弟真是会开玩笑,想做乞丐能是什么大志?”苏庆自嘲的说道。
“非也,”谢清歌摇摇头,“做脱与常人想做之事者,本就高于常人,不是么?再言之,苏兄哪是想做什么乞丐,想做的不过是随心所欲,的潇洒快活之人罢了,又有什么不对?能脱离世俗眼光,专心与自己的人,又哪里比不上他人?”
苏庆瞳孔放大,高举茶杯,“说的号,今生能认识诸位,是我之幸也。”
说话间,饭菜都已端上了桌,几人把酒言欢,一直聊到半夜。
“今天时日不早,我们还要去寻客栈,就不打扰了。”几人正聊在兴头上,无月痕不着痕迹的冒出一句。
林夕瑶对他们谈话并不感兴趣,在一旁只打哈欠,“唉,怎么去外面住呢?我家还有好多空屋子,又有丫鬟、下人的,让他们收拾个小院出来住就可以,何必跑去外面住呢?”苏庆立马说道,说完便叫门外的下人去收拾屋子。
“我和几位甚是投缘,今天就在我这先住下吧。”苏庆继续挽留。
“现在天色这么晚,客栈也不好找,若是方便我们暂且留下,也不是不可以,无兄,你看如何?”谢清歌觉得未尝不可。
无月痕看着外面的天色,喝了口水,温和的笑着说,“也好。”
林夕瑶这一会儿,手支着头都快睡着了,“林姑娘,醒醒,林姑娘?”苏庆握着林夕瑶的肩膀,将他摇醒。
“啊?可以走了,好,走吧。”林夕瑶揉眼睛,睡眼惺忪的说。
“走,我带你们去睡觉的地方。”林夕瑶迷迷糊糊的起身,跟着就出去了。
‘唉?这个人对师妹到也不错,而且为人正直,比起谢郎,对师妹也很是热情,师妹他也没有像对谢郎这般的敌意。’无月痕看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又看看谢清歌。
谢清歌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东西啊,他刚才是对着我叹了口气么?谢清歌只觉得莫名其妙。xiumb.com
大半夜的,大家都会了自己的房间,谢清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开门,到园中饮水赏月。
“谢郎,真是好雅兴。”忽然一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回头一看,果然是无月痕。“今夜为何不寻我?”
谢清歌不免想起那晚的情形,顿时觉得脸上一片滚烫,“没想到无兄也未睡下。”
“苏兄的府中应该没有老鼠,惊扰谢郎吧?”无月痕本想和他谈师妹的事,却总是言不由衷。
“那自然没有,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睡不踏实吧了。”谢清歌心虚的说。
“哦?原来如此,谢郎许是不习惯吧,可需要人作陪?”无月痕继续调笑,不知为何他今夜就是想多于他说说话。
谢清歌差点一口水就喷出来了,“当然不用!不知无兄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无月痕嘴角扬起一抹的笑容,“今日见谢郎安慰瑶儿,很是熟练,不知谢郎为何这么熟练?”
“我家中本就有一小妹,小妹小时总是哭闹,都是我来照顾,自然也对女孩心思了解些。”谢清歌轻珉一口水,看着无月痕,像是意有所指。
“原是如此。师妹,从小便没了母亲,是我和师傅扶养长大的,师妹倒也懂事,让我和师傅放心不少。”无月痕说话间双眼充满宠溺,“此次下山,师傅本就嘱托我为师妹择一良婿,师妹就如同我的亲妹一般,这位良婿,我必当万里挑一。”无月痕说着也不忘看看谢清歌,大概是为了师妹吧。
谢清歌一下心中了然,看无月痕的眼神,也多了层其他的意思,“那是自然。”
看着无月痕壮志酬酬的样子,他突然有点同情林夕瑶和她的老父亲。
“今日那杯味道奇苦的茶,无兄可知是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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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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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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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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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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