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晋年跟了夏飞星两天了,这会儿看到夏飞星懒洋洋地躺到在树荫下,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已经是这两天来的第七次了。
夏飞星似乎比较容易困,走一段时间之后,总会找一个地方躺下睡觉,他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两天,夏飞星其实是知道顾晋年跟着他的,却懒得理他,偶尔转头看了顾晋年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顾晋年也不避着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跟着。
如此顾晋年又跟着夏飞星走走停停了几天,顾晋年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夏飞星好像身无分文。
向夏飞星那么懒的人,从余家离开后,就没投宿过客栈,每天都是睡在荒郊野外,饿了就摘点野果吃,更多的时候都是懒洋洋地躺着。
跟在夏飞星身后第八天,顾晋年想了想,趁着夏飞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决定上前。
夏飞星并不意外顾晋年的出现,他靠坐在树干上,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没说话。
“顾晋年。”
顾晋年自报家门。
夏飞星“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他知道顾晋年亲眼看到自己烧了余家,也知道顾晋年这几天一直跟着他,不过没感觉到顾晋年身上的恶意,也就懒得搭理他。
夏飞星现在愁得是怎么赚钱。
烧家一时爽,没钱火葬场啊。
之前烧了余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也没想活着。所以一把火把余家全部烧了,自己是活下来了,结果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
一想到赚钱,夏飞星根植于灵魂里的懒劲就上来了,恨不得躺下去睡个三天三夜。
以至于从余家离开到八天了,他一分钱都没有赚到。
顾晋年似乎看出夏飞星脸上的苦恼之色,走到夏飞星身边坐下,也不隐瞒自己的来意,直接说道:“我因鬼蛊之事前往余家。”
鬼蛊二字正好踩在夏飞星的敏感神经上,但他却没给出太激烈的反应,只偏头懒洋洋地看了顾晋年一眼,用眼神问他:你想怎么样。
当时他在烈火中看到顾晋年骑着高头大马,修长的身姿在大火中明明灭灭。夏飞星不知道顾晋年何时到的余家,或许目睹了自己报仇的过程也不说不定。
这会儿直接在自己面前提起鬼蛊的事,很大的可能是因为顾晋年已经知道鬼蛊是在他的身体里培养的。
或许顾晋年这几天跟在自己身后,就是怀疑鬼蛊还在,想要除去鬼蛊。那又如何?他若是有能力,自是取了他的命去。
“我知道鬼蛊已亡。”顾晋年看透夏飞星的心思,直接点明。
夏飞星这才惊讶地看向顾晋年,没开口,但桃花眼里的神色已然将他的疑惑表现出来了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身无分文,何财可图?
顾晋年又道:“我能调查到鬼蛊之事,其他人亦然。”
夏飞星了然了。
鬼蛊一出,人间便有大患。顾晋年因为亲眼目睹他烧了余家杀了鬼蛊,所以相信鬼蛊已经消失了,但其他势力并不知道这一点,等他们查到鬼蛊的时候,势必会将矛头指向他夏飞星,认为他的身体里还藏着鬼蛊。
与天下大患比起来,他一个孤家寡人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了消除隐患,那些自诩“名门正派”肯定要联手杀了他。
想明白这一点的夏飞星难得打起精神,偏头打量着顾晋年,含笑道:“所以你跟着我……是想保护我?”
这话刚说出口,夏飞星自己就笑出声。
保护?
顾晋年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跟在他身后的几天,不过是在评估他的危险性罢了,估计也不是那么相信鬼蛊已经死了的事。
讽刺之色在夏飞星眼中一闪而过,恰被顾晋年捕捉到了。他也不解释,只顺着夏飞星的话说道:“可以这么说。”
夏飞星轻嗤一声,不接话茬。
然而下一秒,夏飞星的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音。
顾晋年听到了,对夏飞星友好地笑了笑,“前面就有一座城镇,我请你吃饭。”
夏飞星也不和顾晋年客气,站起来拍拍屁股,“那我就先行谢过了。”
有吃的不吃白不吃。
少年慵懒的眉眼忽然添上一抹闪耀的神采,整个人更加鲜活。
顾晋年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顺着官道再走十里地左右,一座高耸的城墙便映入两人眼帘,雾州城三个字高悬于城墙之上,有一对长长的队伍正准备排队入城。
夏飞星和顾晋年走在人群中,随着人流缓慢上前。
雾州城是一座大城,进了城门之后,繁荣之色便扑面而来。
叫卖声、马蹄声、吵闹声声声入耳。
路面有卖包子馄饨的,袅袅升起的炊烟裹挟着食物的香气往夏飞星的鼻子里钻,他本就肚子饿,这会儿闻着香味,更是饥肠辘辘。
顾晋年带他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夏飞星也不同他客气,一口气点了酒楼里的全部招牌菜。顾晋年并未阻止,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水,又放下。
客栈、酒楼之类的地方,永远都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菜还上,夏飞星就听到好几个消息。无非就是雾州城里的一些桃色事件,也没什么重要的。
直到小二过来上菜后,左边的桌子上传来窸窸窣窣地谈话声,夏飞星的耳力很好,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刘老爷的病还没治好啊?不是找了神医看过?”
“神医也不管用,据说刘老爷是撞邪了。刘家找了几个方士过来,但都没用,就连顾家的天师都看过了,还是没找到原因。”
“顾家?你说的可是第一世家顾家?”
“除了这个顾家还是哪个顾家?”
“顾家庄主也看过了?”
“怎么可能?刘家还没那么大脸,能求得来顾家庄主。而且据顾家过来的天师说,刘老爷的病,就算他们庄主过来也不可能让刘老爷痊愈。刘老爷的病气是灵魂里出来的……”
说话的人看看四周,见没人关注这里,又凑过去小声说道:“活人的灵魂受损有病气,那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有。顾庄主确实厉害,但刘老爷的灵魂毕竟不是鬼魂,他还能越过刘老爷的身体,医治刘老爷的灵魂不成?”
“连顾庄主都不能做到,那其他人怎么可能做到?”
“对啊,所以现在外面都说刘老爷是在等死。可是刘家家大业大,刘老爷怎么可能甘心等死?这不,昨天就贴了榜,寻求名医天师,谁要是能治好刘老爷的病,刘家愿意给出白银一万两当报酬!”
“一万两?”听的人倒吸一口气,“这么多?”
“一万两买刘老爷一条命,值了!现在就怕一万两也没人敢揭榜去治疗刘老爷。”
……
旁边桌子的谈话不断传进夏飞星的耳朵里,他看上去却没什么兴趣,只专注地解决面前的菜。
等他吃饱放下筷子后,却听到顾晋年的声音,“你对刘老爷的病感兴趣?”
“不,”夏飞星笑了笑,说道:“我是对那一万两感兴趣。”
有了这一笔钱,之后天地任逍逍了。
夏飞星用布巾擦了擦嘴巴,又支楞着下巴,撩着眼皮看顾晋年,“不过,还请顾庄主给我说一说这个刘老爷的情况。”
“你知道我是谁?”
“猜到了。”
第一世家,顾家山庄的庄主顾晋年。前不久刚刚分离了阴阳两界,重塑两界壁垒,令天地重归阴阳的大人物。
夏飞星被困于余家,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但像顾晋年这样的大人物,还是有听余家的人谈论过的。他刚开始确实没反应过来跟着自己的人就是顾晋年,过了一两天也就琢磨过味来了。
只有顾晋年有忧国忧民的心,会提前查到鬼蛊即将出事,并且敢独身一人前来解决鬼蛊。
顾晋年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慵懒之色,然而却仿佛能够看透一切。慵懒之下,尽是通透和澄澈。
夏飞星见顾晋年没回答自己,也不催,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招手叫来小二,“帮我开一间上房。”
小二:“好嘞!”
一会儿后,小二拿着一串钥匙过来,交给夏飞星,“客官,一共二两银子。”
夏飞星看向顾晋年。
小二也转向顾晋年。
顾晋年刚开始还在纳闷夏飞星哪来的钱开上房呢,结果冤大头就是我自己。
那边夏飞星已经起身伸了个懒腰,声音里满含困倦,“顾庄主,从一万两里扣。”
话落就甩着钥匙往楼上走了。
顾晋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角,掏出二两银子交给小二。
夏飞星找到自己的客房后,让小二打了一桶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没干就倒床上睡着了。这几天餐风露宿的,还是床上舒服。
至于打听刘老爷的事?
还是等睡醒了再说吧。
夏飞星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再醒来时,已经到第二天中午了。
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夏飞星颇为神清气爽,简单地洗漱过后,打开房门,顾晋年就在一楼的大厅坐着,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的同时,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着。
夏飞星并不意外顾晋年还没离开,不管是因为鬼蛊还是其他原因,现在的顾晋年终究对他感兴趣。有这个兴趣在,顾晋年就不会离开。
打了个哈欠之后,夏飞星慢吞吞地走到顾晋年旁边坐下。
顾晋年听到动静,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专注于看书。
没多久,小二过来上菜。
原来顾晋年已经提前叮嘱小二,只要夏飞星一下来就可以上菜了。
夏飞星:“谢了。”
他从来不知道客气,菜上来后,取了筷子就吃。
只是看向顾晋年的时候,看到顾晋年手中那本书的封皮,上面赫然写着“霸道王爷俏王妃”七个字。
夏飞星:“……”
他又忍不住去看顾晋年,见顾晋年依旧一脸面无表情地看书,便觉得顾晋年的形象和自己想象中的并不相符。起码自己想象中的那个顾晋年,不会面无表情地看话本,还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解决完桌上的餐食,夏飞星再次问起刘老爷的事。
“你不用去揭榜。”顾晋年放下书,眉眼疏朗,“现在各地都出现刘同的病状,由朝廷牵头各世家协助,发赏金找出解决这种病症的方法。除了刘家奖励的一万两白银以外,朝廷和世家都会各自出奖励。”
朝廷大方不大方尚且未知,世家却是出手阔绰的,要是真的能解决刘老爷的问题,世家出的奖赏未必比一万两白银少。
夏飞星却从顾晋年的话中听出一些重要的信息,他沉吟了片刻,忽地笑了,笃定道:“是不是世家中,也有人得了同刘老爷一样的病?”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这些世家肯定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只有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才会如此殷勤备至。
顾晋年微微点头,算是肯定了夏飞星的猜测。
夏飞星支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顾庄主这段时间想必并不安宁吧?”
人人都想活命,顾晋年既然有分隔阴阳、重塑阴阳两界壁垒的能力,肯定也能救治生魂。这是那些世家的固定思维,于是一个个都找上了顾晋年。
顾晋年出来,一来确实是为了鬼蛊的事,二来估计也想躲个清静。
术业有专攻,救治肉体中的生魂这件事,顾晋年或许还真做不……
等等!
夏飞星忽然眯了眯眼,想到了一些关键的点,他伸手抢过顾晋年手上的话本,恍然道:“顾庄主跟着我,并不是因为鬼蛊之事,以庄主之能想必当天就看出我体内的鬼蛊已经消失。你跟着我,想必是为了刘老爷的病症。”
到雾州,甚至是来到这家酒店,甚至是昨天那说话的两个人都是顾晋年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知道有这个事。
至于其他势力会知道鬼蛊的事,不过是顾晋年随口扯的借口罢了。其实鬼蛊一事,只有顾晋年自己知道罢了。
对上夏飞星仿若可以洞悉人心的眼神,顾晋年一派坦然地点点头,“确实如你所说。你之前身为人蛊,成为培养鬼蛊的容器,可你的灵魂却能绞杀鬼蛊,甚至从人蛊恢复承认。我便猜测,你于生魂方面或许有独特的造诣,或许能解决刘老爷的病症。”
至此,顾晋年才和夏飞星说了实话,一切正如夏飞星所猜测的一般。
顾晋年见夏飞星没回应,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这次你若能治愈刘老爷,除了刘家给的一万两白银之外,我顾家山庄也愿意出千两黄金,更别说其他世家了。”
夏飞星还是没反应,然而顾晋年却敏锐地捕捉到夏飞星那双时常惺忪的桃花眼亮了亮。
于是顾晋年加了把劲,“而这都只是治愈刘老爷的报酬和奖赏,现在各地得此病症的人不知凡几,世家中亦有不少人。一旦刘老爷治愈的消息传出去,你只要在雾州,就有源源不断的人捧着钱财找你。”
“至此,你便能在雾州城安身立命,从此免于漂泊。”
夏飞星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他必须得承认,顾晋年说服了他,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伸了一个懒腰,“和我说说刘老爷的情况吧。”
其实刘老爷的病症可以说是阴阳两界相融那段时间留下的后遗症。那时候,两界壁垒消失,阴间的阴气四散到人间,进入人的身体里。虽然现在两界被顾晋年重新隔开,但那些钻入灵魂的阴气却留下了隐患。
这些阴气悄无声息地腐蚀着人的灵魂,让生魂受损,身体迅速跨下去。然而这些阴气直接作用在生魂上,现今还没有哪一个派系或者世家的天师可以直接越过肉体治疗生魂。ωωω.χΙυΜЬ.Cǒm
就连顾晋年也只能暂时缓解阴气对生魂的腐蚀作用,而不能彻底根除。
听完顾晋年的描述,夏飞星陷入沉默之中,好一会儿才说道:“带我去看看。”
确实因为鬼蛊和人蛊的关系,夏飞星摸索出了一种引动天地灵气直接作用于生魂的办法。
至于这种办法有没有效果,还要试过才知道。
有顾晋年领着,夏飞星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刘府,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刘老爷。
刘老爷外表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可夏飞星一眼就看出刘老爷身上笼罩的浓浓黑雾。这些黑雾就像是蠕动的虫子,一点一点蚕食着刘老爷的灵魂。
夏飞星看起来年轻又脸生,刘家的人并不相信他,奈何是顾晋年亲自带人过来,就算不信任,硬着头皮也要让夏飞星试上一试,不然打的是顾晋年的年。
刘老爷的儿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表情还算恭敬,“夏大师,请为我父亲医治。”
夏飞星走到刘老爷身边,将手掌按在他的眉心。霎时间,夏飞星的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天地灵气不断地往漩涡里吸引。
而这些灵气又通过夏飞星的身体,化作丝丝缕缕进入刘老爷的身体,分成两缕。一缕比较温和,去修补刘老爷被阴气腐蚀的灵魂。另外一缕十分凶悍,直接朝着生魂里的阴气扑去,眨眼间便缠斗在一起。
那些阴气并不是灵气的对手,没过多久便被灵气打败,灰溜溜地想要躲回刘老爷的灵魂深处,伺机再出来作威作福。
可夏飞星哪里会轻易放过它们?灵气乘胜追击,直接勾缠着阴气,那些阴气遇到灵气就像是火遇见水,滋啦啦地瞬间便被熄灭。
整个过程并不是很长,大概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等夏飞星再次睁开双眼,刘老爷灵魂里的阴气已经全部消失,灵魂也因为灵气的滋养而慢慢恢复。
“好了。”夏飞星起身。
这次治疗并不困难,让他看起来有种举重若轻的闲适感。
刘家人还有些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看着床上的刘老爷,好一会儿才看向顾晋年,要得到顾晋年的答案才肯相信。
夏飞星见此只轻嗤了一声,找了条太师椅坐下,整个人里就窝在太师椅上假寐。
“顾庄主,家父他真的好了吗?”刘家人又问了一遍。
顾晋年上前查看了一番,而后点点头,“已经好了,再修养几天就没问题了。”
刘家人自是对夏飞星和顾晋年千恩万谢,又马上让人抬了万两白银酬谢夏飞星。
夏飞星查看过,确认无误后,拿起一锭银子扔给顾晋年,“这两天的饭钱和住宿费。”
顾晋年才接住银子,又听夏飞星说道:“有余的话,记得找还给我。顾庄主应该不是贪那几两银子的人?”
顾晋年失笑道:“自然,我承诺不日便会送到你手上。”
“那敢情好。”夏飞星满意地离开刘家。
那是,全雾州城的人都看到一箱箱白银从刘家搬出,搬进城门旁边的酒楼里,看箱数,足足有万两之多。
万两白银!
可是刘老爷的病被人治愈了?
果然,翌日一个消息便从雾州市传出,几日便传遍了整个天下
一个名叫夏飞星的灵医可以直接治疗生魂,刘老爷便是夏飞星治好的。
一时间,天下炸开了锅,无数患着相同病症的人涌入雾州城,捧着千金求夏飞星救治。
而这时,在顾晋年的帮助下,夏飞星已经在雾州城落了户,并且开了一家灵医馆。
看着每天涌入雾州城的人,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求医治的人,夏飞星皱起了眉头,而后去找了顾晋年。
“你想收徒?”顾晋年惊讶地看向夏飞星,完全没想到夏飞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懒啊。”夏飞星没骨头似的瘫坐在罗汉榻上,和顾晋年认识久了,他也不想在顾晋年面前保持什么形象,“每天那么多人上门求医,我一个个治,哪里还有时间睡觉和休息?”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又含着浓浓的困倦。
顾晋年能理解,毕竟这么一会儿夏飞星都快睡着了。
他问:“你打算找几个徒弟?”
夏飞星在顾晋年面前,是一点戒心都没有,整个人躺在罗汉榻上,眯着眼都快睡着了,极小声道:“怎么也得几百上千个吧?学成之后,派往各地……”
话还没说完,人就睡着了。
可顾晋年却知道夏飞星的未尽之意,让徒弟前往各地救治被阴气腐蚀灵魂的人。
夏飞星,看似不在意,其实也想拯救苍生。
不然他完全可以把灵医的技术捏在自己手里,如此换来更多的黄白之物。
顾晋年注视着夏飞星许久,眉眼温柔。
顾晋年做事历来雷厉风行,不用几天,就找来了上百个天赋卓绝的天师跟在夏飞星后面学习。
夏飞星当然没时间停下来教他们,而是一边医治一边为他们说明,能不能学进去就看他们自己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有天赋佳的出师了,开始治疗其他病人,夏飞星肩膀上的担子自然而然就轻了。
等顾晋年帮他找来的那么多徒弟都出师之后,夏飞星就把他们分派到各地去。
他并没有想着要开宗立派,带徒弟的初心不过是要救更多的人。但他的徒弟们却一起开创了灵医一派,将夏飞星奉为祖师爷。
如此,又过了一年,夏飞星这个名字,同顾晋年一样,已经响彻天下。
这一年多的时间,顾晋年除了在顾家山庄以外,都在夏飞星的店里帮忙。
他对夏飞星的心思从不掩藏,其实顾晋年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对夏飞星有了那样的心思,但发现后,就不再隐藏。日常的行为举止都没有任何逾越,但就能让夏飞星感觉到他的心思。
夏飞星并不迟钝,很快便接收到了顾晋年的情感。他对顾晋年的感情有些复杂,自己也理不清是什么感觉。
顾晋年是他覆灭了余家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这一年来,也都是顾晋年陪在他身边帮他解决种种困难。顾晋年在夏飞星心中地位自然特殊。
可夏飞星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或者说自己尚未捋清自己对顾晋年的感情。
正因为顾晋年太好了,夏飞星才要郑重郑重再郑重。
于是夏飞星找了个时间,开诚布公地和顾晋年谈了谈。
他一改平日里懒散的作风,很认真严肃地同顾晋年说道:“顾晋年,你心悦于我。”
夏飞星是一点都不怕这是个误会,直接挑明了。
他懒啊,懒得兜圈子,懒得你追我赶,一句话能说明白的不用两句话,所以连问句都没有,直接用陈述句,自信地肯定了顾晋年对自己的感情。
顾晋年算了解夏飞星的了,但还是被夏飞星打了个措手不及,微微滞了滞,而后笑道:“对,我心悦于你。”
深邃地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夏飞星,炽热的情感直接通过眼神传递到夏飞星身上。
这是夏飞星第一次感受到顾晋年不带一点掩饰的眼神,像一把火直接烫进他的心里,竟然把他的脑袋蒸得一片空白,把准备好要讲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于是主动权被顾晋年抢走了,他定定地望着夏飞星,声音低沉温柔,“你呢?你可心悦于我?”
“我……我不知道。”夏飞星难得有些慌乱。
下一秒,顾晋年伸手扣住夏飞星的下巴,凑近夏飞星,“不然试试看?”
夏飞星的慌乱只是一瞬间,而后就反应过来了,仰头轻笑着看着顾晋年,声音清澈却故意放轻,“顾庄主,你想怎么试?”
回应夏飞星的是顾晋年骤然放大的俊美五官,以及唇上传来的柔软温热的触感。
这个吻持续得并不是很久,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分。
顾晋年却没有退开,依旧离夏飞星很近,近得夏飞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顾晋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带来一阵阵令人酥麻的热浪。
“飞星,什么感觉?”顾晋年哑声问道。
夏飞星舔了舔嘴唇,挑眉笑着,“太快了,没什么感觉,要不,你再试试?”
这句话所代表的信号顾晋年不会不懂,顾晋年的视线渐渐落在夏飞星殷红的唇上,而后发了狠一般地用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这次的吻持续了很久很久,最后甚至差点失控。
不过这次开诚布公之后,夏飞星也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和顾晋年确定了关系。
之后的一切自然都是顺理成章的。
以后的每次坦诚相见,顾晋年看到夏飞星胸口心脏处的那么伤疤都会心疼,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为夏飞星受些折磨。那是余家人在将夏飞星培养成人蛊时,挖开他的胸膛取心头血的时候留下来的。
每当顾晋年感到心疼时,都会近乎虔诚地亲吻它,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夏飞星曾经受到的伤痛。
忽然有一天,那个伤疤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墨色的刺青,一个篆体的“顾”字。这个爱情很巧妙地遮住了伤疤,还有一笔特意绕开了那朵红梅。
顾晋年看着刺青久久不语,只是那天晚上特别激动,特别狠。
顾晋年知道这个刺青所代表的意思夏飞星曾经的苦难已被顾晋年覆盖、甚至取代,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记忆。
夏孤寒从床上做了起来,太过冗长的梦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便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梦里的场景全部发生过,随着记忆恢复而变得越加的鲜活,仿佛就是在昨天。
直到一只略显冰凉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夏孤寒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结束假期,回到覃州的夏家。抬头看向顾晋年,笑道:“我做了一个梦。”
他拉着顾晋年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个刺青一如几百年前清晰,深深地镌刻在他的心里。
不用再多的言语,顾晋年知道夏孤寒想要表达什么,他俯身吻住夏孤寒的双唇,把人压在床上。
一吻结束,夏孤寒在他耳边说道:“还要继续吗?爸妈的婚礼快开始了。”
话是这么说,勾着顾晋年的也是他。
顾晋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有可能继续吗?他已经听到三只小呢朝夏孤寒房间过来的声音了。
最后只能按着人重重地亲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和夏孤寒一起换上西装,带着跑过来的三只小的,一同去参加夏云开和缪荇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全部完结啦,谢谢小天使们的陪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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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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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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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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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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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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