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楞着脑袋听了会,提铃儿的抱夏嘴里喊着的‘天下太平’声儿大起来,若翾估摸着她快要过来,放心地回了寝宫。
如是过了四天,这一夜好容易若翾不需要上夜了,备好吃食和热水,才走到后院拐角处,一阵脚步声响起,若翾细细听了,却不是一个人,她四下看了看,猫进了拐角处的角落里。
“你确定这个药加进去,就能让人早产?”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这是自然,我虽然在太医院供职不过半年,但药性还是知道的,这药加进去一点点,管保早产。”另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响起,只是带着几分颤抖,不知是为了这冻掉耳朵的天气,还是害怕。“不过顶多一钱,加多了,要性命的。”
两个太监的声音渐渐走远,若翾靠在墙上瑟瑟发抖,早产?早产!这宫中有几个孕妇?不过一个长春宫海贵人,若不是因着住得近,这话哪里听得见?冷汗涔涔地落下来,背后的墙冷得彻骨,若翾捂住嘴,她终于相信了额涅和太太说的话,这紫禁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啪嗒’,手中的脆裂声将她唤醒,甜丝丝的气味传来,稍稍安慰人心,若翾勉强站起身,走出宫门。
恰好绕到怡情书屋的抱夏疾走了几步迎上来,“翾姐姐,你等了很久吗?”说着,从她手中接过油纸包。
若翾被她冷冰冰的手指一激,回了神,“哦……还好,你快吃吧,不然该冷了。”她此刻无比庆幸抱夏是个直肠子,不然自己这神情怕是要惹她怀疑了。茫茫然接过抱夏递过来的怀炉,木木地往回走。
回到小屋里,若翾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冥冥之中,她想起二总管说的一句话,‘在宫里,要想活命就要把自己当成个聋子瞎子哑子,不听不看不说。’她死死地闭上眼睛,决意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就此,一夜无眠。
第二日。
思齐瞧着若翾眼底的乌青,温声道:“没精打采的,没睡好?”
昨晚的事叫若翾为难,可她也知道,自己没处说、没命说,只能哑哑一笑,“回主子的话,奴才失仪,昨儿个夜里冷,没睡好。”
思齐了然一笑,“是夜里冷,还是你自己半夜跑出去送饭着凉了?”见若翾惊异,她清浅一笑,“打量你那些鬼主意,本宫不知道吗?”
若翾忙忙地跪下,“奴才自作主张,坏了规矩,请主子责罚。”
思齐自己簪上一朵凤穿牡丹宫花,满意地瞧瞧镜子里的人,“得了,本宫也不想要了那小宫女的性命,你送饭的事儿,本宫不追究了,起身吧。至于处罚,年前送上二十个荷包来就是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若翾松了一口气,“奴才遵命,谢主子。”
思齐站起身,“起磕吧。此次只是小惩大诫,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你素日里殷勤小心,本宫喜欢你,但是往后别再做傻事、错事,知道吗?”
若翾起身,净了手与皇后娘娘布膳。“奴才一定谨记娘娘的金玉良言,少犯错儿。”
思齐带着笑意,睨了她一眼。“嗯……原来是少犯错,不是不犯错。”
年末果然传来好消息,弘历志得意满地将折子放在桌子上,“这个张广泗还算是没有辜负朕的信任,到底平定了苗叛。”
力荐张广泗的鄂尔泰自然脸上有光,当即拱手奉承,“此乃天佑我大清,才能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立在另一侧的张廷玉见不惯鄂尔泰这得志的模样,“皇上,奴才斗胆,张广泗虽然大胜,可他好大喜功,苗叛虽然已经初定,可是就都察院左都御史呈上来的折子看来,张广泗大肆庆功,与皇上肃清吏治之志背道而驰。”
鄂尔泰当即反唇相讥,“都察院本就是风闻言事,此事真假尚在判断之间,圣聪之下,谁敢舞弊?请皇上明鉴。”
弘历不悦,但到底还是没有当即发火。鄂尔泰和张廷玉相持,于贤明帝王而言利大于弊,他起身,“张广泗平定苗叛是功,我大清历来赏罚分明,传朕旨意。”
张廷玉、鄂尔泰扫袖,屈膝跪下,“奴才领旨。”一旁的傅恒奋笔疾书,“张广泗平苗叛,功在社稷,着其为川陕总督,兼管四川、湖南事宜,钦此。”
议事至此便已是有了定论,鄂尔泰得意地睨了张廷玉一眼,出了养心殿。
傅恒将圣旨以满文誊抄了一遍,“请皇上验看。”
弘历瞄了一眼,无甚错处,点了点头。捋着手中的青金石串,弘历合上眼睛,“鄂尔泰很得意啊。”
傅恒恭敬道:“党争于万岁爷而言,是一把有利无害的剑,奴才拜服。”
弘历带着笑意睨了傅恒一眼,“你如今倒也会了溜须拍马这一套。”
傅恒垂首,“奴才只是实话实说,不敢欺瞒万岁爷。”
弘历拍拍傅恒的肩膀,“朕有意栽培你,你给朕好生学着,别叫朕和你姐姐失望。得了,”他挥挥手串,“跪安吧。”
傅恒感激地看了看自己这皇帝姐夫,方才跪安离去。
很快便是除夕之夜,满人极为看重这一夜,设宫宴庆祝不说,听戏、赐菜,上上下下整整要闹到正月过了才算完,真真儿是数不清的雕栏画栋、道不尽的风流景象。不过这等宴席贵人以下的不得去,更何况若翾、抱夏这等宫女。主子也算是仁慈,这一夜除了上夜的宫女太监,一窝子奴才凑在一起聊天儿说话还是成的。
抱夏端着一碟子七宝芸豆卷跑到若翾跟前儿,“翾姐姐,可香甜,你尝一个。”
若翾捻起一个,“你们几个可别顽疯了,姑姑跟着主子乾清宫侍宴去了,这屋里桌上是灯盏、地下是火盆,还是要好好儿看着的,闹得疯了,不好看相。”
抱夏塞了一嘴的糕点,喷着屑子,“姐姐还没老,就先唠叨了,我自然知道,吃完了就去瞧。姐姐,他们摸骨牌,你来不来?”
若翾蹙眉,摇摇头,宫里不许顽骰子,不过宫女、太监们自有他们的顽处,摸骨牌之后往往喝酒,她觉着不能这么做,就自去准备锅子。抱夏提着灯笼巡视一圈回来,看她伶仃地坐在灯下,也搬了凳子来帮忙。
“姐姐也太老实了,他们偷奸耍滑,宫女儿太监十几个人的锅子,你又要一个人准备。”抱夏一边抱怨,一边帮忙。
若翾不在意地一笑,“大家难得乐一会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感慨片刻,她也忍不住露出个调皮的神色,“寍丫不吃辣,这丫头不来帮忙,咱们做辣锅子。”
翊坤宫内一派春意融融,乾清宫里也是歌舞升平,不过帝王家的年宴失了家人的那份亲近,处处讲规矩、时时注意分寸,便是如此了。众人跪着向皇帝敬了酒,皇帝说一声‘起磕’,家宴才算是开始。妃嫔和命妇的坐处隔着帘子,说是一家子骨肉,总是不能见的。
先帝的老幺、果郡王弘瞻端着酒杯站起身,“臣弟恭祝皇兄新年之禧,愿大清国运昌隆,皇帝哥哥岁岁添丁。”前面那句话还像样,后面那句话一出口,一众亲贵笑喷了酒,一家子老大傻,如被革除了黄带子的弘时;老二奸,如现在一脸坏笑的和亲王;老三是个磨牙怪,如祝哥子岁岁得子的果郡王。
弘历啐了这弟弟一口,“年纪不大,倒惦记着儿子。”
坐在上首最中央的太后娘娘也乐不可支,“这可了不得了,皇帝得早些给这弟弟物色亲事了。”
弘历睨了自己这亲弟弟一眼,说是弟弟,年纪上和大阿哥也差不离,他自来娇养弘瞻,对他格外恩宽,“那得物色一个厉害的满洲女孩子,管着些。”
弘瞻被自己的皇帝哥子、太后额涅一顿笑话,脸色一红,“大清朝皇帝哥子子嗣繁盛就是福气了,可别笑话弟弟。”
太后娘娘痛快地笑了一场,才正色道:“这磨牙的说得也是正理儿,皇帝虽然忙于朝政,也要时常亲近后宫、亲近皇后才是,正宫皇后没嫡子,这不妥。皇后,这话也是说给你的,知道吗?”
思齐脸上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维诺道:“儿臣明白。”
弘历一时也失了兴致,沉默下来。众人见皇帝无意思,不免有些尴尬。
清瓷本是撑着病体来的,见场面冷却下来,忙打圆场,“万岁爷、太后娘娘,奴才听说今儿南府戏班儿特意备了好戏文呢,这个时辰酒足饭饱,奴才厚着脸皮问一句,这戏瘾犯了,能移驾漱芳斋了吗?”
弘历赞赏地看了清瓷一眼,这人虽然病着,却一直有颗七窍玲珑心。和思齐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娘娘起身,一路穿过交泰殿、坤宁宫,途径御花园,前往漱芳斋听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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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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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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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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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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