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对于沈君澈来说,最无用的就是时间了,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有时真想一觉醒来就走完了整个人生,可每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就连被子的颜色和款式都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似乎觉得保留着她曾经用过的一切,就好像她还在自己身边一样,从未离开。
可他到底还是失去了他的小姑娘啊。
不会有人在他胸前画鸭子,不会有人为他准备里三层外三层包装着的礼物,也不会有人因为看了那些浪漫无脑的言情剧而把沾着鼻涕眼泪的纸巾扔在他身上,然后还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哭。wWW.ΧìǔΜЬ.CǒΜ
再也不会了。
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女娃钻了进来,轻手轻脚爬上他的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熟睡中的他,用手里的羽毛拨弄他的鼻子,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直到他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小女娃这才捧着肚子“咯咯咯”地笑着在床上打滚。
床上的人唇角轻轻上扬,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忽然一翻身,一把将还在大笑着的小女娃高高举起,虎着脸道:“沈忆北,说,你今天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刷牙?爸爸房间里的空气都被你弄臭了!”
“才不是呢,小北今天有好好刷牙哦,爸爸,你闻,小北的嘴巴一点都不臭。”
小女孩说着,露出自己少了两颗门牙的小嘴,用力的往外哈着气。
“幼稚,没看见爸爸是在逗你玩的吗?”
又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小手插在口袋里,一脸鄙视的看着小女孩。
两个孩子的年龄似乎差不多大,面貌有几分相似,也一样少了两颗门牙,只是小男孩不像小女孩那么活泼,眼神看起来要深邃一些,透着一股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老成。
就见他上前,拉过一张椅子笔直而板正地坐好,还不忘把小胸脯挺一挺,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小大人。
沈君澈看他一眼,笑了笑,把小女孩放在自己膝盖上坐好,自己则轻轻干咳两声,然后也一本正经地看着小男孩。
“我准备好了,沈念北,你可以开始了。”
儿子每次摆出这样一幅姿态,就代表着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谈。
果然,他话头刚落地,装着一幅小大人样的沈念北也学他一样清了清嗓子,两只眼睛看着他,认真道:“爸爸,我现在已经有一百一十五厘米了,已经长到了爸爸说的身高,所以我想问问,爸爸到底什么时候把妈妈找回来?”
“对呀对呀,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帮我和哥哥找回妈妈呀,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就只有我和哥哥没有,小北也想要妈妈抱,还想要妈妈帮小北扎漂亮的小辫子。”
沈忆北也在一旁撅着小嘴发出不满的质问。
一双儿女同时对他发出质问,沈君澈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女儿好糊弄,说上几句诸如“你再长高一点妈妈就会回来”之类的话就糊弄过去了。
可儿子不行,儿子会问你长高多少算数,甚至还会把数字精确到分毫,而且每次都会在小本子上做好记录,典型是他沈君澈的缩小版。
有时候他会想,要是儿子也能像女儿一样遗传余小北的马大哈性子就好了,这样他或许每天头疼的次数会少一些。
就像现在,等了半分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沈念北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在上面记上一笔,然后站起来对他说:“爸爸,这已经是你第九十九次食言了,按照约定,等满了一百次,我和妹妹就可以自己离开家去找妈妈了。”
“那个……念北啊,爸爸觉得你和妹妹最近问这个问题的频率太频繁了一些,所以你看能不能再给爸爸几次机会?嗯,爸爸不贪心,再给……”
“不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一言九鼎。”
态度坚决的不容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沈君澈苦笑,半晌无奈道:“好吧,爸爸明天带你们去巴黎找妈妈。”
“爸爸说话要算话,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沈忆北的眼中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情绪,兴高采烈地拉起沈忆北开始收拾行李,目送两小只离开,沈君澈刚要松口气,却见沈念北又去而复还,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再次一本正经的道:“爸爸,书上说女人都喜欢帅气的男人,虽然爸爸也很帅,不过有一只眼睛却是瞎的,所以我希望爸爸摘掉黑框眼镜戴上美瞳,可以让两只眼睛都变得有神,这样的话妈妈会更喜欢爸爸的,妈妈才会跟我们回来。”
说着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床上,这才脊背笔直地走出房门。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沈君澈看着儿子放在床上的那盒美瞳,久久不动。
房门再次被推开,沈母走了进来,心疼地看着明明才三十三岁,可头上却已经开始长白发的儿子,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又将一张纸塞进他手里,轻声道:“澈儿,该去把小北找回来了,念北和忆北不能一辈子没有妈妈,不管小北有多恨你,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再深再浓的恨也该淡了,你为她捐了一只眼睛,你还摘了一个肾救她哥哥,那天你为了抓住那个混蛋还差点死在河里,这样的情难道还抵消不了那些恨吗?这是小北的地址,你拿好了,妈帮你去收拾行李。”
“妈,您怎么会有小北的地址?”沈君澈惊讶地看着沈母。
他知道余小北现在在哪里,甚至还会每天关注她的动态,知道她现在是一名编剧,也知道她现在住在巴黎,他甚至还很可笑地冒充她的粉丝。
就只为能隔着电脑屏幕和她说上几句话。
隔三差五写一封邮件发给她,已经成了这些年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信念。
可这些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啊,母亲怎么会知道?
见他一脸不解的样子,沈母叹口气,道:“从你决定用小北寄存的卵子为咱们沈家延续香火时,我就知道你忘不了她,后来你又给两个孩子起名叫念北和忆北,我就知道小北这一生,都不可能从你心里被抹去了,所以从那时开始,妈妈就一直在想办法为你打探小北的消息。
也算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妈妈朋友的一个女儿前几天从巴黎回来,带回来了一本书,那本书的作者就是小北。
澈儿,人不能一辈子都当只鸵鸟,不能因为害怕风暴,所以就一直把头埋在沙子里,你是妈的儿子,更是念北和忆北的爸爸,你要担负起一个爸爸应该担负的责任,还两个孩子一个妈妈。
乖,听妈的话,去把小北找回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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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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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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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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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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