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夜下过一场雷雨,所以哪怕是夏季,气温也算不上干燥和炎热,早晨阳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水分子,感觉特别神清气爽。
这应该是今年入夏以来,多旱少雨的大龙村这边,最好的一个清晨。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翻翻老黄历,今天还是个好日子。
所以如此美好的一天,有太多事情可做。
三娃一大早便摸了过来,估计饭都没吃,因为李亚东今天起得也不算晚,此时正蹲在院墙一侧漱口刷牙。
“干哈呀,油四就说?”李亚东见他一脸尬笑地杵在一旁,嘴里吐着泡泡,含糊不清地问。
“那个……李老师,还记得我上次跟您讲的那件事吗?”
“哪件?”李亚东没好气道,这小子每天至少要跟他闲聊大半个小时,谈天论地,无话不谈,那说的事情可就多了。
这么笼统的一问,鬼知道是哪件。
“就……我爸妈说的那姑娘,原本要直接过去送彩礼,我没答应,说等个好日子自己先上门看看,他们也同意了。然后……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他们早上在那里翻万年历。”
“啊嚯嚯……呸!”李亚东漱了一遍口后,说,“那你就去呀。”
他如何不知道三娃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老大个人了,平时胆子大得敢玩鬼,偏偏遇到这事儿像个小娘们一样,见个姑娘而已,硬要拽个人去。
至于他为什么非得拽自己,而不和他父母一起去,这事儿也不难理解。
因为他父母早就相中了那姑娘,真要过去了,只怕上了桌子就舍不得下来,恨不得立马把婚期定下来才好,到时他就算有意见,恐怕也只能保留了。
而自己就不同,在他看来应该深明大义、是能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真要没看对眼,是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的。
但是,李亚东真不怎么愿意去——一辈子不愿意掺和这种事。
平心而论,就这么上门瞅一眼,能瞅出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看看人家姑娘长得俊不俊吗?
什么脾性,什么性格,一无所知。
那如果这姑娘除了长相外,一无是处呢?
以后俩人一旦结婚,处得好就好,处得不好,三娃保不齐还会对他有想法。
所以啊,这就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琇書蛧
再有一个,他今天也确实不太有空。
正事是没有,但大戏开台了,胜利哥昨晚已经通知过,说谢兴洋同样看了好日子,准备今天祭天开井。
他们南方那边的老板都爱捣鼓这个,有没有用不太好说,反正李亚东观察过,越是有钱的老板就越在乎。
“我……自己不是不太好……去嘛,想您跟我一起,帮我参谋参谋。”三娃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壳说。
参谋你妹!李亚东心想,是你找媳妇儿,又不是我,相没相中都是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
“你自己去呗,我这眼光跟你估计也不太一样,保不齐到时还有分歧,你自己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就好了?”
这话李亚东可不是瞎说,三娃这小子的眼光……
那也是一等一的刁钻。
别人不提,就说爱莎库娃好了,最近村里不少老爷们儿都在议论这个还没结婚的毛妹子,讲真,许多家伙都眼馋得紧,但你知道三娃怎么说吗?
“她是不是个子太大了点?”——这是他的原话。
李亚东半个字没改。
大,有啥不好的?
李亚东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不是嫌人家个字高,而是某些地方太大,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约莫就喜欢那种前后能钉门板的类型。
能怎么说呢?
还是太年轻了。
等到了李亚东这个年纪,大概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微胖才是极品”,而爱莎库娃正属于这种类型。
饶是以李亚东的眼光来看,爱莎库娃都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我……没那么挑的,只要凑合着能看,勤快点,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三娃一脸希冀道。
李亚东长叹口气,也是没辙啊,摊上这么个学生……
他很清楚三娃的性格,根本不求人,但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不去……保不齐还得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
“那话可先说好了,我去可以,但就是站在旁边帮你参谋参谋,可别什么事情都指着我,我对你们这边的风俗礼节一窍不通,该办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来办。”
“行!”三娃咧嘴一笑,大喜过望,满口应下。
望着他屁颠屁颠儿地跑去院门的模样,李亚东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老师去帮学生相亲,这算怎么一回事?
就听说过毕业包分配的,这毕业包结婚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
早饭刚吃完,村子里便一下躁动起来,大家伙儿都朝屋外跑,一些熊孩子面条嗦得慢,抱着碗就跑出来了,生怕错过好戏。
大漠那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个不停。
“东哥,开始了。”
哪还需要齐龙提醒,李亚东又不聋。
“走,瞧瞧去。”
说着,从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站起,不忘回窑洞里拿上自己的“偷·窥”神器——望远镜。
前几天在县里逛百货公司,瞅到了,便买了,就知道能派上用场。
院子外的几块山岗空地上,村民们已经聚成几坨,全都踮着脚张望,不时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那个姓谢的准备开油了,祝愿他钻一口空一口。”
“是呀,就他这种人,让他发财太不应该了,老天如果有眼的话,就该把他的钱都收回去。”
“我可听说了,县里已经有好几位大老板开油赔了本,真希望他也赔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乡亲们的嘴巴还是挺毒的,心也挺狠。
要知道前几天马支书和红明他们已经上门找谢兴洋谈过,说现在空车不提,以后如果油罐车要从村里过,必须得交钱。
原因很简单:因为路是我们村自己修的,大车通行肯定有影响,你得负责,否则就自己重新开路。
谢兴洋那么抠门的人,刚开始自然不同意,还显得很生气的电话打到县里,想告他们一状,一些类似于阻碍当地经济发展的罪名,接电话的恰好就是新上任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蔡小兰。
你猜她怎么说的?
“这是应该的呀,人家村民自己修路也不容易,你大车没日没夜地碾,不得交点养护费?”
谢兴洋也是没辙啊,知道得罪李亚东后,他已经从过去县里的大红人,变成了如今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主儿,最终只有妥协——他可没信心干过本地政府与当地村民的联手。
答应以后一辆油罐车来回一趟,给村里两块钱。
但很显然,即便还算不上富裕,可大龙村的乡亲们依然不在乎这些钱。
他们没什么花花肠子,要恨一个人,那就真是恨到了骨子里,要喜欢一个人……
就譬如此时走过来的李亚东。
“哟!李老师来了。”
“来来,大家伙儿让让,给李老师腾个地方。”
“李老师,来我这边,我这边看得清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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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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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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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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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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