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亚东之前所想——欠钱泡水喝。
“点点吧。”李亚东示意道。
“不必了,是160沓就没错了。”孙永强很大方地回绝了。
银行的白纸封条都没断,还点个毛线啊?
人与人之间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
“你别动。”他刚准备上手拿钱,狗爪子却被他媳妇儿一巴掌拍开。
有种钱被他碰了后,就会直接消失的感觉。
“干嘛呀你!”孙永强微微有些上火,心想:怎么话说了就是听不进去呢!
这些可是本钱,只要再钻一口井,指定能出油,退一万步说,即便第一口依然没出,但第二口,那百分之百的有!
就连施工队的王队长都说了——那片地下面有油,已经很接近了。
要知道人家可是老师傅,以前在石油公司上班,现在出来单干,和县政府合资搞了一家钻井公司,县里目前的私营油井,十口中至少有两口都是他钻出来的。
岂能没点眼力劲?
“诶,我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情等会儿再说行吗,先把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李亚东蹙眉道:“钱已经给你了,得写个东西给我,过户我去找黄牛,但如果办不妥的话,到时你本人还得过去,话先说清楚了。”
“行行行,这没问题。”孙永强说着,跑到红木办公桌那边,摸起台面上的英雄钢笔和红线信纸,刷刷几笔便起草出了一份《汽车买卖合同》,签完字后,拿了过来。
车架号什么的都是空着的,但他已经在所有空格处都摁了手印,留给李亚东自己填的意思,这么长的东西,他哪里记得住呀?
李亚东接过合同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后,便告辞离开。
车在仓库,刚才已经看过,钥匙和资料什么的也全在里面——明显早就准备妥当,就等出手,所以直接开走就是。
“啪!”
李亚东一行还没走下楼梯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像是有重物摔在地上。
“姓孙的,你敢,你今天要敢把这些钱拿走,我就死给你看!”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是拿去投资的呀,又不是干什么坏事,这么急眼干嘛?”
“是我不讲道理吗?你自己想想,我们整整二十年的积蓄啊,四百万现金,却被你赔了个精光,如今还倒欠人家一百万,账暂时不还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把这最后的一点家当也拿去往火坑里扔!到底是谁不讲道理?要是再赔了,这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哎呀,你就再相信我一回嘛,这次肯定能开出油来,之前投进去的钱全都能赚回来的。到时都拿给你存着,我一个子儿不要。这总行了吧?”
“不行!”
“诶~你……”
只听“哐当”一声,办公室的房门被拉开,孙永强抱着一只黑色大帆布袋,箭也似的从里面跑出来,噌噌几步便追上了李亚东他们。
“老板,车你们自己去取哈,我先走一步。”
说着,便一溜烟地消失不见了。
“天杀的,姓孙的嘞,你给我回来呀!”他媳妇也很快追了出来,梨花带雨。
可视线之中哪里还有人?
回应她的,却是楼下突然响起的一阵轰鸣声。
“我……活不成了。”她看了眼脚步顿在那里的李亚东几人后,无比颓废地说。
然后,整个人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冰凉的台阶上。
眼泪雨线般的滴落在上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万念俱灰——李亚东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了这四个字。
他刚才约莫听见这个女人威胁他老公说想寻短见的,而照这个节奏发展下去,指不定……
“你也不要太想不开,其实你老公的话不无一些道理,一个新行业,刚开始不懂,交点学费很正常,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有所回报。说不定这次他真的能开出油呢?再说了,要现在放弃,你能甘心,这么多钱扔进去?”
“我甘心呀!说了你可能不信,我真的甘心,至少现在还不算山穷水尽。我怕了,真被吓到了。我18岁嫁给他,一起辛辛苦苦地做了二十年生意,因为投机倒把的罪名进了几次公安局都忘了,熬了这么多年,才积攒到几百万的身家,可你知道,他用多久就全败光了吗?不到两个月!”
女人泣不成声道:“他这人虽然也抽烟喝酒,但有一点却跟他的那些朋友们不同,他不赌,纸牌和麻将都不玩。我原本还以为他根本没有赌性,很庆幸自己嫁对了人,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比谁的赌性都大,只是……他的兴趣不在桌面上。”ωωω.χΙυΜЬ.Cǒm
李亚东长叹口气,这女人算是说到了正点子上,刚才孙永强抱着钱跑路的模样,不正像一名赌徒吗,火急火燎地奔赴赌场的路上?
“有孩子吗?”李亚东问。
女人错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道:“有个儿子,不过我们生得晚,现在才7岁。”
“7岁?也不算小了,你如果实在劝不动的话,就回家吧,让你儿子给他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听李亚东这么一说后,女人顿时眼前一亮,死鱼一般的眸子里,重新焕发出一股活力。
噌地一下便站了起来,连声道:“行,我现在就去,谢谢你了。”
李亚东笑着摆手,没再多言,带着齐家兄弟和小四下了楼。
小四不会开车,倒是少了一名司机,所以四台车只能作两次开回去,因为老板娘要回家,公司似乎也没人,怕待会儿门锁了,所以李亚东便让齐龙先将猛虎大帅开到了外面放着。
然后三人各开一辆车,离开了公司。
在返回县城的路上,李亚东脑子里一直重播着刚才的画面,也是感慨万千。
赌——应该是任何生意人都绕不过去的坎儿,甚至可以说,不敢赌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
但是,在某些重大抉择时敢去赌,跟陷入某件事情中一直赌,却完全是两种概念。
后者,便是那女人所说的“赌性”。
别说生意人,任何人一旦有了赌性,若不知悔改,八成也就完了。
就好比那个孙永强,即便他这次财神临门,钻出了一口油井又怎样?
他能存住钱?
只要赌性不该,他依然会继续钻下去,而以他现在的成功率来看,无论如何,最后终究是要倾家荡产的。
陕北开油,是一场机遇不假,其实……也是一场财富的埋骨地。
不用想,陷进去的人,肯定不止孙永强一个。
“咦?”突然,一道灵光在李亚东脑子里乍现。
他最近一直在寻思着怎么收拾谢兴洋那厮,原本想到一个——他不是喜欢刨人祖坟吗,那自己就放火烧他后院。
可惜打了通电话到深证,让苏姑娘帮忙调查了一下,这家伙居然是个搞投机倒把的,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固定产业,什么赚钱干什么,倒是入股了不少公司。
这就让李亚东有些不好下手了,一是财富太分散,二是那些公司的老板也跟他没仇呀。
正苦恼着呢。
现在……他却是有了一个主意。
说实话,还挺损的。
不过,再损也损不过他要挖人家祖坟的地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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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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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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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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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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