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他坦然受之。
因为一名退伍老兵的身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只是看着看着,眼里却多出几分诧异,用憋足的普通话问,“诶?你……这个小伙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李亚东愕然,心想不会吧,眼下离家八百里远,跑到这崇山峻岭之中的一个小镇子上,居然还能有人认出来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鉴于对方的身份——一名“有点爱管闲事”的老兵,想必对国家政事也十分上心,而他毕竟上过央视直播,还出镜了有一会儿,如果是那种记忆力很好的人,如今当面打量,能有几分印象,似乎也不足为奇。
但是,李亚东可不会承认什么。特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的面。
他虽然没有什么具体官职,但仅凭每年至少能进一次人民大会堂的权利,政治份量就绝不比寻常的市、甚至省级干部差。
不吹牛的说,台市政府方面如果知道他来到辖区内,恐怕市长都得第一时间亲自赶过来接待,且不考虑其他因素,就论政治份量。
一个犄角地区的市级干部,若没什么其他的特殊身份或功勋加持,可没什么机会直达天听。
所以他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一旦公开,这个遍地假药的小镇子不瞬间慌神儿才有鬼,到时一顿“毁尸灭迹”,即便各家工厂的大门对他敞开,估计都很难再透过华丽的外表看到虚假的本质。
表面功夫——这一点国人向来都很擅长。
“老人家,这怎么可能呢?”李亚东笑呵呵地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柳溪镇,家在北方那边,应该不大可能与您照过面。”
杨富贵“哦”了一声,有些狐疑,但一时又实在想不起来,听他这么一说后,岔开话题问,“大老远的从北方过来,也是来找货源的老板?”
李亚东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但杨富贵权当这个笑容就是默认,连声道:“小伙子,我看你还是有股子正义感的,我告诉你,打哪儿来的从哪儿回吧,千万别做我们镇上的生意,都是假货,没作用,人都掉钱眼里去了,干这些骗人的勾当,发是发了,但对不起列祖列宗!就说我,以后死了到阎王爷那报道,都不好意思说是从哪儿来的,能怎么说?骗子镇来的吗?我宁愿不投这个胎,也丢不起这个人呐!”
老人家一脸愤愤,不过表情中更多的还是无奈……以及痛心。有点那种“看着自己的孩子长成了坏人,然而自己却已年迈,无力管教”的意思。
可他这话刚一说出口,李亚东还未有所表示,旁边立马便传来一阵反对与批判的声音。
“北方来的老板,你可千万别听杨富贵瞎糊弄,他就是眼馋人家做生意都发了,自家没儿子干不成这买卖,见不得别人好。”
“是啊,裸的嫉妒!”
“杨富贵,我也不骂你老不死的,你要是还算咱们柳溪镇的人,就回家好好待着吧,没事别出来祸害乡里。”
“……”
周围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个镇子上的人至少还是有些优点的,那就是团结。
杨富贵估计也是心累了,面对这些话,甚至连反驳一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亚东却感到无比心寒,一位老英雄,如今却变成了全镇公敌,到底谁才是真心实意的为镇子好的那个呢?
回顾历史,国内因为造价制劣而臭名远扬的地方比比皆是,以至于那里的人走出去都会被人看轻几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温洲。
87年杭洲武林门,公开焚烧5000双温洲皮鞋后,其境内原本遍地都是的鞋厂,至少倒掉九成,如今还哪有什么温洲人敢走出去说自己是做鞋子的?
那就好比头上顶着一个大招牌,上书两个字——骗子!
仅此一次事件,便将温洲鞋置之死地,此后再也没有翻起身来,倒是有大批老板跑到福健另起炉灶,后来又搞臭了莆田等地的名声。
可作为一个外乡人,对此,李亚东也无可奈何,他就算能将柳溪镇的所有工厂夷为平地,也不可能改变被利益驱使着的人们的看法。
“老人家,还没吃饭吧?刚好我也没吃饱,先前的那碗面条太难吃了,要不一起吃个饭?”
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些,请老人家吃个饭,聊表敬意。
以杨富贵的性格,要换往常他肯定是想都不想就拒绝的,但今天,他没有。因为他越看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越感觉自己百分之百的在那里见过,很面熟,他正在苦思冥想中。
而且,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这事儿很重要。似乎这个人来头极大,能解决困扰他多年的心病一样。
“这个……可我这牛……”
一头大水牛,想要安置其实并不难,路旁有的是树桩子,但如果是杨富贵的牛,那就很难说了。
这老头烈性,一言不合就敢拼命,而且身负军功,一般人还真不敢跟他硬怼,事情闹大了绝对捞不到好,但如果是暗地里使坏,只怕很多人都不介意。
所幸他光棍一条,老伴去得早,女儿又嫁了远方,一间土屋,一头老牛,也没什么明显目标。
“这个好办,我看着就行!”大炳很好地逮住了这个机会,上前就去牵牛绳。
“这怎么好呀,你应该也没吃饱吧,刚才的面都扔了。”杨富贵有些不好意思。琇書網
蒋腾飞看了看李亚东。
李亚东又看了眼大炳,点头道:“也好。”
“行吧,那你就看着,我待会儿给你打包点饭菜。”蒋腾飞说。
“行!”大炳呵呵笑道,感觉特别得劲。
于是,一个衣着光鲜、皮鞋擦得蹭亮的壮汉,牵着一头老牛,便成了街道上一个奇葩的“景观”,过路之人纷纷侧目。
阿福饭店。
请老英雄吃饭,李亚东肯定不会再进大排档或是小饭馆了,直奔旁边门头最大的一家饭店。
对于杨富贵的到来,店内员工也是一脸嫌弃,所幸李亚东一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包厢里。
好酒好菜上了一桌。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往菜里吞口水。”杨富贵呵呵一笑,但还是提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妈的,他们敢!”
蒋腾飞虽然话这样说,不过举起来的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
“阿虎,你去厨房,再叫几个菜,盯着他们做。”
“好。”
等新叫的菜饭上桌后,一行人才真正吃开。
“来,老人家,我敬你一杯。”
不得不说,酒真是个好东西,在没喝高的情况下,不仅能通经活血,似乎还能清明脑壳。
提起酒盅与李亚东碰了一下后,一杯酒还没下肚,杨富贵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哟!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大官儿啊!上过电视的!”
得,瞒都瞒不住了。李亚东苦笑,解释道:“老人家,我倒不是什么官儿,就是个政协委员。”
“但你能进人民大会堂呀,我看过那天的报道,镜头在你身上停了好一会儿呢!”
杨富贵的表情有些激动,暗道这顿饭真是没白吃,就算真吃了几口唾沫他也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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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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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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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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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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