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就怨苏洋太过年轻,行事太冲动,其实要惩戒一个人,有的是办法,闹得人赃俱获,就实属不智。
可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小舅子呢,苏薇嘱咐他照看自己的家人,李亚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叔叔,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苏父长叹口气,“说是要判刑。”
“多久?”
“怕是短不了。”苏父唉声叹气道:“沈家有个女婿就在县派出所上班,婆娘就是那个沈洪华的亲姐姐,有这层关系在,他还不把小洋往死里整?天知道那孩子在看守所里吃了什么苦,我们去过好几次,想看看都不让进。”
“有这事?”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起眉头,如此就麻烦了,等于犯事犯在别人手里。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叔叔,那沈家能同意和解吗,比如赔点钱什么的?”
这个年代的法律很不健全,从某种层面讲,人情还要大过法律,李亚东上辈子这会儿在镇上教书时,就曾听说过一件事。一个开大解放的司机,酒后驾车,撞死了一个老婆婆。
这种事情要放在日后,不管怎样,不说死刑,判个一二十年,那是妥妥的。
可这个开解放车的司机家里有钱,家人私底下找到老婆婆的儿女进行和解,据说好像赔了一两万,对方便不予追究,最后这个司机仅仅被吊销了驾照,在号子里蹲了几个月后,便放出来。
“就是不同意啊。”苏父一阵无奈道:“我已经上门求过好几次,就差没有下跪,他们要是想要赔偿,我都准备把房子卖了,砸锅卖铁都赔给他们,可……他们不要,连医疗费都不让咱们赔,是铁了心要把小洋给毁了。”
通过苏父之前讲的一些事情,李亚东知道这个沈家是庄子里的万元户,相较于农村来说,算得上有钱人,八成是瞧不上苏家的这点钱。
但他们瞧不上苏家的钱,却并不意味着,也有资格瞧不上自己的钱。
毕竟木已成舟,那个沈洪华的腿已经断了,就算把苏洋弄得牢底坐穿,他的腿就能完好如初了?
说到底也就是憋了口恶气,想报复。而苏家能出得起的筹码,还不足以打散这口恶气罢了。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心里便有了主意。
“叔叔,要不你带我上那个沈家看看,我去跟他们说说?”
“你去……”苏父一阵踌躇,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这毕竟是自己的家事,让别人家的小伙子掺和进来,去给仇人家赔笑脸,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沈家那帮人有多霸道,他心知肚明,不想让人家小伙子受这个鸟气。
李亚东约莫看出点什么,笑着说道:“叔叔,我跟薇薇的关系你应该也清楚,不瞒您说,我俩已经商量好了,等她从国外回来就结婚。所以,你就不要这么见外。”
“这样啊……”一听这话后,苏父再望向李亚东的眼神,明显少了一层隔阂,就是那种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
讲实在话,这个小伙子他也是极为喜欢的,长得一表人才,学历也高,又能赚钱,人还沉稳,身上完全没有寻常小伙子的那种浮躁,将来指定能有番大作为。www.xiumb.com
把女儿托付给他,苏父很放心。
当然,最关键的是,女儿自己也喜欢。
“那……去试试?”
苏父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也有种瞬间找到依靠的感觉,他毕竟老了,上不了台面,而这个准女婿可是堂堂大学生,还是个大老板,应付场面上的事情,指定比他好使,说不定真有戏呢?
“嗯。”
……
沈家其实并不难找,庄子里的楼房着实不多,也就四五幢,而其中最高的一幢三层楼、外面还有一个高墙大院的,便是沈家的宅子。
李亚东手里拎着一个黑布袋子,与苏父前往沈家的路上,也对对方有了些了解。
沈家的发迹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四五年前才开始的,沈父原本就是镇上砖瓦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后面砖瓦厂经营不善,政府决定关掉,他便逮到机会,东拼西凑筹了一笔钱,把砖瓦厂承包了下来,倒也有些生意头脑,慢慢就发了。
门口有一扇很大的铁闸门,却并没关,水泥铺就的院子里,正有两男一女坐在那里晒太阳。
其中一人左腿上绑满了绷带,平放在一张小凳子上,旁边的水泥院墙上,还竖放着一对木质拐杖。
此人自然就是沈洪华无疑。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圆脸女人,四十几岁的年纪,面相跟他有几分相似,八成是他的母亲。
另一人看模样不比沈洪华大,据苏父介绍,沈洪华是沈家最小的儿子,那这个人的身份,便不好猜测。
“苏建川,你还来干什么?”
门口多了两个人,很快被三人发现,疑似沈母的中年妇女,瞬间站起,叉着腰质问。
“我……还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那女人还未搭话,一旁的沈洪华便尖声道:“苏单膊,你跟你讲,苏洋那个王八蛋不在号子里蹲个四五年,你甭想他回来!”
所谓“单膊”,便是指一只手的意思,大不敬的称呼。
由于他说的是土话,这个字眼李亚东倒是没能听懂。
苏父还想再说点什么时候,却被李亚东制止,他抬脚走了进去。
“你……又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沈洪华上下打量着这个衣着不凡的家伙,他们庄子里穿得这么干净的人,可不多见。
“我是苏家的亲戚,为苏洋的事情而来,想跟你们谈谈。”李亚东不咸不淡的说道。
“外地佬?”沈洪华见他说的是普通话,微微一怔,继而问,“苏家什么时候有你这号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事情多了。”
“操!毛头,把他给我赶出去!”
“哦。”坐在他对面的小伙子应了一声后,起身走向李亚东,原本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越发临近李亚东,身上的气势就越来越弱,待走到他身前时,见对方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突然感觉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你……你出去。”
李亚东懒得理会他,直接踱步来到沈洪华身前,不顾沈母与他噬人的眼神,堂而皇之的坐在板凳上。
“外地佬,你别太嚣张!”沈洪华气得牙痒痒,他也就是动弹不得,否则非得扑过去。
“行了,别扯这些没有的,谈谈正事,苏洋打断你腿的事情,我们打算私了,你开个价。”
“我开你……”
“嗯?”李亚东一眼珠子把他后面的话给瞪了回去。
沈洪华恼羞成怒,对方刚才的那个眼神,让他有种被远古巨兽盯上的感觉,仿佛只要自己敢说出来,下一刻就会承受什么狂风暴雨一样。
真是见了鬼!
这可是他家,他们庄子,一个外地佬凭什么到这里作威作福?
“你赶紧滚,老子没什么跟你好谈的,想跑到我们沈家来充大爷,你还嫩了点,信不信我一声招呼,分分钟内就有十几条壮汉冲过来,到时候你走都别想走!”
“信,怎么不信。”李亚东呵呵一笑,“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今天如果在这里掉了一根头发,保证告得你们沈家倾家荡产。”
他没有放什么硬怼的狠话,因为在人家的地盘上,那是很弱智的行为,所以他用了一个“告”字。
而这个字,对于法治文化单薄的农民而言,更有震慑性,他们终究是农民,不是土匪,平时最敬畏的,就是有文化的人。
同时,这个字也拉升李亚东在他们眼中的形象,让他们明白眼前的这个家伙,约莫有些来头。
“你……少在这儿唬人!”
李亚东懒得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缠,既然对方不愿开价,那他就直接开砸,砸死你没商量。
反正腿断的是对方,而钱这种东西嘛,没了可以再赚。
多少钱才能买来一只腿?
多少钱才能换回四五年的牢狱之灾?
这笔生意其实大可做得,换日后想做都没得做。
“一万。”
说着,李亚东伸手摸进黑布袋,一沓崭新的老人头,直接扔在沈洪华脚下的空地上。
“这……”
除了有些预料的苏父外,在场三人全部傻眼了。
实在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阔绰,直接一个“万元户”,说扔就扔了出来。
沈母下意识的望向儿子,她潜意识里觉得可以答应,因为儿子的腿已经断了,这事没撤,所幸不至于走不了路,医生也说过,将来或许有些微瘸,反正家里也不指望他种地。
就真的判那个苏洋四五年,又有什么用,他们家半点捞不着好,抵得上这整整一万块?
却哪知沈洪华深吸一口气后,不屑的笑了笑,“当老子没见过钱?”
李亚东也不反驳,再次伸手摸进黑布袋,“两万。”
只听“啪”的一声,又是一沓老人头,甩在水泥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你……”
沈洪华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两沓钞票,重重地喘着粗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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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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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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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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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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