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汽车运输公司也时常放露天电影,那时隔壁的大门就会不让陌生人进去。大饭店的孩子们便会通过搭建垫脚的木板砖头,翻越两个相邻单位之间一米多高的隔墙,去墙那边的运输公司看电影,不过得站着看。
我那时还是小学生,站着也经常被同样也站着看的大人们挡住视线,看不到多少银幕块,所以只有听说是很好看的电影,我才会跟着我哥和饭店大院内的其他孩子翻墙过去看电影。
《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第八个是铜像》《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等等,都是那时我在武陵大饭店或者隔壁汽车运输公司放映的露天电影看到的,这些故事片,它们都各自有及其强烈的特性音画片段,植入我对电影认知的最初记忆。
譬如,从睡炕、灶台、井口进进出出的地道战游击队员;心理蒙太奇镜头下的日本鬼子眼中突然变硕大如山的地雷;以及十分好听的铁道游击队员唱的歌: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爬上飞快的火车
像骑上奔驰的骏马
……”
“别挤!让列宁同志先走!”这句学到的电影台词,是我们儿时时常用于人多拥挤时大声叫唤的话。
我那时没怎么看懂电影《第八个是铜像》,却是记住了,故事片中从头至尾,画面一直出现的那尊半身铜像,以及影片最后铜像主角牺牲时的伏击战。
首次观看,很难辨识一假一真两个瓦尔特,但失败的冯·迪特里希上校最后对接任他的党卫军军官说的话“看,这座城市,他就是瓦尔特”,以及瓦尔特的名言“谁活着谁就看得见”却是印象很深刻。
还有《啊!朋友再见》这首电影《桥》中的插曲,震撼和让人喜爱到深入我骨髓的记忆。
这些好似与生俱来一样伴随我儿时快乐的音影,印刻在我那早已一去不返的童年斑驳时光里。
那个时候,普通家庭和个人都还没有电视机,电视也还没有普及,而武陵大饭店的二楼大堂,却摆放着一部好大的彩色电视机,这电视机每天晚上放映的,也是故事影片之类。
我们大院的小孩自然会时常去那看电视,我记得有一晚电视机里放的是《五朵金花》,里面的每一首歌都好听极了。
记得那次我和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王洁(她妈也是大饭店的一个部门领导),还有周俊一起邀着来看电视的,当时周俊坐在两个高背椅重叠起来的较高处,有点侧身在我视线前方,当值夏季,可能他只穿了一件短马裤,而他又老是转过身来跟我和王洁说话,加上二楼大堂的灯光又足够亮堂,于是很不文明的泄露出了他蛋蛋的一侧光影吸引了我十万个为什么的目光,虽然潜意识里知道那不应该,但我还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这让我想起了我妈给已经九岁了的我哥在家里大澡盆洗澡的事,当时我哥是站着被我妈搓澡的,因为我哥已不是婴幼儿,蹲坐下去的话,会把澡盆里的水给挤溢出来。
而我直至今日,都没有任何有关我妈给我洗澡的记忆,也就是说,我应该从很小年纪起就是自己洗澡了吧。琇書網
所以是,当时在一旁看着我妈帮我哥洗澡的我,才会嘲笑我哥说:
“都那么大了,还要妈给洗澡,羞不羞呀。”
到如今来回想对比,我自己的儿子,大概从五六岁起,我就没有再帮他洗过澡了。所以是,我妈的一双儿女对于她来说孰重孰轻,很一目了然了。
我被我妈亲密接触的记忆,只停留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我家住在百货公司里面,记得是街上正在大游行庆祝什么胜利还是什么大会召开,扛着巨型横幅、举着无数红旗的队伍走过百货公司大门口,我妈抱着大概两三岁的我,与我爸一起站在路边,观看敲锣打鼓的游行队伍。
也许大我一岁半的我哥也在,但我只记得,当时观看游行队伍的人群中,一个我爸妈的熟人还是同事,摸着我的脸蛋在夸赞我爸妈的女儿好乖好漂亮。
我只记住了,那天我穿着大概是新做的海蓝色底色上布满白色小圆点花纹的背带裙子,这件背带裙和另一件黄色底色搭配白色小圆点的连衣裙,是我记忆中穿过的,父母给我置办的最好看的衣服。或许是在我家影集里,有我身穿这两件裙子的照片的缘故,照片中露齿笑得很灿烂的我,帮助我记住了这在父母呵护下的幸福时光。
周俊只是我小学的同学,他可能是因为跟着后妈生活没有得到应有的母爱关怀,因而学习成绩不太好,小学毕业被分到当时最差的中学,打那时起,我们就逐渐很少在一起玩了,往后只有碰到面时才会说上几句话,就像前面说的,我从医院取了卡在喉咙的鱼刺后回家遇到了他那样。
所以是从初中起,我对周俊就不太怎么了解了,也或是从初中起,另一个男孩子——意外来到我家的“侄子”走进了我的生活圈,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吧。
人的第六感可能真的存在,周俊对我说的话“那你去外地上学了,我不是再见不到你了?”或就是他当时的第六感。
也真的如他所言,不久后我去外地上学了,我家因我爸已调动工作去了州委党校,便搬家到城市西郊的党校新校址,这儿距离当时市南部中心地段的武陵大饭店有三站地远,那时已开通与1路公交成十字交叉的2路公交线路。
往后几年,我只有寒暑假短暂回来过些时日,所以我与周俊,也就真的是至那日在武陵大饭店大堂门外一遇,他焦急的跟我说了他担心的话,我们从此一别过后,就很久都没有再见过彼此了。
一直到我毕业工作了大半年之后,一次在大街上我们才又偶然碰到。
已经变得高大威猛帅气的周俊,很热情的和我打招呼,尽管当年我上大学前并没有如他愿回答他的示好,但他这次却很自信的主动跟我说起他现在在开跑长沙的长途货运车,并且有女朋友了,还说是我的初中同学,叫谁谁谁。
听他连带打招呼及职业和女朋友介绍一气呵成式说完,我脑子里很快蹦出了一个既漂亮又活泼的女孩子来,配对完毕后我想,嗯,那应该是很般配他的。
有点像当年在老师面前背诵课文一样,急着将自己的幸福说给我听的周俊,后又关切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了。我只笑笑,没回答他,因为此时我没有男朋友,但又不想让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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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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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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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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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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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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