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之下,裴婴只好带了他去荣晖堂,那是荣老先生的住处。荣老先生是裴婴的老师,他的一身本事都是荣先生教的。
古朴典雅的房子,坐落在环境清幽处,这里古木幽深,位置偏僻。正值盛夏,参天的古木把那火辣的太阳遮住了,树叶割碎了阳光,留下细细碎碎的斑驳影子。
院中,一小童正拿着扫帚在清扫地上的尘土和落叶。他抬头看见裴婴,笑道:“裴师兄过来了,老师在里面呢。”
裴婴点点头,往里面走去,里面是一间简陋的木屋,老人正坐在廊上喝茶,他形态潇洒而不羁。
阿七跟在裴婴后面,忽然看到那副悠闲的景象,心生羡慕。
裴婴走到廊上,那老人还坐在摇椅中,扇着扇子,手边放着一杯青绿的茶还有一本卷起来的书,他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师好生悠闲。”裴婴叹道。
老人摇扇子的手顿了顿,缓缓睁开眼来,看见裴婴和他身后的阿七,坐了起来,喝了一口茶,说:“阿婴今日有空过来啦。”
裴婴点点头。
老人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阿七,笑道:“今日恐怕不是单纯来看我这老子吧?”
“是来看老师,但也有事情想请教老师。”裴婴笑道,他知道无论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老师。
“那就坐着聊吧,我这破地方,你也经常来的,随意就好。”
裴婴点点头,随即在廊上坐下。阿七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边坐下。
“这就是阿七吧?”老人说,“早就听说你从外面救了个人,却一直没见过,这会总算是见到真人了,真是一表人才。”
阿七知道是夸自己,慌忙起身,朝着老人拱手弯腰,刚要说点什么,老人却摆摆手,说:“不必多礼,来我这里随意就好,快坐下吧。”
阿七看看裴婴,后者点点头,他才坐了下去。
“说吧,到底来找我什么事?”老人问。
裴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老师也知道我在外面救了阿七,可是以前的事他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想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记起以前的事?”
荣先生略思索,说:“失忆的原因有很多,或头部受到重击,或者遭受到重大打击,阿七的情况并不明朗。但是若是要让他记起一起的事情来,当然也得刺激他的头部。”
裴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至于怎么刺激,这个风险极大,或撞击头部,或再次遭遇大喜大悲之事,但无论是哪种,都不是轻易做到的。”
“首先,撞击头部,极有可能让他收到二次伤害,到时候说不定记忆没找回来,反而把人给撞傻了,所以这个法子极不稳定。”
阿七听到这里,心里下意识一沉。
“其次,遭遇大喜大悲,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不可预估的,大喜或大悲之事都有可能逼疯一个人,倒也不稳定。”老人说到这里,捋着胡子陷入沉思中。
“那,老师可有什么好法子?”裴婴皱眉问。
“我能有什么法子,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总之,古书记载,刺激头部是一个法子,虽然不稳定,但也比没有办法的好。”老先生叹口气说,端起来旁边的茶杯。
正在此时,刚刚扫地的小童拿着竹竿和篓子进来,说:“裴师兄,咱们到后山上去粘蝉吧?这蝉咿咿呀呀地响个不停,打扰老师午睡。”
“算了吧!”裴婴还未说,老先生便脱口道,“你裴师兄也是个大人了,还是个少主,怎么还能陪着你去干这些小孩子做的事呢?我午睡不睡也罢,晚上多睡些时辰便是了。”
小童踌躇不语。
裴婴推了推阿七,说:“不如就让阿七陪他去吧,也蝉鸣确实太响了些。”说罢,他看着阿七。
阿七马上起来,说:“那我就去了,少主有事叫我就行。”
裴婴点点头,看着两人走远。
“这孩子当真有那么好?值得你如此对他费尽心思?”老先生问。
裴婴笑道:“老师不知道,他救过我的命,虽说一命抵一命,两不相欠,可他仍旧跟在我身边,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反过来欠他的。”
老先生摇摇头,笃定说:“不会,我看不出来。”
裴婴不语。
过了一会,老先生忽然问:“你如此费尽心思地帮他找回记忆,那他可就真的愿意找回记忆?”
裴婴顿时被问住了,他一直以为阿七想找回记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却是从来没有问过他。
“他那么惨地被你从河边救回来,不用深想都能猜到他之前经历的事情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悲痛得让人不忍回忆呢。你如果帮他找回了记忆,可不就是给他增添了痛苦吗?”老先生说。
裴婴低头沉思,过了一会,说:“如果那是他要背负的,那无论多难过、多痛苦,他也必须要承担。”
老先生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真是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了。
后山,阿七竿起蝉粘,看得小童又羡慕又敬佩。
“阿七哥你好厉害!你以前经常粘蝉吗?”小童问。xiumb.com
阿七伸手从竹竿顶端取下一直呀呀叫的蝉,放入篓子中,说:“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粘。”末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没有粘过蝉,我都不记得了。”
小童了然点点头,说:“我听师兄说过,失去记忆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吧。”
阿七却摇了摇头,说:“其实没什么感觉,反正我也不记得以前我到底是做什么的,也会想过要找回记忆什么的,但是我又害怕找回了记忆,对我和少主都不好。但少主又对我极好,我就想不如就这样吧,也挺好。”
小童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阿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小童年龄太小了,他不会懂的。
阿七又粘了好几只,篓子都满了,耳边都是蝉鸣声,叫得人心烦。
“这蝉怎么这么能叫?真是吵死了!”小童有些恨恨道。
“它们当然要尽情地叫了,因为它们毕竟在地底里埋了十几年啊。”阿七叹道。
“十几年?”小童惊叹。
“嗯。”阿七点头,“每一只蝉在钻出地面之前,都是在地底下生长了几年或是十几年的。而当它们钻出地面之后,却只能生存一个夏天。”
“那也太可怜了吧!”
“对啊。”阿七抬头望着那高高的树木,眸子幽深,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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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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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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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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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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