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婴美美地泡了一个澡出来,哆嗦着回来看见顾信之正站在窗边看天空。山风从窗口呼呼地吹进来,房间里烛影晃动。
顾信之此时只是身穿一件中衣,依旧是黑色,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暗色调的衣服。纵使夜风呼啸,他还是站在窗前,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样。也是,他全身本就散发着泠泠的冷气。
裴婴一进门,就过去把窗给关上了,他回头看着一脸淡然的顾信之,指着门口说:“该你去洗了。”
“嗯?”顾信之不解。
“我说该你去洗澡了,奔波了几天,身上脏死了。”裴婴嫌弃道,既然在他的房间睡觉,那就得去洗干净再进来,否则一切免谈。
顾信之默然,从包袱里捡了两件衣服,转身出去了。
他再回来时,裴婴已经帮他把床铺整理好了,就在床旁边,下面垫了厚厚的被褥,一看就觉得暖和舒服。
察觉到动静,裴婴回头,看见顾信之衣服穿得一丝不苟,头发却披散着,看样子是洗过了,发尾滴着水珠。
他走过来,裴婴立刻喊道:“站住,你先别过来。”
顾信之立刻止步,愣愣地看着他。裴婴赶紧翻箱倒柜,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大块布,迎面就给盖到了顾信之的头上,边使劲擦着边说:“好歹带条毛巾过去啊,这头发水滴得满地都是。”
顾信之以为他在埋怨自己弄湿了他的房间,便低声道歉:“对不起。”
“哎,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裴婴赶紧说,“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很容易感冒......生病的,最好还是注意点。”琇書網
顾信之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就这样任由他擦着自己的头发。他知道裴婴有些洁癖,所以洗澡的时候连头发也洗了,这样应该就不会弄脏他的房间了。
裴婴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给一个男人擦头发?他看着顾信之那一成不变的脸,叹了口气,把毛巾扔给他,说:“还是你自己把头发擦干吧。”
顾信之顺从点头,接过了毛巾。
裴婴也没有闲着,他赤着脚走到炉子旁边,把刚才就温着的酒取了下来,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了顾信之。
深秋夜晚的山上确实很冷,好像冬天一样。
在寒夜里,炉火旁,温一壶酒,与友人对饮,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
裴婴没想到这么温情的事情居然在这个世界做到了,此时此情此景,真是让人诗兴大发,如果顾信之没有那么作死地去打开那扇窗就好了。
“你干什么?”裴婴问,他冷得一哆嗦。
“开窗通通风,让头发快些干。”顾信之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你不觉得冷吗?”裴婴问。
“冷?”顾信之转头问,“你很冷吗?”
“当然冷了!”裴婴说,不过,他想,顾信之应该不冷的吧,毕竟他们常年习武的人,比平常人是要强壮一点的。
顾信之愣了一下,眸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伸手关上了窗。他们习武之人,确实比常人更耐寒些。
而从前的裴婴,是那种会在大雪天就穿两件单薄的衣服于院中舞剑,剑锋随着漫天飞雪起舞。
那时的他根本不惧寒冷,难道一个人的记忆丢失了,就连对寒冷的抵御能力也会消失的吗?
再看向裴婴时,顾信之目光中多了些探究。
裴婴喝了一口热热的酒,舒服地靠在垫子上,长叹一声:“但愿长醉不复醒啊!”他转头看见顾信之还站在窗边,便向他招招手,说:“你过来这边啊,用炉火也照样可以把你的头发烤干。”
顾信之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裴婴马上给他倒了杯酒。
见顾信之有些迟疑,裴婴便说:“你这人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你不觉得在这样的夜晚,在温暖的房间里,烤着炉火,喝一杯热酒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吗?”
顾信之不语。
“若是在雪天就更好了,外面大雪纷纷,屋里烛影重重,最好是和好朋友或对弈,或聊有趣的事,当真是快活似神仙啊。”裴婴自顾自地说。
听起来,他真的是很羡慕这种生活。
顾信之的思绪却早已飞远,回到了那个梦一般的地方,想起了满树桃花下,那个人喝着桃花酒,笑声朗朗,目光温柔。
只是,那是一场梦,而今,梦醒了。
见顾信之呆呆地端着酒杯,目光涣散,眼中无焦点,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裴婴不忍打扰他,只是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热酒,一边端详着眼前的人。
顾信之不是那般张扬的人,他沉静,话不多,却会把事情做好,是个绝对靠谱的人。而且他细心体贴,对很多事情都会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并且做好应对的措施。
这样的人,很少见了。却不知为何愿意埋没在这小小的书院之中,如果他愿意,他的仕途将一片光明。
裴婴看不懂,以前他总觉得顾信之就是顾信之,简单的纯粹的玄贞书院二师兄,相貌出众,能力超群。
但是,与他相处得越久,裴婴就发觉他眼神中包含的东西就越多,他绝不仅仅是顾信之那么简单,他还有着更多的秘密埋藏在心底里。
到此,裴婴又想起了庄梦的话,庄梦留下的那个竹筒,或许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但是,他还不能用。
“大师兄,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顾信之忽然问。
裴婴点头,说:“可以啊,你问一百个都可以。”他现在心情好得很。
“如果有一天,让你放下尘世间的一切,包括功名利禄、侠骨柔情、亲人朋友,去跟一个人归隐山林,你会愿意吗?”
“那得要看那个人是谁吧。”裴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如果那是值得你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那没问题啊,天涯海角都随他而去。但如果那只是一个普通关系的人,你为何要与他归隐?”
一番话让顾信之低了头,他心里知道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出口却成了这样。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直接面对答案。
“想那么多干嘛?喝酒吧。”裴婴一口干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倒满了。
对啊,想那么多做什么?顾信之也一饮而尽,两人十分有默契,不聊人生,只喝酒,不讲故事,只喝酒。
到最后,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直接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顾信之还好,他的床铺本来就在地上,爬过去盖上被子就行了。裴婴的床却没那么容易上。他醉得很,爬了好久都没能爬上床。
顾信之看不过去了,便过去帮他,最后,两人都倒在床上了。
裴婴迷糊间拉住顾信之的头发不放,大概是他头发的手感太好了,裴婴迷迷糊糊的,就是不肯撒手。
没办法,顾信之也醉得不行,便不再挣扎,趁势睡在了床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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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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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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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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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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