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刮在脸上像刀子割肉一样的疼。冰封万里,目之所及皆是单调又刺眼的白。偶尔抬头看看乌鸦,打心眼儿里觉得可爱。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犹记得她和季牧之在林中设下陷阱伏击无命,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明明应该被烧死的无命竟变成了季牧之的样子,好在被她的火眼金睛给识破了。
最后,恼羞成怒的无命还找来一个样貌奇丑的帮手,她双拳难敌四手,只能脚底抹油,稀里糊涂的就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这里除了雪还是雪,肯定不是月华山。她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无意中闯入了谁设下的法阵,但她自视对法阵还算精通,便迅速否了这个猜想。
“季牧之!”宁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乌鸦扑棱着翅膀回应‘嘎嘎嘎’,就好像在说‘听到啦’。
等了许久,雪原还是这雪原,只是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雪原一到夜晚温度陡降,再防寒的衣裳都无法抵御这要命的寒冷。宁姒冻得牙齿打颤,用力将冻僵的手搓暖和,再折下一些枯枝点燃取暖。
乌鸦飞下来,停在火堆旁边。
“你也怕冷?”
宁姒问完就笑了。怕不是脑瓜子出问题了,居然在跟一只鸟说话。
她两手托腮望着跳跃的火苗发起了愁。
就算把这棵树全烧了,也熬不过漫漫长夜。就算能熬过,可谁又能保证她明天一定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是得想法子回月华山才行。季牧之找不到她,也会着急的。
“那什么,你知道月华山吗?或者,你知道去哪里过夜会比较暖和吗?”宁姒扭头问乌鸦。
她寻思着,这乌鸦又不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不仅没被冻死,个头还长得这么大,肯定有活命的法子。
“嘎嘎。”乌鸦似有所指的叫了两声,可惜宁姒听不懂鸟语。
“听不懂。”宁姒说:“要不你直接带我去?”
她却没想过,她都听不懂鸟语,未开灵智的普通乌鸦又怎能听懂人话?
……
宁姒不肯坐以待毙,随便挑个方向闷头往前走。乌鸦在她身后嘎嘎叫着,也不知是想帮她指引方向,还是想阻止她。
一时冲动,没想到还真叫她走出了雪原,来到一片山林。
循着诱人的肉香,她找到一座林间木屋。木屋前的空地上扔着许多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屋檐下挂着弓箭和兽皮,看起来应该是猎户在山中的住所。
“请问,有人在吗?”宁姒上前叫门,一脚朝外,随时准备后撤。
旁边的侧门开了,一个蓬头垢面满脸络腮胡的糙汉子探出头来:“你谁?”
“我……我是跟家人进山打猎的,结果不小心走散了。”宁姒双手合拢抵着下巴可怜兮兮的请求:“天快黑了,我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吗?”
“行,就一晚啊!”
糙汉子把门打开让她进来,岂料在宁姒踏步入内之际,头上的大粗门梁突然掉了下来。要不是她反应快,以这门梁的块头,可不是砸个包那么轻松的事。
宁姒愣在当场,不知道该不该进。乌鸦在她后面吱哇大叫,好像在说‘别进别进’。
络腮胡子看都没看她一眼,捡起掉落的门梁往屋里走去:“什么破玩意儿,修一次掉一次。”
然后当着宁姒的面,把门梁扔灶孔里烧了。
回头见她还杵在门口,不悦道:“傻站着干嘛?把门给我关上啊!”
“哦哦哦!”宁姒赶紧进屋将门关好。
缺了门梁,寒风呼呼的往屋里灌。但是相比外面,这里已经可以算是天堂了。
为了蹭点暖意,宁姒坐到灶前帮着烧起了火,吸着鼻涕问道:“大叔,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冷!”
之前在燕京的时候,她也没被冻成这个样子,难道南国的冬天比北方还冷一些?
大胡子迟疑了一下,才道:“元宵刚下过雪,肯定冷了,你之前……还记得吧?”ωωω.χΙυΜЬ.Cǒm
“嗯?你说什么?”宁姒明明看到大胡子嘴巴张合,中间却有一段完全听不到声音。
大胡子别过脸,道:“没什么,我说化雪比下雪更冷。”
宁姒点点头:“确实。”
大胡子揭开锅盖,浓郁的肉香馋得宁姒直咽口水。宁姒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里面炖着一大锅肉,还有萝卜香菇等辅菜。
“想吃?”大胡子笑笑,先盛了一碗给她。
喷香滚烫的炖肉捧在手里,宁姒嘟嘴嘬了一口汤汁,先说了好吃才想起道谢。
接过大胡子递来的筷子,宁姒正准备开动,手里的大碗毫无征兆的裂成两半,连肉带汤全洒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吃得正欢的大胡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悦道:“怎么搞的?这么大人了连个碗都端不住。”
“我不是……”宁姒正要辩解,想想又忍住了。
这地方到处透着邪门劲儿,她还是少说少做为好,以不变应万变。
灶前的柴堆最为暖和,宁姒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天一亮就离开,另做打算。
大胡子也没给她安排住处,吃饱喝足后,把锅里的肉全盛起来,加一锅水让宁姒烧开。
“烧水做什么?”
“泡脚。天这么冷,不烫一下就该生冻疮了。”
“哦!”
宁姒麻利的把火烧起来,大胡子并未走开,就坐在旁边跟她说话。
“这么冷的天,还有心思上山打猎,真是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家。”
宁姒讪笑两声,没接茬。
大胡子又说:“我要是有钱,才不肯进山来受这份罪呢!唉,没办法啊,没钱置宅子,连婆娘都讨不着。”
宁姒可不赞成这个说法,当即反驳道:“肤浅,姑娘若是真心喜欢你,怎么会被银子宅子这些东西所左右?”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宁姒想起和季牧之的点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我有说错吗?若有真心,就是生死都不能将两个人分开,区区银子宅子又算得了什么?”
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随着话题进行,越来越多的往事浮现在脑海,宁姒也愈发觉得不对劲。
季牧之将她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当她被无命和丑八怪围攻的时候,为何全程不见季牧之的身影?
月华山附近山脉绵延,哪来这么广阔的雪原?难不成她还有孙猴子的特技,一口气跑出十万八千里?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我以前……有个姑娘……我跟你说……糖葫芦吃完还要舔签。”
大胡子还在说个不停,宁姒听不见的空白越来越多。
听到‘吃完糖葫芦还舔签’,宁姒明显一怔。因为她就是这样,吃了糖葫芦还得把竹签上的糖衣舔干净。
是巧合吗?她总觉得……
“嘎嘎。”一直在旁边闹个不停的乌鸦突然扑腾着翅膀惊惶飞走。
头顶传来诡异的咔咔声,宁姒仰头往上看,竟见木屋大梁当头落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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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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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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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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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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