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到流香园,都是闭着眼睛由喜宝搀回去的,她实在太困了。
所以,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哭。幽怨凄婉,带着浓浓的哀伤,让她联想到明岩湖桥上,被红玉的哀怨浸染过的气场。
其实哪有什么鬼迷心窍,不过是红玉受辱含怨而死,死后又长时间留在桥上,哀怨之气凝聚,形成特殊的气场。
人置身其中,受其干扰,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自身遭遇的不幸,意念薄弱者,便会做出消极轻生之举。
红玉已经湮灭,不可能是她。
宁姒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星豆烛光下坐着一人,掩面而泣。
她没说话,直接坐起来。
宁溪赶紧擦去眼泪,起身想逃:“你……你醒啦,我叫人给你热菜。”
“等等。”
宁姒叫住她,下床将其拉到桌前坐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哭得这么伤心,难道是宁家那些长辈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宁溪不说话,只是摇头。
她越是这样,宁姒越着急:“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憋着算怎么回事?我们不该是最亲近的人吗?”
最亲近?
说完,宁姒一愣,宁溪也是一愣。
宁溪突然抱住她,哽咽道:“谢谢你!”
“谢……谢什么?”
“烟云楼的事,我都知道了。”
原来,这个小姒不仅从赵亭的棺材夹层里救出了她,还默默做了那么多的事。
小姒的账,她一点都没忘记,正在慢慢的,跟所有人清算。
她有预感,落英,只是个开始。
宁姒不乐意的嘀咕:“喜宝这个大嘴巴!”
“不怪她,是我逼她说的。”
宁溪松开她,改拉着手。
姐俩的手同样的白皙修长,很是好看。只是宁姒的指甲久未修剪,有些长了。
宁溪找来剪刀,仔细的替她剪去过长的部分。
宁姒心中暖流涌动,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她想起以前,和宁相互相给对方做指甲。宁相喜欢简单的本色法式,她喜欢把十个手指头染成不同的颜色。
宁相说她是非主流,她说宁相是老古板。
“小姒。”
宁溪突然开口,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
“不要再追究下去了,到此为止吧!”
……
送走宁溪,刷刷刷三道人影从房梁上落下来。
阿鲁偏着头,从窗棱缝隙中看着宁溪走远:“我怎么感觉,你这姐姐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在这宅子里生活了二十年,知道一些秘密不是很正常?”
阿鲁反问:“意思是你不正常咯?”
宁姒无从反驳,作势挥了下拳头:“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揍你。”
一旁阿虞接过话头:“你还是揍他吧,最烦别人说他好看,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这话酸的,五感全失的人都能闻出味儿来。
“说正事!”阿习总是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声控场。
阿鲁耸肩:“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随意。”
查到落英的下落之后,他今天一早就去赵家找到宁姒进行汇报。所以,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阿虞打着呵欠:“我睡了一天,什么都不知道。”
摆摆手,往宁姒床上躺去。
现在只剩下阿习:“二老爷往你房间放了封信。”
“信?”她回来没看到什么信啊!
“信被一位老人家拿走了。”
老人家?
宁姒想到救了她的白须老者。Χiυmъ.cοΜ
赵庆交代之后,她们前往灵堂,解救被藏在棺材夹层里的宁溪。那个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阿习猜到她在想什么,点头确认:“对,就是明岩湖的那个老翁。”
宁姒这才知道,原来昨晚阿习也去了赵家——跟着二老爷去的。
二老爷叫人往她房里放了封信,并叫人严密监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老人家,把信拿走了。二老爷就跟着那个老翁到了赵家,阿习理所当然的也跟了过去。
“所以,昨晚明岩湖发生的一切,二老爷都目睹了?”
阿习点头:“最后你们离开赵府,二老爷都还在追那个老人家。”
……
这事情可就怪了。
那个老翁到底是什么身份,二老爷为什么要追着他不放?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老爷那封信上,又说了什么?
宁姒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不想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再复杂的谜团,都会随着时间推动一一解开。
“阿习,我想问你,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宁老夫人把那个道士请过来,给我‘驱邪治腿’?”
这个问题困扰了宁姒很久,阿虞一问三不知,只能问阿习。
“老夫人日日在佛堂供香,一天诵完佛经,发现香炉里同时点的一炷香烧成两短一长。当晚,又听到屋外有人议论,说谁家入观进香,烧成两短一长,玄垠道长说他家宅有邪,相劝不听,不出半月,家破人亡。”
“原来如此!”
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怕两短一长。显然,烧成两短一长的香,以及屋外的议论,都是他们刻意安排。
像这种名利双收的好事,玄垠当然不会拒绝。只要提前跟他打好招呼,自然水到渠成。
让宁老夫人出面,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她开了口,宁家上下没人敢说不。
宁姒忍不住好奇:“这么妙的主意,谁想出来的?”
“我们都是听命而为。”
言下之意,是上头吩咐的。
季三?
……
可能是白天睡太久,晚上宁姒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直在想宁溪的话。
“不要再追究下去了,到此为止吧!如果你不想留在这个家里,交给我来安排,我带你走。”
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跟她说,要替宁三小姐讨回公道,现在居然又劝她罢手。
宁姒总感觉她是想掩盖什么,可是这些事,暂时看起来都是宁家的老爷们在害宁三小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宁姒问她,明明知道赵亭心怀不轨,为什么还要去赵家。
她不肯说。
宁姒又问她,大老爷和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居然说,时间太久,忘记了。
让宁三小姐记忆深刻的灵堂,跪在火盆前烧纸的披麻戴孝的女孩儿,没有十岁也有九岁。早该记事的年纪,更别说是父母亡故这样的大事。
看来,宁溪身上的秘密,远不止夜会情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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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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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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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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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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