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意外身死的人,在最开始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宁思要做的,是让她清楚认识自己的现状,放下执念,好入轮回。
得知自己死了,宁三小姐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问了一句:“既然我死了,你又是谁?”
宁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解释起来费时费力,又毫无意义。思来想去,最后敷衍的回答:“我就是你!”
宁三小姐居然就不再问了。
宁思开始一段段浏览宁三小姐的记忆。
其实占据了这具身体,自然也就拥有了她的记忆。只是灵魂与躯体的融合需要时间,耗时长短因人而异。
经由灵体探知过往,这是最直接的办法,只是会消耗灵力。
窥探灵体记忆是个自主反馈的过程,由深刻到粗浅。所以,宁思最先看到的,是宁三小姐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
挂满白布的厅堂,左右立着纸糊的假人,中间有个大大的奠字。两具漆黑棺木并排摆放,棺木前方摆着铜盆,盆里的纸钱烧得很旺。有个披麻戴孝的小孩子跪在那里,动作僵硬的撕着纸钱往里放。
风起,白布飘摇,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小孩身旁忽然出现两个灰白身影,可见是一男一女。
蹲下身,摸了摸那个小孩的脸,再缓缓回头。毫无血色的脸庞污迹斑斑,却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想必是被吓得晕过去了。
画面一转,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绿草成茵的小院子。明媚阳光下,缠着花藤的秋千前后摇晃着,座上却空无一人。
光线骤然增强,叫人睁不开眼。忽而有一个影子挡住刺目的光线,因衍射而看不清五官。
一个摄人心魄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宁姒,你的腿坏了。看,不能动了!”
灵力耗尽,宁思被迫退出。宁三小姐抱着双膝,脸靠在腿上,像是睡了,却在不安的微微颤抖着。
“居然是惑心咒,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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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溪在长辈面前,永远是一副恭敬谦逊之态,哪怕在嚣张跋扈的宁瑜面前也不例外。
她越是礼数周到,宁瑜就越是讨厌这个侄女。
宁瑜是宁老夫人的三女,便是宁溪的姑母。她就是自梳女,独居自梳楼,年前刚过完三十岁生辰。
宁家人样貌都不差,宁瑜虽是女子,眉眼间却有几分英武。听说她年轻时喜着骑装,英姿飒飒,引得无数公子倾慕。
越是出众的人,眼光就越高。一番挑选,却始终遇不上心仪之人,又不愿将就,便自梳留宗。
终生宁家女,不做他异氏妇。
宁溪之所以敢说出自梳留宗的话,便是因宁家已经开了先例。老夫人再是不喜,也不好直说。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宁瑜的心态却变了。说是自梳,身在凡尘,难免六根不净,向往男女情爱。
这个林璋,就是她的姘头。
林璋是外院的管家,正当壮年,是个鳏夫。妻子早年病逝,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来宁家有些年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跟三姑子搅和在一起的。
此人好色,还因调戏府中丫鬟挨过板子。三姑子虽然过了韶年,风韵却是未减,加之心房空虚,两人凑在一起倒也不足为奇。
此番不期而遇,宁溪对三姑子见了礼,却是正眼也没瞧林璋一眼。
三姑子善妒,只要有姑娘与林璋走得近了,无一例外都会受到她的刁难。宁溪一来是为避嫌,二来这种人也实在不堪入眼。
“你来这儿做什么?”三姑子从林璋跟前过,隔着袖子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屋里的凉席老旧了,听说二叔前阵子进了一批冰丝席,故来讨要两张。”宁溪低眉垂眼,假装没看见。
宁姒的亲事在定下来之前,她不打算让其他人知晓。大院人多,心不齐,瞎搅和事儿的总比真正出力的多。
“这才刚进三月,就想着要冰丝席了。都说大小姐持筹握算克勤克俭,原来是这样来的。”
三姑子眼翻白云,后又狠狠的剜了林璋一眼。
“让姑母见笑了。”宁溪不气不恼,迎了三姑子往莞清苑走,正好看见宁言迎面而来。
“姑母,大姐。”宁言上前见礼。
不及弱冠的少年郎,已然长成大人了。比宁溪整整冒出一头,身板儿也结实。穿一身印竹水绿新衫,摇着折扇,颇有几分文士之风。
说起来,宁言本就热衷诗文词赋,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若非有祖训在前,想必参加科举定能金榜题名面圣金銮。
宁溪把讨要冰丝席的事情说了。
这算不上什么事,宁言直接应下,说过会儿就让下人送到流香园去。
给宁姒谋亲的事也不急在一时,宁溪便告辞,返回流香园。
“那个林璋真不是个好东西,居然那样盯着小姐,真该禀告老夫人,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无人处,侍香咬着牙,替宁溪鸣不平。
宁溪却是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双亲亡故,长房又无儿郎,哪还说得上话?
老夫人虽说气愤三姑子自梳留宗,但毕竟是膝下唯一的女儿。她与林璋的事在府中已不是秘密,老夫人慧眼如炬,岂能不知?
如今林璋仍旧好好在职,就表示老夫人默许了俩人的关系,待其如婿,哪能因为不沾痕不落迹的两眼,就挖人眼珠子?
各中纠葛,侍香怎能不知?只是气不过,使使嘴皮子厉害。
……
一直再没有人进来,宁思饿得前胸贴后背。光着脚到桌上拿了两块糕点,做贼似的囫囵咽下,差点儿没给当场噎死。
她想起宁三小姐那个叫落英的贴身丫鬟。宁三小姐看见她时,怨气迅速凝结,看来这人是不能再用了。
“小姐。”正想着,落英就从外面进来了。
床角的宁三小姐似乎有所察觉,颤抖的幅度更大了。
“出去。”一时情急,宁思直接操起枕头扔过去,正好砸在落英脸上。
绸裹香木的枕头,质地硬实。这一下,居然把鼻血都给砸出来了。
落英摸了一手的血,吓得尖声大叫。
刚好宁溪进来,她找到救星般哭嚷:“大小姐,不好了,小姐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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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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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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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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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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