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伺候了朱厚照那么多年,一直都是拿新奇玩意儿哄着孩子。他以明英宗身边的权宦王振为榜样,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朱厚照身边的第一人。当年王振在东宫服侍年幼的太子朱祁镇,后来被英宗皇帝亲切地称呼为“先生”“王伴伴”,公卿大臣们认他作干爹,一时间权倾朝野。
王振不仅摆布朝堂,还勾结瓦剌,私下接受瓦剌人的贿赂。为了获取更多的财物,他让手下的人私造大量箭支,每年送至瓦剌。土木堡之变当中,王振力不顾朝臣反对,力劝英宗亲征。朱祁镇堂堂天子被瓦剌人俘获,太监王振起码能背一半的锅。琇書蛧
有因就有果,英宗被俘,王振自然落不到好。后来朱祁镇回到北京,这位王伴伴却死在土木。
“那位王爷爷当年可真威风!”
刘瑾出生的晚,没能亲眼看见王振当年得势的样子,深感遗憾。虽然太监去了根,可谁不想当人上人呢?
刘瑾想要走王振的路子,获得朱厚照的宠信,将来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他来到东宫的时候便一直讨好朱厚照,不教小孩上进,却教他玩物丧志。
谁知太子登基当上皇帝,转眼就要赶他走?
刘瑾哭得老泪纵横:“奴还想继续服侍万岁,奴不怕吃苦,唯有一条贱命……”
“刘伴伴累了,你们谁,把他扶下去吧。”萧靖脸上笑意敛了,对着太监们说,“钟鼓司的活计是一个苦差事,天不亮的时候便要起来鸣钟,伴伴年岁已高,怎么能吃这种苦头?”
“这活儿该让年轻人来做。”
皇帝这样说,底下的小太监们纷纷抬起头来,想要在万岁面前露脸呢。钟鼓司太监的首要职责是上朝时的钟鼓乐声,这是能接触到朝臣的职位,逢年过节甚至能收到大臣们的孝敬!
换句话来说,当上钟鼓司太监,算是半只脚踩进去朝廷。
刘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信朱厚照竟然寡恩至此!
万岁要剥夺他的钟鼓司差事,还是要赶他走!
萧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朕没睡够,想要睡个回笼觉。等朕睡醒之后,希望能看到你们推出的人选。其余人等退下去,你们太吵了。”
当大领导就是这样好,把事情一抛,底下的人绝对会帮你完成得妥妥当当。
顿时有太监要押着刘瑾下去,再有人堵着他的嘴。屋子里瞬间清静多了,什么吵闹声哭声,不存在的。
刘瑾即使要闹,旁人也不会让他闹下去。大家虎视眈眈,盯着刘瑾身上的肥差呢。
等其他人走了之后,萧靖的眼里并没有睡意。他在宫室中踱步,细细欣赏紫禁城的乾清宫。
乾清宫是明清两朝皇帝的寝殿,上一回他来这儿,还是去北京旅游的时候,只看见抬头的“正大光明”的牌匾。如今这里是他的地盘,这种感觉——
忒不真实的。
万岁睡在乾清宫的东暖阁,东暖阁有两层楼,每层楼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好几张床,大床小榻都有,万岁到底睡在哪一张床上,这得随机。
萧靖猜测,可能是明朝皇帝怕别人刺杀他,所以没有选在固定的床上睡觉。
他今日是在二楼第二个房间最里头的罗汉床上醒来的,床比较小,不是特别舒服。再加上豹子挤上来,难怪他刚醒来的时候那么热。东暖阁的布置比较雅致,算不上奢华,可称道之处在于床多,能混淆视线,起到一定安保效果。
可是区区十几张几张床对于朱厚照而言,哪里算多?
萧靖翻找朱厚照的记忆,这位仁兄兴建的豹房足足有两百多个房间,往来曲折,多迷踪,几乎跟迷宫不相上下。正德皇帝到底睡在哪里,他要是想要保密,谁都不知道。
他想到张嫣,问系统:“系统,我老婆到哪里去了?她成了朱厚照的夏皇后,还是其他的妃嫔?”
朱厚照今年过完生日才十五岁,他年纪小,身边暂时没有女人。参照他的父亲孝宗皇帝为太子的时候,朱祐樘在十七岁那年娶的正妻张氏。
按照历史的轨迹,朱厚照是在登基之后,出了孝期,娶的夏皇后、德妃吴氏和贤妃沈氏。和正德皇帝有关系的女人不少,但实际上有品阶的妃嫔并不多。
朱兄耍完流氓,提上裤子,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宿主,张嫣不在京城。”系统查了一下,“她在太原,她现在叫刘艳儿。”
“她成了刘艳儿?”
萧靖忍不住惊呼出声!
……
张嫣刚穿过来时候,感觉自己额头烫得要命,双脚十分疼。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屋舍狭窄,不是权贵人家的闺房布置。她盯着低矮的屋顶足足看了五秒钟,然后一滴雨水落到她脸上。
滴答,滴答。
哦,原来是屋子漏水了。
小张有些傻眼,她活了好几辈子,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她开局最差的那两次,是在北齐和宋朝当宫女,住的是宫室,走的是青砖路。
她看向屋子的地面,竟然是泥巴夯实的。
她愣神之际,一个中年男人把门推开,也不敲门。他大大咧咧地捧着一碗东西进来,张嫣张了张嘴,轻轻地喊了一声。
“爹。”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刘良看着闺女面无血色的小脸,既心疼又气恼,“我都说了,缠小脚那是有钱人家的玩意儿,你莫要学那些娘们。人家是什么命,你是什么命。王府娘娘什么都不用干,连吃饭都差人喂到嘴边,咱们不能跟她比……”
一个多月之前,太原府的晋王朱知烊为了给王妃过生辰,特意在城中招了许多乐工和伎人,让人在王妃生辰的那一日表演歌舞。
(倒叙,那个时间点弘治皇帝还没有死,所以藩王可以音乐设宴。)
刘良拉得一手好二胡,得知晋王府有活干,便带着九岁的女儿刘艳儿上门。刘艳儿生得娇俏可爱,性格活泼,见人爱笑,唱曲的时候声音婉转,口齿十分伶俐。
父女二人没少接类似的红白喜事,以此为生。刘良的二胡一拉,刘艳儿亮出嗓子,大多数时候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至于艳儿她妈,早些年跟一个唱戏的跑了,刘良没生出寻找的念头。
刘良带着刘艳儿到晋王府找活儿,管家把他们招了进来,说只要在王妃生辰那一日表演得好,给半两赏钱。乐工们共同排练了一出《八仙过海》的戏,刘良在后头拉二胡,刘艳儿混了一个牡丹花的龙套角色。
这部戏的剧本设定,白云仙长在蓬莱仙岛的牡丹开放时,邀请八仙过去赏花赴宴。由此可见,牡丹景必须要漂亮,才值得众仙过海,各显神通。
可是晋王妃的生辰在夏天,那会儿哪里来的牡丹花?
若用的是假花,显得十分廉价。至于真花,好多花苞已经开过,略显衰败。
晋王府的管家一合计,决定搞一次创新,让面容姣好的童男童女扮作牡丹花成精。这群小孩在头上戴上各色牡丹的假花,身着彩衣,笑嘻嘻的样子特别逗趣。
刘艳儿因为会唱曲儿,竟然混得一句台词。她头顶一朵姚黄假花,别的小孩戴这个颜色的头花尤其显黑,偏她戴着特别好看。她嘴甜,哄着演何仙姑的女角给她一点胭脂,在额上微微一点红,再涂了嘴唇,显得整个人更加精神。
是人群当中一眼能看到她的那种好看。
小姑娘在台上唱开场白:“奴的兄弟姐妹开得正好,谁来赏一赏呢?都说牡丹真国色,生在蓬莱无人知……”
“那个孩子长得真漂亮啊。”
台下晋王被小姑娘逗笑了,无意间跟晋王妃说了一句。
晋王妃听到耳里,她看着台上专门为她演的戏,心中并不觉得特别高兴。她让婢女去打听那个演牡丹的姑娘,得知是乐工刘良的女儿,叫刘艳儿,今年九岁。
“九岁不小了,再养几年,倒是可以许人的年纪。”晋王妃跟陪嫁婆子说,“若是好人家的孩子,倒不妨留在府里。”
婆子赶紧说:“这些三教九流之人,王妃看得起她,那是抬举。”
晋王妃又叹了一口气,道:“先留她几日,看性情如何。对了,我看她的脚有些大,别到时候丢了府里的人。”
一个九岁的孩子,她的脚哪里大了?
婆子听明白王妃的意思,这是让刘艳儿吃些苦头,好叫人服软呢。
刘艳儿表演完一出《八仙过海》,小脸上全是欢喜的神色。她长那么大,头一次进王府,见到宾客满座。她听得王妃身边的婆子来传,说是给她赏钱和果子。
“奴谢谢王妃娘娘。”小姑娘兴奋地跟着人走了,“爹,我出去一趟啊。”
刘良知道一些大户人家的腌臜传闻,露出担忧的神色。
刘艳儿被领到一处偏房,有好些丫鬟婆子招待她。桌上摆了七八样点心,还有烹饪好的鸡鸭鱼肉,米面菜蔬。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看得目不暇接,吃得肚子滚圆,觉得晋王府是一个福窝。
婆子问她愿不愿意留在晋王府做事,刘艳儿没有多想,当即答应下来。小孩看到许多丫鬟婢女,人人头上戴着珠花,身上穿的是绫罗。
这日子比她跟爹爹四处讨生活,是要强多了。
刘艳儿期盼地问:“我爹呢?我爹能在王府做事吗?”
“自然是可以的。”婆子得到王妃的授意,若能签下刘家父女,两人一同签上最好。
所谓签的卖身契。
刘良再见到女儿的时候,刘艳儿跟他讲到王府的种种好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裳。他不想卖身给别人,因为卖给别人的时候轻巧,想要赎身就难了。主家把你发卖或者打死,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自己拉扯着闺女过日子,虽然有一顿没一吨的,但是胜在自由。
他骂骂咧咧的:“人家白给你吃穿?天上会有掉馅饼的事情?”
刘艳儿求道:“王府有钱,肯定供得起的。爹,我们一块儿去吧。”
小姑娘是一时被富贵迷了眼,她看到花团锦簇的那一面,想要跟爹一起享福。刘良扭不过她,他倒问婆子签不签长工。
他跟婆子讨教还价,说先做一个月的工。
“再过一段时间是艳儿她娘的忌日,我要带着艳儿回乡拜她,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刘良混过的戏比吃饭还多,眼泪说来就来,“她死得惨,是生艳儿的时候没的。艳儿在王府有了大出息,我要去告诉她。”
爱妻人设对于女人来说通常没有抵抗力。
婆子听得刘艳儿这样的“身世”,信以为真。她转告给王妃,王妃让人拟定了一个月的契书。
刘艳儿被婆子喊去缠足,婆子暗暗使劲,缠得她的脚很疼。这还不算完,人家又教她“规矩”,让她每日到廊下站两个时辰。
孩子被折腾惨了,双脚磨得长水泡,王府的好饭好菜吃着不香,短短的时间内瘦了一圈。等一个月期满之后,刘良赶紧带着闺女离开晋王府。
他能拉二胡,艳儿能唱曲,怎么不能养活自己?
谁知遇到国丧。
弘治皇帝驾崩,民间禁止音乐婚嫁。刘良找不到活儿,积蓄是越来越少。刘艳儿前些日子被磋磨坏了,不小心吹了风,病倒了。
前些日子晋王府给的赏钱,全让刘良给刘艳儿请大夫、买药,几乎不剩下多少。
小姑娘躺在床上,白着一张脸:“爹,不如我们回去王府吧,王府有吃有喝,有好房子住。”
“艳儿你吃药,能好的。”刘良紧紧地抿着嘴,“哪里不能混?我便是去做苦力,也能养得活你。”
刘艳儿懂事地把苦药喝完,举起碗:“爹,我吃完药了。”
小姑娘病得严重,一夜过去,换成是张嫣过来了。张嫣眨了眨眼睛,按照原身的记忆,刘艳儿还得病一段时间,刘良的钱花完了,无奈只能带着女儿去晋王府,求人给她治病。
父女二人签了卖身契。
等刘艳儿长大之后,容色大盛,王妃改变主意,不愿意推她去服侍王爷。王妃将刘艳儿许配给府里的乐工杨腾,那是一个烂赌的男人,在家里翻不到钱,便动手打骂刘艳儿。
那个时候刘良已死,刘艳儿打不赢杨腾,又想要报复这个男人。她脑子一热,干脆不要脸面,跑去当乐妓。她年轻漂亮,周旋于很多王府宾客之间,让杨腾被人耻笑。杨腾欺软怕硬,有宾客“看重”刘艳儿,他反倒不敢打她,怕被这个女人的姘头报复。
再后来,便是正德十二年的时候,正德皇帝游幸山西,向太原府索要美人。这位万岁不挑嘴,连青楼女子都会宠幸,貌美的刘艳儿被推荐上去,从此跟在朱厚照的身边。
张嫣快速过了一遍刘艳儿的记忆。
晋王府不是一个好地方,她必须要远离。她想要到京城和萧靖相见,心中一动,跟刘良说:“爹爹,不如我们去京城吧。我听说京城很大,到处都是捡钱的机会。”
“京城哪里是这般好去的。”刘良认为闺女病糊涂了。
张嫣一脸担忧地说:“我们在太原,这里是晋王的地盘。要是让王府的人知道爹骗人,谎称为回乡祭祀,实际上没走,他们肯定要找人寻你晦气。”
“唉,唉。”
刘良看向女儿的小脸,原来孩子经过波折,变得懂事多了。他一咬牙,下定决心:“爹带你去京城,京城活计多,爹肯定能养活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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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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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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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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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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