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领悟了一件事情——
想要控制事情的发展、主导其他人的行为,手握凶器、牵制住他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拿匕首抵在姮雀的脖子上,本身就是在赌运气,赌荻奴人首领对姮雀的感情。
而这一场赌,根本不需要代价。
就算她赌输了,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她可以找借口推辞,说她只是在试探荻奴人。
但眼下,她明显赌赢了。
匕首在姮雀的脖子上印出一道血痕,荻奴人本能地往后退,放下手中弯刀,收敛起嚣张跋扈的气势,力求与她言和。
姮雀也再一次被木寒汀的举动惊到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匕首?其敏捷的判断能力和反应速度,让她忍不住怀疑——
木寒汀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温热的血从脖子上渗出来,她却觉得浑身发凉、汗毛竖立。
她太蠢了,又一次被木寒汀算计了。
这个女人既然能将她推下山崖,那么也有可能拿匕首划破她的喉咙。
她不想死——
喉咙割破、血浆爆射的死法,实在太难看了。
求生的本能主导着她,让她下意识地去向龙策求救,失去了最基础的判断。
“救我……龙哥……”
她手抓在木寒汀的手臂上,竭力想要将匕首推开,恐惧让她使不出全力,被木寒汀架得死死的。
唯一的匕首被木寒汀夺走了,她像一只待宰的鸡,伸着长长的脖子等着被咔擦一刀——
“别杀她!”一向沉稳的荻奴人首领终于站不住了,哑声道,“你敢杀她,我杀光你们所有人!”
木寒汀眼皮跳了一下,沉声道:“那我们试一试,你既然这么喜欢她,看到她受折磨会是什么反应?”
手里的匕首在姮雀脸颊上轻轻地划过去,吓得她闭上眼睛叫了出声。
刀刃削掉了几丝细小的汗毛,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伤痕。
姮雀却已经吓得发抖了。
荻奴人瞪大眼睛,恐吓着说:“木寒汀!我杀了你!”
“把解药交出来!”木寒汀气势丝毫不弱,“现在!快!”
不就是一包草药吗?荻奴人没有犹豫,从裤带里面取出了一纸包物,朝她扔了过去。
东西掉在地上,木寒汀没有立刻去捡,她让荻奴人后退到一定的距离,十分谨慎地将他丢在一旁的刀踢飞,再问他离开天坑的路。
“你下来之前就没有想过,可能根本没有上去的路吗?”荻奴人道。
“想过,但还是要下来。”
“我去过中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中原人,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狠角色,”荻奴人咬咬牙,“当初将你抓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听到荻奴人这般评价,木寒汀心情莫名地好。
当初被荻奴人关押了一个月,受了无数折磨,如今荻奴人竟然后悔抓了她……这样的结果,让她十分满意。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是你们先招惹我的,”木寒汀道,“我杀了你的部下,算是给你一点教训,如今你冥顽不灵,将我的人困在此地,我必将狠狠报复你。”
“木寒汀,”荻奴人摇摇头,“你真是得理不饶人。”
“还有一个选择,你带这阿莱人离开,发誓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木寒汀一只手揪着姮雀的头发,一只手握紧匕首横在她脖子上,眉眼一挑,示意如何?
带姮雀离开?这何尝不是如了龙策的心愿?
荻奴人和阿莱人都死光了,他们可以不用背负任何世仇、责任,重新开始快乐地生活。
姮雀听了满脸不赞同。
她身体绷得很紧,用力摇头,喘了口气说:“木姑娘……你这是在折磨我。”
“我没听错吧?”木寒汀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矛盾?刚才还让他救你,现在又不想跟他走?”
姮雀欲哭无泪。
木寒汀:“发誓永远不再出现我面前,怎么样?”
姮雀咬着唇,强忍着一腔愤懑:“你在强人所难,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木寒汀抬眸看向荻奴人,询问他的意见。
“可以,”男人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匕首,咬字清晰地说,“只要你放了她。”
“不!”姮雀快急哭了,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遇上了木寒汀这类非善茬?处处要跟她作对!
她不甘心啊。
她早已经不是过去那无知懵懂的阿莱人了,龙策对她的好,她根本看不上。
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看繁华的京城,就遭到木寒汀种种针对,还逼她这种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的誓,凭什么啊?
脖子上细微的伤口还在渗血,这样下去以后还会留下疤痕!手臂上已经有一道疤痕了!她可不想脖子上再留下一道疤!
“我求求你,”姮雀强忍着泪,“木姐姐,我错了,我做错了,你别这样对我了……”
她好恨啊。
就连过去的族人们,也从未如此对待过她,他们最多限制她的自由,强迫她像一名阿莱人一样生活,强迫她学习阿莱人的知识和技能……但从未有人这样拿刀抵在她脖子上,逼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听到她哭,木寒汀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过去种种经历烙印在脑海里,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怪谁——
木戎凯懦弱无能,江然自负甚高,庄凰漠不关心,掌门师父也有判断错误的地方,她那城主爹娘也没有危机意识,而姮雀只是一个推波助澜、浑水摸鱼的工具,所有因素综合在一起,才会有后来的悲剧。
她上辈子的遗恨,不可能尽数发泄在姮雀身上,只需保证她没办法兴风作浪就行。
阿莱人一面求饶,一面和她耍赖皮,身体不住地下沉,快要蹲在地上了。
木寒汀得用力提着她的后衣领,才勉强保持着用匕首抵住她的姿势。
一用力,肩上的伤就开始发疼了。
她想用这种办法和她耗下去吗?
木寒汀用力踢了她一脚,骂道:“给我站直了!”
“木姐姐!”姮雀泪眼婆娑,“我不要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行不行!”
“别这样叫我,”木寒汀忍无可忍,“闭嘴!”
姮雀:“我闭嘴,你别让我发誓!”
“你搁这跟谁撒娇呢?”木寒汀气笑了,“姮雀,你以为我把你放在眼里?”
姮雀用力咬着唇,摇了下头。
木寒汀回过头,乍一眼看到荻奴人首领,喝道:“让你站远一点!你什么时候离这么近了?!”
龙策讪讪地往后退。
“我用石头堆满了山门,留了一条缝,像你这样身形瘦弱的能勉强爬出来,你放了姮雀,拿上解药,花点时间推开山石,就能救出其他人,”龙策条理清晰地说,“离开天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有些人之所以被困在山底没办法出去,只是因为他身边没有同伴。”
“什么意思?”
“顺着峭壁上的曜羽石栈道往下走是可以的,但如果要往上走,每往上走一步,需要有人在下面的台阶上引灵,方可保证顺利走完栈道。”龙策道。
木寒汀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想了一想问:“我此前几次下来,都能顺利回去,这是为什么?”
“你下的坡度太浅了,不够深入坑底,”荻奴人道,“越到深处,回程越难。”
仔细去想——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铃铛之所以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是因为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弱,若有人相互辅助,还是有可能离开这里的。
此前她跟郭瑞试着往坑底走,只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回去的路上几乎耗费了全部精力。
凭她的体力,一口气从崖底走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荻奴人把话都交代清楚了,木寒汀还是决定放了姮雀,将她推往荻奴人那边。
“带她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简单地说。
想通了,就算逼姮雀发下誓言,像她那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不是不可能违背誓言。
只要把人赶走了,就算他们二人信息一对,发现木寒汀之前骗了所有人,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少威胁。
交涉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十分满意了。
捡起荻奴人的弯刀、那包解药,她在旁边催促他二人尽快离开。
荻奴人抓着姮雀的手,安抚了她几句,牵着她回头。
姮雀仍不甘心,扭扭捏捏地往后走,这时候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道人影,数枚暗器齐刷刷飞过,直直地冲着荻奴人杀过去——
那一刹,姮雀呆在了原地。
龙策手臂上、肩口、胸口俱插满了锋利的曜羽石,鲜血迸了出来,身体微微一颤,嘴角也溢出了血。
出手的人是铃铛。
他们几乎忘了,以铃铛的身材,也是有可能从石缝里钻出来的。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她埋伏了多久,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木寒汀也十分诧异,望着这名阿莱人少女,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还是在意她的姐姐吗?不愿意姮雀跟着这名荻奴人离开?
还是因着世仇的关系,对荻奴人充满了怨恨?
三人之中,最为惊愕的还属荻奴人首领。
他认出了铃铛,她和姮雀长得太像了,并从少女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了无尽的愤怒——
原来,铃铛没死?这些年一直被困在山崖底下吗?
荻奴人杀光了阿莱人,铃铛自然要记恨他,何况这期间他还一直让人往山坑下面扔山石,旨在将她活埋。
他伤的太重了,拔/出插/在胸口上的曜羽石,竭力按住伤口控制流血,同时拽着姮雀离开——
姮雀用力甩开了他,推了他一把,并往反方向跑。
这一刻,龙策彻底绝望了。
他轻轻地摇头,望着姮雀的眼神里、全是失落和受伤,紧接着落荒而逃。
铃铛追了上去,木寒汀也没有一丝犹豫,径直跟了上去。
血流得到处都是,木寒汀和铃铛追了一段路,终究还是跟丢了那个人。
两人回去,此时姮雀也想办法搬开了堵在山门口的山石,救出了困在里面的其他人。
“木姑娘!”
“木姑娘!你没事吧!”
众人十分地拥护她,见到她便关切至极。
“又让荻奴人逃走了,”木寒汀道,“他伤得很重,得不到救治,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黑鱼提醒道:“但他还有一个同伴。”
木寒汀点了下头。
那名拿弓箭与她交手的荻奴人女子,应该是荻奴人首领的配偶之类的。
“先不用管他了,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木寒汀拿出那包解药,“黑鱼大哥,你检查一下这药,荻奴人说是解药,我想还是先检查一遍再给子易兄服下,会比较可靠。”
这一声“黑鱼大哥”,听得黑鱼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眼睛亮了亮,弯唇一笑,“木姑娘,客气了,本应是我该做的。”
苏子易双手揖礼,朝木寒汀道:“救命之恩,子易没齿难忘。”
木寒汀笑了下,“我说到做到,这下子我们都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苏子易点了点头,“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子易三生有幸。”
木戎凯很不是滋味,“阿汀,你刚才叫了声‘大哥’?”
木寒汀歪头看他一眼。
木戎凯皱紧眉头,颇有些委屈地说:“你有多久……没有叫我哥哥了?”
木寒汀嗤声一笑,“我倒是希望我的哥哥是个盖世英雄,在我遇险时第一时间来救我,在外人和我争执时,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有责任有担当,不辜负爹娘的期望,能将安遥剑派弘扬出去……”
木戎凯忍不住打断:“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盖世英雄呢?你现在眼光高了,我和江然都已经入不了你的眼,难不成得东海战神那样的,才能得到你的青睐?”
木寒汀笑容收敛,不悦地说:“木戎凯,你玩笑开得过分了。”
东海战神身在蓬莱仙台,即便是仙台的高阶修士们,也得尊称他一声“仙尊”,而他们这些连仙台的门都入不了的凡夫俗子,哪来的脸去肖想那位神人?
木戎凯讪讪道:“哥哥只是有点吃醋了。”
“哦。”
木寒汀休息了片刻,带上众人重新上路。
她已经决定了,她要变强、强大到可以保护任何人,过去所惧怕的、欺辱她的,都将被她踩在脚下。
就像应付姮雀一样,她的心机和手段在她这里通通无效。
过去折磨她的阴影,其实也不过如此。
一行人花费了半天,终于离开了天坑。
这时候郭瑞才想起来——
之前木寒汀托他照顾的那位无眼兄,还搁在之前他们被关押的山洞里呢。m.χIùmЬ.CǒM
该去看看他断气了没有,正好找个地方为他安葬。
于是他单独折回去山洞那边,还没踏进去就闻到了血腥味。
可怜的浪客,死在这种荒郊野岭,连身份都不为人知。
郭瑞遗憾地想着,进去一看——
躺在地上的尸首,胸口、手臂、肩上都有几个血窟窿,看打扮竟是一名荻奴人。
难道他就是那名逃走的荻奴人首领?
怎么会死在这里?
郭瑞诧异地扫了眼四周。
那位无眼兄盘坐在地上,像在打坐,更像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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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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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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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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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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