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她睡到自然醒起床之后,地里的菜已经被浇过水,成熟的蔬果也被整整齐齐码在一起。
她想要帮忙浇点水,会有人阻止她,“秦仙子,那颗菜的需要的水分已经够了,再浇就多了,不利于它生长!”
“……好。”
她想要帮忙摘个果子,会有人阻止她,“秦仙子等等!那颗果子预计还能再长两公分,明天再来摘吧!”
秦倾:“……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秦仙子……您能不能稍微往旁边让一让?”
“嗯?”
“您挡到它们的阳光了。”
“……哦。”
最后她只好站在田埂上看着大家忙碌,寂寞如雪。
不是,她的咸鱼本能呢?不要她干活这不应该一件美事儿吗!
于是咸鱼秦倾打算回去睡回笼觉了。
她刚走了几步路,便看到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卫玖,司徒影正拿着个本子在他面前比比画画。
卫玖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突然朝她招了招手。
走近了便能听见司徒影唾沫横飞激动道,“……如果推广种植,想必不出一年便可以基本恢复这里的农林业!”
卫玖沉吟片刻,“再说吧。”
司徒影抱着本子,遗憾极了,“既然不受季节限制,为何不全年无休加紧推广种植呢?”
他脸上浮现出忧色,还想再争取一下,“冬天快来了……若是能在其他结界推广种植,至少能让他们这个冬天不必担忧食物问题。”
卫玖看向已经走到面前的秦倾,“自然是要解决食物问题。”
秦倾只听了半截,不太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于是疑惑问道,“怎么解决?”
卫玖:“秦倾,记得之前你与我提过的加工食物么。”
秦倾点头,有些兴奋,难道他们马上就要迈入食品加工的阶段了!
卫玖淡淡一笑,“我们要做的,便是这加工食物。”
司徒影愣住,“加工食物?殿……九大人的意思是,暂时不暴露我们这里有作物的事?”
“怎么就不暴露了。”
卫玖看着司徒影,“你专心种田便是。”
“……其他的事情,想不明白便不必想。”
司徒影:“……”
我怀疑你在嘲讽我。
***
今晨极冷。
寒风呼号,卷起地上砂石,打在断壁残垣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阿风带着一身寒意关上门,将朔风隔绝在外,搓了搓手。
程镜刚起身,墨发未束,披一件灰色鹤氅,正在喝着刚烧开的热水。
雾气氤氲了青年的眉眼,模糊了他眉梢眼角处的那点倦色。
见阿风进来,程镜倒了一杯热水给他,“暖暖身子。”
阿风接过热水,猛地咽下一大口,长呼一口气,“外面冷得不行,怕是要下雪了。”
程镜缓缓放下杯子,踱步到窗边。
因为长年风沙不断,窗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黄沙,程镜一推窗子,黄沙便扑簌簌往下掉落,又很快被朔风卷走。
外面天色灰白浑浊,亮得有些刺眼。
路上不见行人,偶有一两个人要赶去加工食物,见到程镜,纷纷停下行礼,一张嘴便冒出一股白气,“程先生。”
程镜朝他们点点头,微笑道,“干完活早些回来,今日怕是要下雪。”琇書蛧
对方点头,“程先生多添衣,保重身体啊。”
程镜目送着他们离去。
寒风凛冽,刮得脸颊生疼。
阿风见程镜的容色越发苍白,心中担忧,不得不开口提醒道,“师兄,小心着凉。”
程镜恍惚回过神来,看着外面灰白天色问,“还没有消息吗?”
阿风低下头,“周围都探查过了,没有发现对方任何踪迹。”
程镜手握成拳,放在唇边低低咳嗽了两声。
“师兄……”
“不碍事。”程镜合上窗子,“阿邺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没有。”
程镜闭上眼,“通知大家,暂停搜查。”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快下雪了,等雪停……再说吧。”
阿风的目光落到师兄眼底的淡淡乌青上,心中哀叹,“是。”
要下雪了。
下雪便意味着狩猎将会大大不便,食物短缺,百姓们将要忍受严寒……
饥寒交迫,每个冬天,都不知有多少人熬不过去。
寒舍虽然向来会提前准备,食物、柴火,能多囤就多囤。
但听着外面呼号的寒风,阿风心底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今年冬天,来得更早了。
他突然想起之前狩猎时遇到的那个姐姐。
他长叹一口气。
但愿……大家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吧。
***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冬天会来得那么猛烈。
朔风每晚每晚的呼号叫嚣,卷着大片灰白色的雪花,转眼就将屋舍道路覆得严严实实。
寒舍不得不增派人手每日清扫道路,以保证正常的运输。
程镜下令取消每天排队领取食物的模式,改由专人一户一户送上门,每三天送一次。
其他人非必要不出门,在家躲避严寒。
饶是如此,入冬还不到半个月,寒舍便冻死了十几人。
其中一户人家还出现了一个黑斑病感染者,感染者只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巡查小队发现的时候,小孩子已经被染上了黑斑病,依偎着半个身子都发烂了的父亲气息奄奄。
因为这件事情,程镜下令加大巡查力度,每户人家每日都必须上报一次自身情况。
一旦发现有人感染了黑斑病,便立刻将其转移到黑斑病人集体居住的地方。
没有人质疑程镜的举措。
天气那么极端,黑斑病人一旦离开结界,几乎就是在立刻宣判死亡。
那里面有自己的亲人,好友,哪怕他们最后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有了结界的收留,至少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然而形势越来越糟糕。
大雪连下那么多日,结界外早已冰封万里。
程镜虽然已经派人出结界补充过一次柴火,但却没办法获取新的食物。
外面天寒地冻,压根寻不到妖兽的踪影,更别提冒着风雪前进搜捕。
食物的存量一点点减少。
饶是已经由每人每日一份食物,调整为每人每三日两份食物,库存也在快速告急。
体力较好的修真人都已经将自己每天的口粮省出来,留给普通百姓了。
然而现在不比末日前,没有灵气,无法修炼,他们的体质也只是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
再加之配送食物、巡查居民、补充柴火等工作都是由他们来做,很快便有人病倒了。
有的结界之前食物储备不够,在入冬之后爆发了饥荒,居民互食,导致黑斑病大规模爆发。
有的小结界食物告急,柴火短缺,几乎在入冬半月之后,便是尸殍遍野,毫无生气……
这是进入末世之后,最严酷的一个冬天。
不知不觉中,恐慌和绝望已经席卷了整个下界。
寒舍。
程镜咳嗽得更厉害了,阿风站在他旁边,看着师兄消瘦的背脊,心惊不已。
他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师兄,喝点……师兄!!”
杯子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程镜浅灰色的衣襟溅上触目惊心的暗红。
阿风慌了神,当即便要夺门而出去找许医修和丰道长。
“阿风,回来。”
阿风哪里肯听,莽撞地推开门,却听见自己的大师兄夹杂着怒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回来!”
他僵住脚步,在漫天飞雪中回过头。
屋子逼仄阴暗,他从门框里看进去,师兄半倾身子扶着椅子,唇边有绮丽的红,容色灰暗。
阿风抬手抹掉眼泪,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扭头跑进了风雪之中。
程镜抓着椅子的手慢慢收拢,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良久,桌上唯一一套茶具被人打翻在地。
碎瓷飞溅到门口,灰白色的雪花飘进来,很快便在上面覆了浅浅一层。
阿风顶着风雪找到许医修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被冻得脸色发紫的百姓活络经脉。
许医修见他一副狼狈的神色,当即皱起眉头,“可是程先生有碍?”
阿风眼眶猩红,看了一眼那冻僵的百姓,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许医修将病人托付给自己的弟子,拎着药箱匆匆赶往程镜住处。
阿风并未同他一道,而是转头去找丰道长。
丰道长屋子里烧着柴火,他就蹲在旁边鼓捣着被移到屋子里来的花盆。
阿风突然闯进来,丰道长眉头一皱,嫌弃极了,“快把门关上!冻着我的种子了!”
“丰道长,师兄咳血了……”小少年跑得太急,一张口嘴里便是火辣辣的滋味,声音听起来都带了几分哭腔。
丰道长神情一肃,“许医修呢?”
“已经赶过去了。”
丰道长匆匆忙忙站起身子,“你师兄近来身体可是一直欠佳?”
“入冬之后便一直咳嗽,师兄怕大家担心,一直忍着不说……”
“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他怒气冲冲骂了一句,折身进里屋取了个什么东西,便要往外赶。
丰道长在出门之前回过头来,平日里总是散漫的脸上难得那么板正,“你师兄咳血之事,除了许医修,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阿风摇头。
丰道长叹了一口气,“切莫与他人提起。”
程镜是寒舍的主心骨,主心骨一旦倒了,结界便要大乱。
“是……”
阿风目送着丰道长踏入风雪之中,一张青涩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食物,只要他能给结界带回食物……
一户普通百姓家中。
本就地冻天寒,人体其实需要更多能量来抵御严寒,寒舍提供的食物其实根本不够。
但是没有人抱怨。
所有人都知道,在末世里,食物是多么珍贵难得。
寒舍能一如既往免费提供食物给大家,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年轻的男人将妻子和老母搂在怀中,三个人依偎在就快熄灭的火堆旁,又冷又饿,面色发青。
饶是他已经尽可能将自己的那份口粮省下来留给她们……但两人的情况依然越来越差。
更绝望的是,今天早上他在母亲和妻子的脖颈处发现了黑斑。
他清楚的知道,一旦黑斑蔓延到四肢,便是她们的死期。
怀中妻母已是昏昏欲睡,男人不停同她们说着话,生怕对方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
这是他同她们告别的最后机会。
待会儿巡查小队的人一来,她们便会被带走,在黑斑病人的集中住宿区,渡过她们生命的最后一程。
窗外飞雪茫茫。这雪并不似末世前的雪白,而是泛着灰。
母亲和妻子的呼吸越变越弱。
男人一动不动盯着外面的一片灰白,眼神枯死。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男人愣了片刻,才麻木地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开了门。
想象中的巡查小队没有出现。
灰白雪色中,放着一个麻布袋子。
男人一愣,还不到三日,为何又送食物来了?
男人揭开麻袋,里面放着一块青绿色的长方形食物。
……结界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颜色的食物?
既然巡查小队还没来,自己便能再与母亲和妻子多相处一会儿。
男人将食物掰作两半,就着一点水喂给母亲和妻子。
妻子先行睁开了眼,本已经快要失去光彩的眼睛泛出一点光,“……阿严,这是什么东西,为何……这般好吃?”
与此同时。
各大结界中,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口都出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麻布袋子。
它静静躺在灰白的雪中,等待被人发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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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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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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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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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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