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乱舞,纸钱漫天,啜泣声飘荡在街头。
鬼哭钻出了马车,跳了下来,挎着刀朝着前方走去。
这世间,从来不缺看客。
哪怕寒风凛冽刺骨,哪怕浑身瑟瑟发抖,他们也坚挺的走出了相对暖和的家,围在一起,看着热闹。
“怎么回事?”鬼哭拍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抖了一下,回过头张开嘴,脏话没有说出口便立刻咽进了肚里。
鬼哭身材高大,双眼衬托着面目凶恶,衣袍猎猎中,铠甲若隐若现,腰间一口长刀,更让人不敢招惹。
他脸上挂起了难看的笑容,道:“咱们这个县的大老爷死了。”
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有些幸灾乐祸。
民与官之间,有着严重的隔阂。百姓交着赋税,就仿佛交着保护费一般,只求不受那些难缠小鬼的骚扰。官老爷们收了钱,大鱼大肉,游山玩水。
这个世界,清官之所以如此受人追捧,哪怕只是为百姓说了一句好话,不那么明显的欺压百姓,都能被称一声青天大老爷,还不是因为贪官昏官太多。
这个县中的县令大老爷,明显不是什么清官,也还算不算太贪。是那种拿着俸禄,游山玩水,把一切政务推给下方官吏,自认为清流的庸官。
这是主流,这样的官数之不尽,奉行少做少错,不错不错,有事临头,一律外推。
自认为谦谦君子,然而在百姓看来,却没什么好感。当着面卑微鞠躬,叫一声大老爷,背地里偷偷骂一声狗官,这也是常态。
鬼哭能够看得出来,却不能管,也没法管,这便是这世界的秩序,因为这些清流,本身就是底层百姓的希望,没了他们,这世界会更乱。
“怎么死的?”
“不清楚。”男人摇头,猥琐的笑了:“只是第二日就发现人死了,和他那小妾抱在一起,两个尸体都冷了,八成啊……是。”
鬼哭又问了许多人,各有说法。有的说是这位县令大老爷被鬼拘走了魂魄,有的说老天爷收他,还有的说是被人下毒给害死的。
鬼哭眉头紧皱,这样的家伙,死了就死了,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位县令大老爷是自然死,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动手的人是人是妖。
如果是人,那倒还好说。
但如果是妖,问题就大了。
官,无论是清官还是贪官,都是人族秩序的门面。
很多妖怪,他杀人无数,却不敢动官。不只是因为城隍山神之类庇佑,还是因为一旦动官,就意味着是对人族的挑衅,一旦被发现,将会面对数不尽的追杀。
如果是他杀,如果是他族妖怪动的手,就意味着他们在试探,在试探人族的反应,在试探人族是否虚弱。
北风的到来,让世界上绝大多数法术无法释放,小部分就算能释放,也受到了影响。
而法术,就数人族的法术最为强大,最为繁多。绝大多数法术无法使用,受到影响最大的,是人族。
“是妖怪干的。”不知何时,采薇来到了鬼哭身边。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采薇目光凛然:“三个县,接连有官员暴毙,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目前还查不清究竟是谁干的。但绝对可以肯定,这是普通人干的。”
鬼哭和采薇重新上了马车,大黑马掉头,绕道而行。
穿过两条街,在一个大院门前停了下来,早已有人恭候多时。
此人八字胡和八字眉颇为滑稽,腰间佩剑,穿着一袭青衫。相比起那些穿着臃肿的百姓,实在太过清凉。
“这是此县斩妖阁的曹青云,青云师弟。”采薇在鬼哭耳边说道,然后又为曹青云介绍:“这就是你一直梦寐想见,大名鼎鼎的鬼哭师兄了,这是我的嫂子。”xǐυmь.℃òm
曹青云连忙拱手叫道:“见过鬼哭师兄,见过师嫂。”
“嗯,见过青云师弟。”
双方寒暄了一番,便进了门。有仆人帮大黑马卸下重担,带着大黑马进了温暖的房间,酒肉伺候。
“情况如何?”采薇问道。
曹青云摇头苦笑:“很糟糕,昨夜,县令死了,现在,整个县就剩一个主簿了,县令、县丞、县尉都死了,而剩下的那个主簿……”
说到这里,曹青云摇头的更厉害了:“他被吓坏了,离疯不远了。”
说完,既然已经到了堂屋中。
有仆人端上的茶,而曹清云亲自殷勤的帮忙沏茶,等仆人走了出去,鬼哭便疑惑的问道:“长老呢?”
“师伯他……”曹青云叹了一口气:“他死了。”
“死了?”鬼哭眉头皱的更紧了:“也是妖怪干的?”
“这倒不是。”曹青云放下茶壶,揉了揉太阳穴,眼中略显疲惫:“楚师伯一心向道,去年冬天他就开始惶恐不安,而今年,眼看着冬天来得比去年更早,他便说天欲绝道,于是……带着庞师兄一同殉道了,现在,整个洪福县斩妖阁只剩我一人。”
想必,这位长老精通道术,而非剑术,可以体谅……个屁!!!
鬼哭心中骂娘,又一个被北风摧毁的家伙,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不过鬼哭看曹青云虽然面带疲色,也挺伤心,却并不绝望,于是问道:“你学剑?”
“我也想学剑,也崇拜师兄这样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但是……”曹青云摇头:“我没这个天分,天生迟钝,做事总要慢上一拍,学剑也是如此,好在悟性不错,学了不少道术,可是北风一来,皆变成了往日黄花。”
采薇插嘴道:“青云师弟精通占卜和咒术,比楚师伯和庞师弟还惨,他们至少还有一些道术能用。”
鬼哭刚刚抿下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惊疑不定的看向这位倒霉的青云师弟。那神情,就差没把“你居然没自尽”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曹青云脸上的两个八字向下拉耸,笑容愈发的苦了,差点变成苦瓜精:“师伯一直骂我疲懒,爱享受却不向道。也确实如此,道数什么的不能使用也没什么,我好歹还能活几百年,赚了十倍的寿命,体魄也比常人强健,不像他们那样怕冷,不容易生病,不管怎么看,都赚大了。而且,我怕死。”
这家伙,倒是安于现状。
<dd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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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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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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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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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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