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眼力好,没一会儿就看到。
在码头上,出现了一个人。
远远的,他看起来很高,身形瘦长,长衫,袖子被扯掉,露出了修长有力的胳膊。长发飘舞,腰间别着一把弯刀。
阳光照下,他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反着光,仔细看去,却是露出了牙齿。
他,在笑。
在冲着停泊在海上的船只笑,并且,笑得灿烂。
鬼哭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他在客栈看到的那个男人,但后来发现不是。弯刀是那个男人的,但人换了。
然后,鬼哭看到了,他在码头上捡起了一个船桨,将一块木板踢到了海上,踩着木板,船桨拨动海水,朝这边而来。
铃铛剧烈摇摆,铃声急促。
瞳孔收缩,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开船,开船!”
船帆扬起,船员们肌肉高鼓,铁链绷得笔直,奋力的拖拽起沉重的铁锚。
然而,来不及!
那个男人一开始显得很是生疏,划了几下之后,只是在原地打转。但很快,他就找到了窍门,接着,速度飞快。
船桨仿佛螺旋桨一般转动起来,在他的双手中划出道道残影,不断的拍打着海面,溅起朵朵雪花,连成一片。
木板飞快的在海面划过,留下一条笔直的轨迹,惊得鱼儿四散逃离。
鬼哭计算了一下彼此的距离,心头一沉。
他看得清楚,等船开起来,对方就已经足够接近了。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个距离,就是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那个男人周围,虫子飞舞,时不时落在了男人的肩头,落在了木板之上。
“妖孽!”鬼哭咀嚼着这两个字,这是他在客栈中,无意间听到的两个字。很模糊,当时没怎么注意,现在想起来,很值得推敲。
“大黑!”鬼哭突然大叫。
大黑马从船舱中跑了出来,到了甲板上,疑惑的看着鬼哭。
“兄弟,咱们要拼一把了!”
一旦让那个男人接近了,上了船,所有人都得完蛋。
大黑马看了一眼迅速接近的那个男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鬼哭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翻身上马。
“鬼哭兄弟!”假和尚大步走来,抛来一物。鬼哭一把接住,是一个护身符。外有红布缝制,内藏草药神符,摸起来微烫,刚好能够接受。
“三婆婆让我给你的。”假和尚说道:“只有三个呼吸。”
鬼哭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一带缰绳,大黑马人立而起,前蹄高扬,重重地一踏甲板,箭一般射了出去。
铃声远去,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充满期盼的看向鬼哭。
越是靠近,压力越大。
每一寸皮肤,都仿佛针扎一般,那男人身上诡异的妖气,不知不觉已经影响到了如此之远。
不像那些体型巨大的妖怪那样妖气浩荡无边,也不像鬼哭他们这般极具爆发力,却更添几分诡谲,不知不觉让人心头发寒,手脚发麻,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一半。
恶念涌动,顺着铃铛传荡出去,不仅帮鬼哭驱散了那些充满恶意的妖气,把那些妖气抵挡在周身一丈开外。
踩在木板上的男人嘴角翘起,邪魅一笑,手指轻轻的敲在了刀鞘上。xiumb.com
嗡嗡嗡嗡……
令人毛骨悚然的翅膀拍打声,连绵成了一片。
无数的虫子,从他身上飞出,从木板上飞出,飞上了天空,在天空盘旋,密密麻麻,俯冲而下,犹如蝗虫过境。
不,这比蝗虫过境还要可怕。蝗虫不吃人,这些虫子,这吃人的。只消片刻,就能将人内脏吃光,只留下皮囊,还要在你腹中产下幼崽。
狂风迎面扑来,鬼哭压低了斗笠,满头长发迎风乱舞,右手手指搭在了刀鞘上,左手大拇指顶住了护手,缓缓发力。
刀身摩擦着刀鞘,刷刷的,声音细长。
先是黄铜的护刃,然后才是雪白的刀身,锋利的刀刃射出米粒大小的毫光,灿烂的火光在刀刃上不断朝着刀尖游走。
每拔出一寸,就游走一分。
马蹄践踏的海浪,水花连成了一串。奔腾之中,大黑马终于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开始忽视那些恐怖的飞虫,双眼之中,只倒映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微烫的护身符开始变得炙热,扑上来的飞虫,仿佛撞到了无形的屏障,纷纷燃烧起来。化作点点星火,犹如火雨。坠落在海面,由起伏的海浪将其吞没,坠落在马背上,被皮毛抖落,坠落在斗笠上,被风吹走。
大黑马越跑越快,迎面扑来的风越来越急,然而鬼哭手中的刀,还是这样的不急不缓。
狭长的双眸中,那一对小号的瞳孔,里面装着的,却是一柄巨大的剑,仿佛泰山一般的通天巨剑。
木板上,男人脸上的笑容不再那么灿烂,他丢掉了船桨,右手摸到了刀柄,然后握住。
那一人一马,刚才还只是一个小点,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高大,大到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沉重,难以言语的沉重。
碧蓝的海变成了血海,无数的尸骨浮上海面,伸出腐烂的手,拥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脚,要把他拽进海中。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暗沉,那一轮红日正在滴血。
男人抬起头来,在头顶被无数铁链拴着的巨剑开始坠落,铁链不住崩坏,巨剑缓缓的坠落。
很慢,却势不可挡。
目光看向前方,那一人一马沐浴着火雨,踏着尸山血海,和头顶的巨剑一样,不可阻挡。
“好强!”男人感慨,嘴角再一次上翘一分:“但是,我更强!”
呛!
两道雪白的刀光相撞,刺眼的火星迸溅。
大黑马发布痛苦的嘶鸣,一团水柱冲天而起。
鲜血化作一道圆月,飞射出三丈多远,犹如利刃,切入海中,切开了海水,没入其中。
滴答!
血液从刀尖滴落,鬼哭匍匐在马背上,牙齿紧咬,阵阵虚弱浮上心头,拉扯缰绳,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男人立在原地,脚下木板破碎,身上沾满了海水,一道赤红的伤痕倾斜着贯穿全身。等到鬼哭转身离去,男人的笑容变成了惨笑,向后倒去,砸到了海水之中,然后融化。
鬼哭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心头沉重,铃铛依旧响个不停。
那个男人,没这么容易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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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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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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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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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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