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根本没法睡。——痛的!
连日不停的疾驰,让柳元集这个国子监士子充分认识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哦,不,认识到什么叫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现在,他大腿两侧全都是血肉模糊,其上还有一些新新旧旧的结痂。
这些血痕伤疤,便是因为一刻不停地骑马赶路造成的。
柳元集自诩不是娇弱的人,事实上,他骑射之术一直在国子监名列前茅。
在没有离开京兆之前,他还总是想着骑马什么的,都是小意思啊。
为此,他还曾沾沾自喜过,觉得自己比军中那些士兵也不遑多让。
现在……他很想回到过去,将过去那个自己狠狠刮上几巴掌。
叫你丫骄傲,叫你丫自喜!
现在报应就来了!
他现在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去哭,其实,在一路疾驰的过程中,他真的好几次都眼湿湿了。
——他哪里想得到,急行军会这么辛苦,他哪里想得到,起码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现在,他大腿两侧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只稍碰一碰都会痛不欲生。
幸好缇骑随身带着伤痛药膏,缓解了他的痛楚,不至于让他真的泪流满面。
想到了缇骑,柳元集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霎时间他的脸容像是拧在一起了,变成了奇怪的狰狞模样。
他痛得两目赤红,忍不住发出一声剧烈的痛呼:“哧……”
这一刻,柳元集觉得真的是生无可恋了,也不知道那些缇骑是怎么做到的,连续疾驰了五六天,一个个都像没有事似的,唯有他……只想做一条冬眠的蛇!
边上的缇骑朱离见他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说了一句安慰的话语:“我们当初就是这样过来的,习惯就好了。”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习惯!
“……”柳元集无语地看了看朱离,痛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不是缇骑,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纠在一起的脸容渐渐摊开来,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了朱离,开口问道:“朱大人,你们为何要带我来岭南道?”
为何他要跟着他们一起疾驰,为何他要两腿血肉模糊痛得走不动,为何,为何?!
这一路上,柳元集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当然,一路疾驰和一路伤痛,他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来多想。
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了岭南道,柳元集像散了架似的,然而终于捡回了一点精神,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朱离很直接地要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他只是奉厂公之令办事,将这个国子监士子带上,至于厂公的用意,他不知道,也不会去猜测。
不过……
朱离看了看柳元集两腿的伤势,眼中有一丝毫同情和满意。
他没有想到,这个士子竟然一路跟着他们疾驰,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昏死过去一样,却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堪堪跟上了他们的速度
作为缇骑,朱离跟随厂公这样疾驰惯了,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强度,对一般人来说,是绝对受不了的。
果不然,这个年轻人第一天下来两腿就受伤了,可是这个年轻人就是这样一边抹着药,一边丧着脸,死死咬牙跟上了他们。
这小子颇为不错……
不管厂公带着这小子前来岭南道是为什么,光是能跟上他们的速度,也让朱离这些缇骑另眼相看了。
听到了朱离的话语后,柳元集又是一阵无语。
自从缇骑来到柳家,将他带走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一直处于懵逼状态。
他和其他国子监生一样,对缇事厂和缇骑无比畏惧,对缇事厂督主汪印更加畏惧。
在他的心中,缇事厂和血腥恐怖是等同的。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和缇事厂没有什么交集,直到这些缇骑的突然出现。
这些缇骑沉默冷峻,只晓得赶路,而那个俊美无俦的汪督主……
柳元集根本不敢靠近他,更别说要向他发疑问了。
这五六天下来,在经历了死死生生的痛苦后,柳元集对缇骑的看法也不知不觉变了很多。
之前对他们是畏惧不已,恨不得退而远之,现在却是在畏惧之余,多了一丝佩服。
人都会崇拜强者,也会佩服坚毅的人,且看汪督主和缇骑一路疾驰而面不改色,柳元集心里就只有一个“服”字了。
可是,两腿还是好痛……
在柳元集和朱离拉杂说着话的时候,唐玉推门走了进来,说道:“柳元集,厂公让你去见他。”
柳元集心里一惊,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却因过猛的动作,又是一阵痛不欲生。
“督……督主找某有何事呢?”柳元集抽着眉头,呲牙咧嘴地问道。Χiυmъ.cοΜ
唐玉当然是摇头不答。
哪怕柳元集心里畏惧,却还是拖着血肉模糊的两条腿,却见汪督主去了。
待听到汪印的话语后,柳元集瞪大了眼睛,连腿上的伤痛都忘记了。
“督主……督主,您问我……平定百部动乱的良策?”柳元集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汪印淡淡道:“没错,百部动乱的情况会有缇骑与你细说,三日之后,你便给本座一个良策吧。”
柳元集这几日的表现,都落在了汪印眼中,对于他能跟着缇骑一路疾驰也颇为欣赏。
虽然他暂时还没有看出柳元集在军事谋略上的才能,但这份坚毅的心志倒是不缺,并不比军中士兵差多少。
爱才的汪督主在心里默默给了柳元集一个赞:此子不错!
可怜的柳元集快要凌乱了,心中的疑问一下子涌了上来,让他脱口而出:“督主大人……您带来来岭南,就是为了询问我良策?”
不、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汪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当然!督主大人说当然!
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柳元集惊愕得嘴巴都塞得进鸡蛋了,汪印看到他这副样子,微勾了勾唇角。
这个年轻人倒也有趣,不怪唐玉朱离他们对此子颇为同情。
他看着柳元集打颤的两腿,淡淡说道:“朱离有一种秘药,很不错,你去问他讨点来,对骑马伤势很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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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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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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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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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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