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绥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知道,督主大人不会瞒骗她,她知道有督主大人护佑,姐姐肯定会平安无事。
可是,她只要一合上眼,就会想起姐姐血崩难产的情景。
前一世,她明明没有见过这些血腥场景,这会儿却清晰得如在眼前。
她下意识地伸手出去,想抓住些什么,目光带着无措:“大人,我怕,我好怕。我做个一个梦,梦见姐姐……”
她喃喃说着梦见姐姐血崩难产而死,生下了一个羸弱的皇子,这个皇子还差点被宫中的嬷嬷溺亡……
汪印半敛着细长的眉眼,目光扫过了被叶绥紧紧抓住的衣角,最后落在了她脸上,微微吸了一口气,才出言道:“别担心……这是梦而已,不是真的。”
听了这话,叶绥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这不是梦,而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姐姐真的死了,留下了一个无所依的皇子。这个皇子、后来的太宁帝,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见生身之母一面……
这一世,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
她期盼地看着汪印,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肯定,肯定这就是一场梦。
然而汪印却有些愣,他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涩凝滞,竟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正抓住本座的衣角,这……
叶绥虽则担忧,却并非神志不清,她见汪印神色有些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呀……”
她倏地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涨红了脸。
天,她什么时候抓住了汪督主的衣衫?!这……怎么会?!
见到她这副窘迫无措的样子,汪印却觉得意外的有趣,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眉目都舒展开来了。
瞥见汪督主的笑容,叶绥脸上更加红艳欲滴,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就算她再着急,再担心姐姐,也不能这样啊。抓住汪督主的衣角……现在她只想双手覆脸,没法见人了。
隐在暗处的郑七和王白,同样看见了叶绥的动作。
在见到厂公的笑容后,他们两个已能极力维持从容淡定了。
抓衣什么的……呵呵,前一个试图抓住厂公衣服的人,好像被厂公一脚踹了出去,血溅三尺而死了吧?
他们再一次果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抱着夫人的大腿!
因有了这窘事,不知不觉间,叶绥心中的担忧惊惧便少了一大半。
当她与汪印相对而坐、品着剡溪茗的茶香时,剩下的那一小半也散了去,她焦躁的心便渐渐平静下来了。
心一旦平静下来,她便如同往常那样,感受着汪督主清冷淡漠的气息,只觉得越发心安,疲惫困倦似乎一下子就袭了上来。
见到叶绥安静地合上眼,眉头间还有丝紧皱,汪印默了默,轻瞄了一眼自己的衣角,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避嫌迅速离开。
他招了招手,赵三娘便悄无声息上前,先是在叶绥的脖项轻柔地点了几下,随即才极尽轻缓地将其抱起来,放到内间的床上。
而后,她侍立在汪印身边,嘴唇启合,用唇语请道:“厂公可有示下?”
汪印将投往内间的目光收了回来,神容依旧是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随即才摇摇头。
并无,并无示下。
静默片刻,他还是站了起来,移步出了门外,顿住了脚步。
他抬了抬头,似在看着斯来院的点点烛火,俊美的面容依旧如姑射神人般,却多了丝难以形容的人间况味。
他就这么站在叶绥门外,一动不动,淡漠的目光似散得极远极远。
并无示下,只是小姑娘紧皱,本座放心不下罢了。
夜已阑珊,时间随沙漏悄无声息地过,汪印依旧肃立在叶绥门外。
他容貌依旧俊美武丑,神容依旧淡得什么都看不出来,然而往日那一丝令人震慑的杀气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莫可名状是说不出的柔和。
满头白发的封伯坐在屋顶上,远远向下望着自己主子的身形,浑浊的眼眸闪过一抹怅然。
可惜,若无当年的伤事,那么主子和夫人……世间唯白发与怜惜,不可隐。
内间的叶绥,此刻翻动着身子,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自己做梦了,梦见了听说过却不曾见过的一幕。
姐姐满身是血,身边有一个气若游丝的婴儿,连哭都没有力气哭出来,边上有几个嬷嬷正在碎语,商量着要不要留下婴儿的性命。
姐姐身下正汩汩流着鲜血,可是胸脯却没有丝毫起伏,显然已经没有气了。
而后,其中一个嬷嬷的手伸向了婴儿,倏地掐住了婴儿的脖子,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俊美无俦的人止住了嬷嬷的动作,他淡漠至极的脸上带着凛凛杀意,将这个嬷嬷一把击出去,婴儿细碎的哭声响了起来。
可是下一刻,“嗖嗖”利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个俊美无俦的人身上中了无数箭,然后倒下去,口里鲜血不止。
大人……大人最后万箭穿心而死!
“不,不……大人,大人!”叶绥凄厉地大叫,倏地坐了起来,她双目赤红,眼眶欲裂。
不,大人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门被“砰”地撞开,一个人影飞跃进来,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冲入内间,奔至叶绥跟前,同时急呼道:“本座在!我在!”
汪印的心急剧跳动着,脑中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紧紧看着似受了莫大惊吓的叶绥,微喘着气道:“我在,我在!”
叶绥睁着泪眼,眼角边有泪珠不断滑落。
她茫然而惊惧地看着面前的汪印,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大人,还好好的,没有中箭,没有吐血,还活着!
她想确认眼前的人,是真还是幻,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衫,而后将头靠了过去。
是汪督主的气息,是她熟悉的气息,清冷淡漠,让她有说不出的心安。
她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一抹笑容,不料泪水却落得更凶,簌簌而下,怎么都止不住。
大人,还活着,还活着!
汪印低头看着靠在他怀里簌簌落泪的小姑娘,身子都几乎僵直了,他感觉到衣衫被眼泪泅湿,带着一丝温热的眼泪,几乎烫伤他的血肉。
小姑娘的眼泪,似乎能渗透到他心里,让他心头灼热不已,胸口鼓鼓跳动。
“砰砰砰”,他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几乎震裂了他的心胸。
他合了合眼,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环住了小姑娘。
就在这个时候,有缇骑急奔至斯来院,随后门外“笃笃笃”地响了三声,缇骑急禀道:“厂公,宫中有消息来了!纯嫔危!”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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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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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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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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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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