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平平,若非叶绥看到她拨珠的动作快了些,也不会知道祖母心里并不如面上那么无波无息。
叶绥感到疑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计氏。祖母特意将娘亲唤来,是为了知道二房的情况?
可是,二伯和大伯都是叶居谯原配所出,对计氏这个继母并不亲近,自然没有多少母子情分。
如果没有母子情分,祖母这番特意询问二房动态举动也太说不过去了。须知道,祖母对亲生的儿子也没有那么关切。
前世叶绥因为不喜计氏这个祖母,总是想着法子避开佛堂,因而并不知道计氏会如此关心在意二房。
叶绥不由得为父亲感到不忿。祖母这么做,到底将父亲置于何地呢?倘若祖母对父亲关心看重,那么在意二房便无可厚非。
只是……亲子还比不上继子,听起来就像一场笑话。
叶绥没有做过母亲,却也知道何为骨中骨肉中肉,她对抚养长大的太宁帝都舍不得如此狠心。
不管祖母出于何意,是有苦衷还是有别的什么,她都没有什么好感。
一个母亲,倘若对自己亲生孩子都在乎看重,别的还能怎么样?
这时,陶氏已应道:“回老夫人的话,是的,二伯携着家眷回来了。这一次回来的人不少,绮姐儿她们都回来了,想必府中会越来越热闹了。”
“二伯和二嫂看着气色都不错,几个哥儿姐儿都乖巧有礼。二房的院落都收拾妥当了。听说二伯一行人统共用了十几辆马车,主仆加起来有五十余人……”
陶氏将见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还说得极为详细,让人即便不能亲眼看到,也可以知道得很清楚。
这些话语在佛堂里响起,倒添了几分人气,末了陶氏这样说道:“大嫂准备了家宴,为二伯接风洗尘。老夫人……您会出席吗?”
计氏依旧眉目低垂,仍是在一颗一颗拨着佛珠,似乎没有听到陶氏的询问。或许,她不打算回答陶氏这个问题。
见状,陶氏也沉默了。其实这样的话,陶氏每年都会说,但是每一年计氏都没有回答,自然,也没有出席家宴。琇書蛧
明明是叶家老夫人,计氏却幽居佛堂,从来不会参加任何家宴。现在,府中的奴仆们,怕是都忘记老夫人的长相了。
说实话,陶氏实在不了解自己的婆婆。既然有那么多放不下、既然那么关心二房,那就顺心去做些什么。
一直避居在佛堂,总不是个事儿。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当年误了……
离开佛堂时,陶氏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佛堂僻静沉寂,将计氏大半生都吞噬了,而在佛堂外的人,也不见得有多安宁。
她想到了自己的相公,正因为远途而回的二伯心神劳损。说到底,都是因为当年那场祸事罢了。
想到这里,陶氏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情,看似过去了,却始终不曾真正过去,她不知如何才能解开这些郁结。
然而,当叶绥再次问起当年的情况时,陶氏仍旧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当晚的家宴,对三房众人来说,和过去没有太大不同,都是被孤立的,与叶家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仿佛不是一家人似的。
然而,还是有不同的——
叶安世在以往家宴时候,几乎都不怎么喝酒,但这一次他喝醉了,还醉得很厉害,连路都不会走了,最后还是叶向愚和几个管事合力,才将其搀扶回映秀院。
这一晚映秀院灯火通明,叶安世吐得厉害,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嘴上喃喃说着胡言,谁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么一番醉酒,叶安世折腾到天色将明才安静下来,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只是,他昏睡的时候,眉头依然拢在一起,眉间的愁闷浓重得化不开。
良久,良久,他的眉目才舒展开,嘴上还含着一抹笑,似乎正在做什么美梦……
“二哥,二哥你陪我玩吧!明照湖旁的树长得很高了,今天我要去爬树!”小男孩软糯糯地说道。
他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白白胖胖的,像一枚可爱的团子。
此刻,团子正扒搭着一个少年的裤腿,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珠,眼中满是祈求期待。
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无奈地低头看团子,狠心拒绝道:“我还要温习功课,马上就是童试了。三弟乖……”
团子一下就瘪起了嘴,眼睛里瞬间盈满雾气,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却没有再说什么。
少年眉头抽搐,不想看到团子伤心史昂,最终还是不忍拂了团子的期望,松口应道:“……好吧,二哥陪你去。不过只能玩一会,我还要准备童试。”
团子忙不迭地点点头,满心欢喜地拉着少年去了明照湖,闲步还不算,要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一定要爬上明照湖旁边的高树。
无论少年怎么说,团子都要爬树。少年无法,值得叮嘱团子一切小心,把团子扶上了树。
在少年和仆从的帮助下,团子爬上了树杈的位置,开心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团子看着树下的二哥,心中有了个绝妙注意,他巍颤颤站了起来,努力伸长手,费了好大力气才折下一根树枝。
这根树枝很漂亮,送给二哥,二哥肯定会很高兴的!
团子喜滋滋地想道,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脚下,一脚踩空跌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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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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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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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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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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