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给死人化妆时,得把他们想象成自己的朋友,人死后虽然身子凉了,但是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爷爷说,上妆时,身边不能有镜子,不然他们可能忍不住爬起来看看自己化妆后的模样;
我叫崔长安,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爹妈,他们在我一岁大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各奔东西,消失无踪。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我十三岁那年夏天,家后面的小姑奶奶死了,我说是“死了”,而不是"去世了",是因为小姑奶奶的死并不简单。
她死的那天下午,她的三个儿子,带着各自的婆姨回到小姑奶奶独居的平房。
然后,
他们打了一架,
据说是为了小姑奶奶的陪嫁首饰。
他们吵了一架就都走了,只有三儿子,我得叫三叔的,留了下来。
倒不是三叔良心未泯,是他家距离最近,不到五十米。
小姑奶奶的遗容是我爷爷打理的,当时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小姑奶奶安静躺在竹床上。
红配绿的鲜艳寿衣,衬托出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就连脚上的一双绣花鞋,还绣着鸳鸯戏水。
脸上的妆容显得素雅,并不浓妆艳抹,一如小姑奶奶生前,只是稍微精致了些。
这就是我爷爷的手艺了。
从头到尾,我就在旁边看着,平时小姑奶奶对我很好,我也跟她很亲近,所以不觉得怕。
爷爷还顺手从供桌上拿了一截云片糕给我吃,说是你小姑奶奶请你吃的。
我傻乎乎地笑了笑,却没有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真的是小姑奶奶请我吃的吗?
天已经有点黑了,爷爷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
“安子,今晚你也留下来,给你小姑奶奶守灵吧。”
我有点开心,因为三叔的儿子虎仔和我玩得好,今晚守灵的话,在我看来就是和虎仔玩一个晚上。
我和虎仔蹲在角落玩水浒卡片,隔着两层帘布,里面就是一动不动的小姑奶奶。
三叔装模做样烧了一会儿纸钱,便躺倒屋外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我感到一阵尿意,一个人走到屋外的田埂边,准备放尿。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我打了一个哆嗦,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
我突然想起来,每次小姑奶奶撞到我“嘘嘘”时都会打趣,问我小鸡仔长大了没有啊?
我心里忽然好慌,提起裤子就跑回了灵堂。
夜风吹得帘布不停摆动,我顺势往里瞅了一眼,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我赶紧掀开帘布往里仔细看,小姑奶奶还是安静的躺在竹床上,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终于,我想到了!
小姑奶奶之前好像是头朝南,脚朝北,现在怎么转了过来,头朝北,脚朝南?
我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吓得我差点尖叫,扭头看见是虎仔。
虎仔问我干嘛,我说你有没有发现,你奶奶头和脚的位置调了个儿?
虎仔捶了我一记,说我故意吓唬他。
我走到三叔面前,三叔几乎快睡着了,见我走过来,抬了抬眼皮:
“咋了?”
“叔,小姑奶奶好像调了个儿,她本来不是那样躺的……”
“扯你个蛋!”
三叔瞪了我一眼,打断了我的话。
我被呛得没敢再说什么,赌气的又回去,抓了一把厚厚的纸钱往火堆里一丢。
到了后半夜时,三叔开始打呼噜了。我也快睡着了,虎仔推醒了我,说他肚子疼,要我陪他去茅房。
“扯你的淡,你自个儿去,别烦我。”
虎仔却一再软磨硬泡,硬要我陪他去茅房。
我没得办法,陪他走出灵堂,左拐去了茅房。
农村的茅房,就是一个搭起来的小屋子,地上挖个坑,坑里放着一个水缸,上面安装一个木架子,人如厕时坐在上面,高高的,像是皇帝上朝坐的龙椅。
空气不是很好,还有虎仔正在贡献新鲜肥料,我自然得稍微离他远一点。
村子里传来两声狗叫,我张望了几下,xiumb.com
等我回过头再看向虎仔,忽然看见,在虎仔身后,有一个身形佝偻的影子。
我伸手指着那个方向,大叫:
“虎仔,看那边,看那边!”
虎仔扭过头看去,可那道影子却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
回灵堂的路上,虎仔不停埋怨我,把他吓得屎都没拉利索。
我有点浑浑噩噩。
就在这时,回到了灵堂。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小姑奶奶还是那么安静的躺在竹床上,
我心里不禁长舒一口气,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但也就在这时,
我目光扫过小姑奶奶脚上那双绣花鞋,
在那鞋底,
分明沾着新鲜的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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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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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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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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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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