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跟他一起打仗,他们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
有些人跟他一起吃饭,屋子低矮,光线差到看不清碗里的菜,其中有人叫他“哥”,也有人叫他“儿子。”
出现最多的是那个女子,他和她一起骑马,在屋顶上说悄悄话,他经常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可也只有背影。
金晓雨见箫宝山呆呆的样子,不由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再问他:“六傻,你发什么愣呢?”
箫宝山回过神来,再道:“我的梦里,经常有一个女子出现。”
金晓雨连忙眨着眼睛:“女子?那女子会不会就是我呢?”
“应该不是,如果是你的话,那我为何想不起你是谁。”箫宝山认为那女子有可能真实存在,而且是在他失去记忆之前就认识了。
金晓雨又问:“那你跟那女子在梦里面都干了些什么?”
箫宝山不回答。
“你不回答,那就说明肯定是一些羞羞的事情,对不对?”金晓雨眨着双眼俏皮地问。
他仍是沉默。
“沉默就代表默认了。”金晓雨笑嘻嘻地道。
金晓雨又道:“其实那女子未必就真实存在,只是你太孤独,太寂寞,太需要人陪了,所以才会梦到女人,我听说,那些没有女人的男人,半夜还会偷偷地自己用手……”
箫宝山严肃地看着金晓雨,金晓雨只好不说话了。
“当家的,您慢吃,吃完了再叫我,我会上来替你收碗的。”箫宝山说完就走。
金晓雨则在后面喊:“六傻,我敢肯定,你梦里的女人绝对不是真实存在的,那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说不定,那女人就是我,我就是你想要的女人!”
箫宝山顿了顿,但很快就出了金晓雨的屋子。
……
傍晚,龙门客栈又来了五个人。
这几个人脸色严肃,进来后先仔细观察客栈,发现没有异样这才落座。
二傻去给他们倒茶水,他们还拿出一根银针,确定没有毒了这才喝。
“几位要住店吗?”二傻问。
其中一人道:“不住,吃个饭就走。”
“行,那几位客官想吃什么?”
“……”
箫宝山此时也在大堂里,他正忙着招待另外几桌客人。
这时,后面来的其中一人看到箫宝山,他突然就愣了愣。
他赶紧暗示了另外几个,再指了指箫宝山。
见到箫宝山后,另外那几个也很是吃惊。
其中一人拉住二傻,再指着箫宝山问:“那边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二傻看了一眼六傻,他对六傻这种木头人向来没有好感,便道:“他没有名字,就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伙计。”
“伙计?那他在这里干多久了?”那人又问。
“很久啦,具体多久我也不记得了,奇怪了,你们又不是女人,打听他干嘛?”二傻问。
六傻因为长相英俊,身材出众,一些女客官会偷偷打听他,没想到现在来了几个男的也打听他。
二傻索性用一贯的作法,他直接叫箫宝山:“六傻,你过来,这边有几位爷要伺候。”
箫宝山也不多问,反正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拎着茶壶过来,见他们的杯子里面已经有水了,就问:“几位客官想吃什么?”
似乎他并不认识他们一样。
那几个人就疑惑了。
箫宝山就又问了一句:“几位客官是有其他的事吗?”
“没有,就是想让你过来点个菜。”其中一个人道。
他麻利地让箫宝山将本店的招牌菜每样一份端上来,箫宝山记下之后,就到后厨房去传菜。
等箫宝山走远了,他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刚刚那个人是箫宝山吗?”
“会不会只是长得像?”
“可是他不认识我们。”
“他本来就跟我们不熟,不认得也不出奇,我只是比较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当了将军,后来又跟了六王爷吗?”
其中一个道:“是不是箫宝山,一会儿试探一下他就好了。”
……
箫宝山把菜端上来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突然不经意地喊了一声:“箫宝山!”
然而,箫宝山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只道:“这道是牛肉炒芹菜,几位先用。”
后面的菜也陆续上来了。
最后一道菜上来的时候,有人突然朝箫宝山伸出一只脚,试图将箫宝山绊倒。
他差一点就得逞了,因为箫宝山似乎完全没有防备,可这时,金晓雨突然出现,他揽住箫宝山,并且怒斥这几个人:
“几位过来吃饭,本店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一不欺客,二不坑蒙拐骗,可你们为何要欺负我的伙计!”
几个人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想绊倒箫宝山那人连忙道歉:“对不起,在下不是故意的。”
金晓雨瞪了他们一眼,再狠狠地道:“那就请几位小心一些,我这里这些伙计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欺负的。”
金晓雨说完,再扶过箫宝山道:“你没事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箫宝山没有说话,面色如水。
……
这几个人吃完饭就要继续赶路了。
可他们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有些喝醉的样子。
他们先去马槽拉自己的马,一边走一边聊:“原来那个人不是箫宝山,我还以为是箫宝山呢。”
“就是,天底下居然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俩个人,不过现在这一个竟是比真正的箫宝山怂一些,跟个木头似的,还不会武功。”
“确定他不会武功吗?”
“确定,不然以箫宝山的身手,他根本不可能没有防备的,也不会被我绊倒。”
就在他们去拉马的时候,一把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出现:“箫宝山是谁?”
他们转过身,看到金晓雨站在身后,其中一个人则醉醺醺地道:“箫宝山?箫宝山是一个反贼啊,一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还是一个爱慕虚荣,卖主求荣的货色。”
金晓雨骂了一句:“滚!”
这几个人拉上马,再策马而去。
金晓雨还在原地站着。
不一会儿,箫宝山也站出来了,金晓雨回头看他,眼里带着同情:“我在他们的酒菜里面下了轻微的毒药,所以他们会呈现出醉酒状态。刚刚你也听到了,他们说你可能叫箫宝山,只不过……”
反贼?背信弃义?卖主求荣?
箫宝山满脑子都是这样的话。
他是这样的人吗?不可能,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爱惜他人的生命,自从来到龙门客栈后,他已经阻止了好几次金晓雨杀雨。虽然金晓雨认为自己杀的都是一些奸淫大盗,可是,他认为生命平等,他们没有资格去主宰别人的命运。
他一早就知道金晓雨对他有想法,可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为她负责,所以,他对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不肯伤害她一寸。
这种人会爱慕虚荣吗?
金晓雨又掏出一个令牌,然后递给箫宝山:“这是我从那些人身上偷来的,应该是他们的身份,你要不要跟过去查一查?”
箫宝山低头看了一眼,令牌上面写着“大内密探120号”的字样。
是宫里面出来的暗探。
如果他就是他们口中的箫宝山,那他以前应该在京城生活过,可是,在他那些破碎的梦境里面,他生活的场景更多是一个山村。
他把令牌推回给金晓雨,再看到马槽里面有一匹马,他顿时前去把马牵出来。
金晓雨动了动嘴,想说这匹马是客人的,他不能牵。
可又见箫宝山一副哀伤的神色,她也就不去阻止了。
箫宝山默默地把马牵出来,再骑上。
说来也怪,他在龙马客栈这么久都没有骑过马,也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骑过马,然而,他骑马的动作十分娴熟,仿佛他天生就应该是在马背上的。
他策马驰骋在沙漠里,往戈壁的方向跑去。
金晓雨担心他出事,也牵了另外一匹马出去,然后在后面跟着他。
箫宝山一直驰骋到曾经醒来的山脚下,然后勒紧马绳,再抬头望着山上,呆呆的。
那些人说他是反贼,所以,他是因为躲避追杀才来到这里的吗?
他背信弃义,卖主求荣,那么,他对家人也是如此吗?
倘若他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想必他的家人也不会来寻他吧?
是的,在这里大半年了,没有一个人来找过他。
家里出了一个臭名昭昭的反贼,他们会希望他死了才是。琇書網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感到焦躁,第一次感到悲伤,深深的悲伤。
……
是夜,箫宝山回到客栈,头一回喝了酒,而且喝得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进他的房间,是一个女子。
此时,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你是谁?”他问。
女子坐于他面前,用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脸,再柔和地道:“我?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箫宝山努力睁开眼睛,却依然很难辨认,眼前的脸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从梦里到现实,再从现实到梦里。
他又想到金晓雨的那句话:或许你梦里面的那个人就是我。
而金晓雨也在此时说了一句:“我就是你梦里的那个人。”
说完,她一把将他推倒,再覆了上去。
……
箫宝山醒来的时候,身边枕着金晓雨,彼此都是坦诚相见。
虽然头痛欲裂,可不至于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愉悦,反而更加空虚,更加颓丧,他甚至想要再喝一坛酒,或许两坛也行。
金晓雨也醒来了,见箫宝山睁着眼睛,她立刻趴在他身上抱住他:“六傻,我不管你是什么山也好,是反贼也好,你已经跟我那个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你得一直留在我身边,当我的男人!”
好一会儿,箫宝山才看向金晓雨,然后道:“我或许不是一个好人。”
“放屁,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也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总之你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话似乎说到箫宝山的心坎里了。
他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我会对你负责的。”
金晓雨不屑地道:“好像是我逼你负责任似的,我又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六傻,你喜欢我吗?”
箫宝山没有吭声。
他喜欢她吗?
他不知道。
可不一会儿,金晓雨又凑了上来,并且搂住了他:“罢了罢了,如果你真的要对我负责,那你娶我好不好?正我今年二十五了,姑娘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是老姑娘了,我正好也想尝尝有男人,可以生儿育女是什么滋味。”
箫宝山一开始没有回答,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随你。”
余生,怕是要一直在这里渡过了。
……
天山部落。
叶小娴他们的骆驼已经发展到40多头了,人员也已经招募好,等于他们现在成立了一个大的作坊,每个人都分工明确。
骆驼队的领队是多里库,一起跟队也有20来人,都是多里库精选出来的。
叶小娴现在不用再跟骆驼队了,她负责牛肉干、果干的制作,还负责大后方的调配。
刘员外负责采购。
叶小娴这边每天都热热闹闹的,以前跟过来的难民也把毡房搬到了叶小娴这边,他们每天跟着叶小娴忙活,热热闹闹的,又充实又高兴,不用受农场主剥削,也不用每天吃馕,叶小娴这边的饭菜丰盛,有时候还有水果。
于是他们干得越发卖力,甚至不想要钱。
可叶小娴说了,除了管吃饭,后面还会有钱发,前期的钱少一点,等他们的作坊步入正轨后,就可以定期发钱。
部落一些穷苦人家,看到这边管吃住,也想过来干活。
这些穷苦人家穷的原因不一定是懒,而是没有本钱,养不起多的牛羊,再加上以前的农作物没有人来收购,种出来只能自己吃,所以手头没有余钱。
现在来叶小娴这边干活却是可以领工钱的,所以他们就托人问,想过来。
叶小娴当然欢迎,她这作坊都是纯手工,没有机器,每一步骤都需要有人操作,比如做果干,类似哈密瓜要削皮,削干,再腌制,多的时候就要人手。
有人些索性把自家毡房搬到了这边,于是,叶小娴俨然成了一个小部落。
族长一家见形势越来越难把控,他们急得都要流鼻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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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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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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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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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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