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攀折一枝小竹马>第 36 章 贺归
  盛京的夏樱落尽,梧桐开始出彩,整齐排列在街道两旁。树姿健硕高大,似能拂扫夜空,将星辰坠落,碎成金灿灿一片。

  白露挂,秋风颤,梧桐叶叶碰撞,瑟瑟其鸣。

  墨染苍穹下,盛京多寂寞,少萧索。

  此时,城北玄门。值守在城门旁的两位军卫,照例拦下本不该在这时选择进城的马车。

  “盛京城夜禁,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马车内,传来一声细弱的轻咳。

  随即,车帘缓缓掀起,伸出一只玉雪白净的纤纤柔荑。细长的瘦指捏着一枚黑铁令牌,令牌上面龙武飞扬的用金漆描摹着一个字:贺。

  “属下有眼不识泰山!”

  “属下多有得罪!”

  两名军卫见牌色变,立马卑躬屈膝,俯首恭敬的齐声道了一句:“恭迎贺老归京。”

  玄门随即大开。

  盛京城空荡荡的街道上,传来马蹄踏步的清脆声响,格外显耳。

  一轿一马,晋阳而来,夜归故里。

  矫辇的窗帘被掀开一角,探出一张瘦俏的瓜子小脸来。

  这张脸颜色冷淡,白若纸宣,白到可以透出青紫蔓延的血管。峨眉轻蹙,似是盛着一捧凉滋滋的轻雪。细长的眼眸,睫羽微垂,如一抹缺月,目光泠泠,不做任何表情之时,总带给人一种病恹恹的厌世之意。

  她的面目整体温润,毫无攻击性,好似一幅山水墨画,唯一的亮色便是那一抹唇,薄薄两片,并无太多血色,倘若被清水稀释开的红。

  贺吟放眼望去,发现一年过去,盛京并无太大的变化,处处都是熟悉的景象。

  “爹。回盛京了,真好。”

  贺吟将头收回车内,眸中难掩喜色。

  贺九州坐在车内正方,手里盘着两只油润发亮的核桃。车内昏暗摇曳的灯火越发显得他皮肤黝黑,面容粗犷丑陋。他动了动眉角,一手拍了拍大腿,叹道:“他娘的,本以为下次回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没成想,这么快又回来了。”

  贺吟香帕掩嘴,轻咳两声,面色越发白了:“爹,回来也好。毕竟盛京才是咱们的家。”xǐυmь.℃òm

  贺九州坚硬的眸光移到贺吟身上,多出几分心疼和担忧:“吟儿,盛京秋冬天气寒凉,根本不适宜你养病。在晋阳待着多好,四季如春,非要跟爹回来受罪。”

  贺吟撑起一抹笑:“爹去哪,吟儿就去哪。吟儿离不开爹爹的。”

  贺九州目光慈爱,将贺吟的手握到自己粗糙的掌心当中:“我的吟儿命苦,哎,跟着爹也好,你一个人在晋阳,爹也不放心你。”

  “有爹在,我便安心。”

  贺吟此时心跳甚快,一来充斥着回京的喜悦,二来,便是能见到她那两位异姓哥哥。

  晋阳气候虽好,山水养人,对于她的病情来说是极好,却总觉得日子过得太寡淡,少了些什么乐趣。

  贺吟道:“爹爹,沈微哥哥还不知道我们提前回来了吧。不知这时,他是否睡下了。”

  “你以为司命这么好当的,他公务繁忙,兴许这会儿还在研读卷宗。”

  谈起沈微,贺九州满眼都是骄傲与满意。

  “养个徒儿就是好,那会儿从死人堆里给他捡回来,这会儿出息了,司里的事情也全然不用我管。”

  “我老了,就该当个甩手掌柜,逍遥自在。”

  贺九州话毕,笑了笑,明明是普通的欢喜,看起来却异常可怖。

  原因来自他脸上的那道疤。

  贺九州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长疤,从右眉往下,疤痕经过眼角,差一毫就是眼白,再顺着右颊衍生到下巴,像是将脸切割了三分之一。

  笑起来时,长疤皱到一起,他的长得本就是凶相,笑起来,不熟悉他的人只觉得瘆人,宛如鬼刹。

  马车在棠川阁门口停下。

  贺吟被侍女扶下马车,明明只是初秋,却穿了三层内衬,身上还披着一件月白大氅。即便如此“武装”,看上去,身影依然纤瘦。

  陆晁开的门,见到自家老爷与小千金时,浑浊昏暗的老眼发出了罕见的光亮,声音颤抖:“老爷,回来了。”

  贺九州看上去同以往一般,照旧威严,肃穆,倒是身材好像发福了些,肚子微隆,脸部线条柔润不少。

  陆晁将两位引进门。

  陆晁道:“老爷,需不需要我去同小司命通禀一声。”

  贺九州摆摆手:“咦,明日再说,如若他睡下了,还要起来折腾。他也不是铁做的。”

  贺九州虽说为人严厉,有时候却是挺溺爱他这个徒儿的。

  贺吟瞧见院中满树的枇杷,累累缀满枝桠,散发着清甜的果香。她不禁想起往年,沈微与江阙二人为她爬树摘枇杷的时候,她只需要蹲在树下吃就好了。

  可惜枇杷性凉,如今也不能多吃了。

  “啊——”

  贺吟忽而尖叫一声。

  一只橘色的猫儿从她面前飞快经过,隐没于夜色之中。

  贺九州本能的挡在贺吟面前,啐了一口:“哪来的畜生!”

  陆晁冒了冒冷汗,卑着腰解释道:“这是小司命前些日子抓回来的野猫,不过是养在偏院的,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就送人,没想到老爷这么快就回来了。是老奴疏忽了。”

  贺九州哼了一声:“明天想办法处理掉,吟儿对这些猫猫狗狗的毛发最是敏感!”

  贺吟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无色,猛咳了两声,却是问:“沈微哥哥怎么也喜欢起猫儿了。”

  陆晁眼中闪过一时异样,连忙继续解释:“那猫儿在棠川阁后门生了一窝崽儿,小司命觉着是因为棠川阁福气旺盛,猫儿才在选择在棠川阁门口产崽。万物有灵,小司命觉着是吉兆,便一时心慈,先抓回了偏院,说是等过几天再送人呢。”

  贺九州怒气几分缓和:“我棠川阁是风水宝地没错,当初请了法师特意算过的。这小子近几年也信起这些来了,实属罕见。”

  贺九州将贺吟迎回了房间,好语安哄一顿,便也回到自己屋里休息去了。

  虽说一年未归,沈微将棠川阁依旧打理的很好。贺吟与贺九州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拂尘打扫,干净整洁,随时都可以安心住下。

  或许是回京心情太过激动,方才又被猫儿惊扰一下,本来路途劳累的贺吟此时全然没有困意。

  她见贺九州屋内灯灭,便则披了一件大氅,被小侍女搀扶着出了门。

  乘着月色,来到了空山院。

  她见空山院灯火未熄,透着门窗发出昏黄的光亮,眼眸不禁睁圆,亮了亮。

  她走进空山院,来到沈微的房门外。

  发现沈微的房门并未关紧,半掩着,她直接推门而入。

  推开门,见到沈微穿了一件薄薄的茶白长衫,正盘坐在矮低的桌案前,仔细盯着手里的书卷。眉目认真,人如珠玉。

  他听到门被推开,以为是风,抬眸望去,结果对上一双温柔细水的眸子。

  这一对视,贺吟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沈微脸上则是藏得严实的惊吓。

  贺吟柔声唤道:“沈微哥哥,怎么还未睡。”

  沈微放下书卷,虽是惊讶,声音却放得极低:“吟儿?”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等下月?”

  她眉眼弯起,笑道:“我爹说,迟回来些便不能吃上枇杷了。”

  沈微肃着脸,点点头,声音依旧压的很低:“吟儿回来了,便早些去休息吧。”

  贺吟见他没有多余的话要讲,重逢之喜更是没有,心头虽然失望,但这么多年,沈微人冷,她是知道的,也在意料之中。

  本打算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沈微身下传来一句娇软的女声。

  “渴。”

  那声音很小,就说了一个字,但贺吟还是听到了,她转头望去,看到沈微身下,居然娇懒的坐起一位女子。

  方才灯光昏暗,没有发觉到沈微的腿上躺了人。

  桌案遮得严实,只能漏出一双细腿,她也没有察觉到。

  温轻轻并未发觉门口多了一个人,她微眯着眼,眼梢勾着慵意,双手搂上沈微的脖子,与他面容近在咫尺。亲昵着用撒娇的语气道了句:“我都睡了一觉了,你怎么还不困。方才梦到你亲我,你不会是趁我睡着偷偷亲我了吧。”

  沈微耳根一红,咳了两声。

  温轻轻才察觉到沈微神色不对,紧接着,又听到门口也传来两声咳嗽。

  有人?

  温轻轻身子一僵,朝门口望去。

  贺吟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此时,温轻轻坐在沈微两腿中间,胳膊明目张胆的搭在他脖颈之上,这过于暧昧的动作,让她有一种“捉奸在场”的奇异感觉。

  越是大场面,沈微越是装得稳,他清了清嗓子,执意破了这份僵持:“轻轻,这是贺吟。师父的千金。”

  贺吟……

  一听是贺吟,温轻轻搭在沈微脖颈上的手迅速放下,屁股从沈微身上挪开,将他一把无情推开。

  她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襟,微微一笑:“你好。我叫温轻轻。”

  贺吟的眼神复杂,渗透着丝丝凉意。她咳了两声,幽幽道:“对不起,打扰二位了,吟儿先走了。”

  贺吟走的果决。

  仿佛受了奇耻大辱。

  沈微的形象在她这里,可谓是进行了一番天地逆转。

  江阙深夜挑灯夜读还不忘坐拥美人倒是有可能的。

  但沈微,这事儿发生在沈微身上,简直太过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荒诞不经。

  她一直以为他情窦未开,无情无欲。

  但她亲眼所见了,那女子靠得他如此之近……他没有嫌弃,甚至眼神里满是纵容。

  难怪一进门,就闻到一股不属于他的气味。甜腻,娇香,生媚。

  从不喜花的他,桌案上破天荒的摆了一瓶粉嫩的芍药,极为扎眼。

  那女子虽是未施粉黛,却难掩绝色,举手投足间可见天生媚骨,眉眼清纯却是勾人。

  男人本色?

  贺吟心绪混乱,身子发冷,回到屋中,猛咳了一会儿,灌了一碗汤药,才感觉好了些。

  空山院。

  沈微还在对方方才推了他的行为表示不满。

  脸色冷冷的,抬手抿了一口茶,桃花眸微眯着,目光射出危险信号:“你我又不是做贼。好像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贺吟同我妹妹一般,你不必害怕。”

  温轻轻心有余悸道:“让她看到我们这样不大好吧......怕她会觉得我是个不知检点的浪荡子。”

  沈微的面孔凑近:“那你是说我也是个浪荡子喽?”

  温轻轻躲闪开他,凶凶的瞪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压压惊。

  “你是正人君子。没人会怀疑,大家只会觉得是我勾引你,我是浪荡子~”

  沈微忽而笑道:“有道理。”

  温轻轻威胁他:“以后门关紧点好不好!出糗出大了。”

  在她女鹅面前出丑,要命!

  贺吟,是原文中的重要配角,也是深受读者喜爱的病弱小天使,温轻轻同大家一样,喜欢亲切的称她为:女鹅。

  画师太太出她的同人图次数仅次于女主。

  为什么说她是病弱小天使。因为她病弱,一天一咳血,又有心疾又有咳疾,每天药不离口。

  她是文中最贴近大家闺秀这个词的女子,诗书满腹,呵气如兰,毫无攻击性,直接碾压温轻轻这个喜欢跳脚的恶毒女三。

  只可惜贺吟命运悲惨,嫁给了裴凝做正妻。

  这也是为何最后贺九州已经遁世离俗,远离纷争,却又不得不站队倒戈于裴凝的真正原因。

  贺吟并非是自愿嫁给裴凝的。是在龙都庙会那一天惨遭裴凝的设计,被迫嫁于他做了正妃。

  贺吟心宽大度,虽不深爱裴凝,却也是用心辅佐他。知道裴凝喜欢苏晚妤,对于他们二人的感情纠缠,她选择一次次的装瞎。

  甚至主动制造机会,促成他们二人的一次次相会。

  贺吟好到,裴凝后来愿意许她皇后之位,与贺九州有关的人都死绝了,他也不忍杀她。

  温轻轻很喜欢很心疼贺吟这个角色。

  没想到穿书后第一次与她见面,是如此别开生面。

  贺吟心思单纯,这种场面估计是会吓到她的,应当也留不下什么好印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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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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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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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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