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过身来,向着王爷抱拳道:“王爷不必如此。小儿莽撞,惊扰世子,末将在此替小儿向王爷赔罪了。”说罢便是一礼。顾尘轩看在眼中,心里却十分不服。
俞迟连忙上前扶起将军,好言道:“将军如此可就折煞老夫了!此事本就错在我方,将军岂可怪罪公子?而且为表诚意,老夫要送将军一份赔罪礼物。来人,拿上来。”顾宗林还未及阻止,白逸云便带着几个仆从,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
“王爷,小儿鲁莽,我们又怎能收王爷大礼?”顾夫人见状连忙上前阻道。俞迟摇摇头,微笑着说:“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老夫应该做的。顾将军,请随我来看看这份礼物,这可是老夫的诚意啊。”顾宗林推脱不过,只好跟着俞迟走到箱子旁,慢慢地打开了箱子。
不过饶是顾宗林久经沙场,早已达宠辱不惊之境。如今看到这箱子里的礼物,也仍是不由的一惊,看了一眼之后便阖上了箱子。“这份礼物,是从下午那些与贵公子交手的奴才身上借来的。他们不知天高地厚,有此惩罚也是应当。如何,老夫的诚意可还够么?”
顾宗林心头一凛,看着俞迟颇有些高深莫测的笑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仿佛有一团雾,若有若无地漂浮在他们之间。过得半晌,顾宗林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王爷的诚意,果然深厚的很。”。
俞迟闻言轻声微笑,抱拳恭声道:“将军满意就好。如今天色已完,老夫也不便过多打扰,就此告辞了。”顾宗林抱拳以对,亲自将俞迟一行人送离将军府。
顾夫人见王爷已去,便把顾尘轩扶了起来,细心地替他拂去膝上的尘土。顾尘轩默默地站着,什么话也不说,仿佛在等着父亲回来对他进行最后的审判。顾夫人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当下也便不说什么,径直走到茶几旁坐了下来。
过得片刻,顾宗林回到厅上,与他一起的还有刚才被顾夫人罚去劈柴的顾有用。顾夫人见到夫君回来,便起身迎了上去。顾宗林冲着她摇摇头,然后走到顾尘轩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尘轩的肩膀。“轩儿,事情经过为父已由有用处得知,错不在你,不要多想了。有用,陪少爷回房休息,过些时候便来用晚饭。”
本以为会得到父亲责骂的顾尘轩,如今竟得到了谅解,不由得心内一松,随即便跟着顾有用回房了。顾尘轩虽没过多在意,但是顾夫人却清晰地看到了夫君眼中的隐忧。待尘轩走后,她便上前拉住夫君的手,轻声问道:“我们与辅政王并无来往,况且他在朝中专权蛮横,群臣无不畏惧。可是今天他怎么会如此谦卑,竟亲自来府上道歉。”
顾宗林长叹口气,缓步走到木箱前,轻声说道:“等你看过这箱中的东西,你便知道他今日来府到底是何目的了。”这般说着,便打开了木箱。顾夫人上前一看,大吃一惊,不自禁后退了几步。“这,这……”顾宗林看到夫人如此吃惊的模样,与自己心中所料相差无几。Χiυmъ.cοΜ
在这份满是俞迟诚意的木箱中,竟然静静躺着七个鲜血淋淋的人头!最醒目的,却是一个即便死后仍可清晰辨认满脸痞气的人头,正在瞪着一双三角眼,里面满是惊恐与愤恨,死不瞑目……
顾宗林合上箱子,走到夫人旁边轻轻地把她揽到怀里。“俞迟此行,哪里是在赔罪,分明是在示威。”顾夫人靠在夫君怀里,一双美目却始终盯着那个大箱子,似乎很是忧虑。顾宗林继续说道:“我本无意置身宦海,然而事已至此,我已很难独善其身。俞迟手段如此狠辣,他的野心已不仅仅是权倾朝野,而且还欲渗入三军,着实可怕……”顾夫人一双娥眉也是颦蹙堆叠,心中尽是遣不完的愁绪。
暮色渐隐,天空又换上一身黑衣。清冷的月光洒了满地,即便是已入夏的夜里,狼牙月的照耀还是携满了寒意。
辅政王府,回廊之西。
白逸云靠着廊柱,手拿一壶酒,一边望月,一边自酌自饮。长发青衣,沐浴月光;清风自拂,何事怅惘?没有经历的人,永远不会理解一个人饮酒赏月的孤独与惆怅。一腔过往,在月色里徜徉;满腹伤怀,于酒壶中荡漾。
俞迟慢慢地走过回廊,手里的两壶酒溢出芳香。两人相视无言,白逸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随意把酒壶扔在了一旁。俞迟把酒递过去,白逸云接过又是一口长饮。俞迟见状一笑,也是长饮一口,靠在旁边的廊柱上静静望月,眼中竟也流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孤独。这一刻,他们不是主仆,只是一对各怀心事的同道中人罢了。
夜里的风自在随意,逍遥地撩拨起隐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愁绪,淘气的让人痛恨不已。许是耐不住夜风悲凉,俞迟拿着酒走进了回廊,靠着廊柱坐在了栏杆上。月光照在他已显斑白的须发上,替他道出了这些年不为人知的沧桑。
“夜风凉,你不必在这陪我。”白逸云喝了口酒,淡淡说道。
俞迟轻轻的抱住自己,仿佛如此才可以让自己暖和一些。不仅是身子,或许还有内心。“我并没有陪你,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只陪自己。”俞迟声音淡漠,随意地说。
白逸云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你还是这样固执,固执地只能在心里容下你自己。”
俞迟举起酒壶,喝下一大口酒,不过倒的太猛,有不少都撒了出来。“我早就说过,我的心是一场炼狱,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否则如果受伤,那么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白逸云喃喃重复道。此时一阵风吹来,带起了他青衣的下摆还有飘逸的发带。“呵呵呵……好一个后果自负。你的无情果然比得起璞月山顶那些万载玄冰。”声音冷冷,灼烈的酒竟也挽不回一丝暖意。
俞迟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支雪白晶莹的发簪,上面还缓缓流转着几许寒气。“万载玄冰算什么?这只由璞月山顶那些玄冰所打造的‘冰玉簪’一直都放在我的胸口。十八年了,从她去世的那一天起,我的胸口就一直与玄冰相贴。它的冷,我早已习惯。”
白逸云转过头来望着那根‘冰玉簪’,眼神中第一次不那么淡然,反而有了一丝灼热的期盼。他慢慢的走过去,把手轻轻的放在‘冰玉簪’上,虽未触碰,但是已经感受到了彻骨的凄寒。但是他并没有不适的感觉,脸上反倒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没想到你还记得她。我本以为这些年你汲汲于富贵,弄权专横之余早就淡忘了一切。”俞迟听到这话轻声笑了起来,里面满含嘲讽与悲凉。“淡忘?哼哼哼……你都没有忘,我怎么可能会忘。”说罢,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把酒壶使劲地扔向了天际。
“这些年,所有人都说我专横霸道,连你这般想我。呵呵呵,那又如何?我管你们怎么想!我所做尽如我所想,别人看法与我何干?”俞迟身形晃动,似乎已有了几分醉意。“对于一个心死了十八年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是值得放在心上的?”
在这片回廊尽头的小院子里,俞迟状如癫狂地向天诉醉,而白逸云则依然靠着廊柱慢慢喝酒,不过他的眼睛却始终不离俞迟手中的‘冰玉簪’。
“悟以往之不谏,叹来者亦不可追!我的未来就在过去,而我的过去,早已经湮灭在尘埃里……”这位权倾朝野的辅政王,此刻却醉意朦胧地说着伤。有谁可以想到,这位刚刚被护国大将军顾宗林评价为‘可怕’的人,此刻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扑通’一声,早已醉了的辅政王摔倒在地上。白逸云淡淡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并没有要去扶他一把的意思。但是片刻后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似乎又转变了注意,走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可是当他看见俞迟的脸时,他不由的愣住了。
往日的威严与凌厉再也无法从俞迟的脸上找到。他此刻的脸上,尽是深深的伤痛与哀愁,还有涟涟不止的泪水纵横。“你……”第一次见到俞迟如此脆弱,白逸云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口。但是他还是把俞迟拖到了走廊栏杆上,扶着他坐了下来。
俞迟靠着廊柱,泪眼迷离。他忘我的不断轻声呢喃,似乎在对着某个人说着什么:“……我知道你喜欢安静,所以我下令王府外谁都不能大声喧哗,你高兴吗……咱们初次相遇是在璞月山顶,我每年都去那里寻你可再也寻不到,是我太笨了吗……那根‘冰玉簪’是你最喜欢的饰物,我每天都放在胸口,温暖地如你的手……你爱这山河秀美……我便要取了这天下尽数送你……”
俞迟自顾自地说,白逸云在旁淡淡地听,可是他的心里早已是波奔浪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俞迟不顾众人拦阻,执意下令要城北噤声;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年的二月俞迟总会失踪十几天;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冰玉簪’,原来它早就被俞迟收起放在了他的胸口,插进了他的内心……
他到今天才深深明白,为何当初师妹会选择俞迟,而放弃了他。因为俞迟对师妹的爱,深到让人心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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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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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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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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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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