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之下,厚厚的冰层发出声长而清越的脆响,道巨大的裂缝从程翌的营帐中间裂开,寸寸崩碎,又从那道大裂口处延伸出无数细细密密,如蜘蛛网般的小裂口,以不急不慢的姿态朝着他们所站着的地方伸展开。
天光正亮,举目皆是雪色。
湫十余光里是凝着神色朝这边走过来的莫长恒等人,她望着捏着团红线,下颚线条紧绷的秦冬霖,似有所感地问:“你是不是破境了?”
她看得清楚,方才秋水剑挥出,那击分明超越宗师境,甚至达到了金丹境小成的范畴。
这样来,秦冬霖的反常也就有了解释。
突破之后,确实会有短时间的心境不稳,这样的情况,多去密室里修几遍清心诀就没有大碍了。
秦冬霖目光落在湫十的脸上,那张方才在营帐内还如早春桃花瓣般色泽的小脸,被冷风吹了会,又变得煞白。他伸手提了提她滑落在肩头上的大氅,皱着眉,轻而缓地嗯了声,问她:“冷不冷?”
湫十摇摇头,小声道:“我没事。”
她去辨别他的神色,伸手揉了揉鼻尖,问:“好些了吗?”
秦冬霖颔首,唇角往下压了压,才要开口,便被从边上帐子里赶来的莫长恒三人打断了。
莫长恒看了眼被劈得四分五裂的白色营帐,脸色阴郁,他沉声问:“秦冬霖,你到底什么意思?!”
带着质问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秦冬霖轻飘飘地掀了掀眼皮,语气丝毫没有波澜:“只是要告诉你们声,程翌性命不保。”
饶是知道秦冬霖素来直接,言语如他手中的剑样锋利,但亲耳听到这样直白得不留丝毫情面,不讲丝毫道理的话,莫长恒的瞳孔还是不可抑制的收缩了瞬。
有时候,秦冬霖实在不像个少主,他说的话,做的事,太随性,太随心,不似宋昀诃的圆滑,也没有伍斐的平和。
莫长恒看到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难道还有比秦冬霖更不适合做少君的少君吗,为什么秦冬霖都可以,而他不行?
换句话而言,为什么他娘胎里不足,修炼懈怠,修为平平的妹妹都可以,只有他,唯有他,做什么都只能让他的父亲,还有那群长老们摇头长吁短叹。
若是有日,他如愿登上那个位置,长老团的那些老东西,个个必定会被他血洗到底。
莫长恒紧了紧手掌,语气和态度也并不好:“什么缘由?”
秦冬霖敛眉,隔着段距离与他对视,黑沉沉的眼瞳里是霜雪般的清冷和不近人情,给人种极沉重的压迫感。他随意扫了两眼,垂眸,慢条斯理地将秋水剑收入剑鞘,道:“我杀人,不需要缘由。”
云玄上前步,拍了下莫长恒的肩头,语气较为温和:“秦冬霖,程翌若是你妖族,自然随你处置,可现今黑龙族隶属天族,为天族臣民,他更对软软有恩,有恩不报,见死不救,非我天族作风。”
“我知你素来随性,做事全凭喜怒,可两族既然决定合作,有些事情,还是要讲个章法和规矩。你这样随意出手,让我们十分难做。”
秦冬霖静静听他说完这两段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没有说话。
云玄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时之间竟分不清他是无话可说的理亏,还是压根就懒得搭理他。
“程翌跑了。”湫十看了眼秦冬霖手里的红线,看着并肩而立的云玄等人,算是给了个解释:“秦冬霖才破境,心境不稳,方才的事算个意外,我先带他回营帐稳固修为。”
句破境,让云玄和莫长恒的眼神同时晦暗下来。
等两人前后离开,云玄缓缓吐出口气来,半晌,扯了下嘴角,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掌,道:“又破镜了。”
骆瀛蹲下身,手掌抚过裂开的冰层,细细感受那剑里蕴含的爆发似的力量,起身时,证实了湫十方才说的话:“宋湫十说得没错,他这剑,已经是金丹境小成的实力了。”
虽然是关系不太好的敌对方,听到这样的话,云玄也不由得啧了声,感叹似地开口:“这人是怎么修炼的,速度快得跟练了邪功样。”
说完,他看向神色还算平静的骆瀛,问:“怎么样,出去之后的六界盛会,有几成把握能赢他?”
莫长恒眸光闪烁,也看了过来。
骆瀛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盲目自信的人,他理性分析后,徐徐开口:“几率很小。”
“秦冬霖的破灭剑意,只有真正对上的人,才知有多可怕。”
说完,他也没在原地多停留,转身便走了。
莫长恒的心情简直沉到了谷底,这种直被劲敌压着翻不了身,还被身边人个个超越的感觉,让他越发焦躁难安,越是这样越是静不下心,心态日不如日。
他接受不了失去现在将有的东西,也接受不了到时候四周的窃窃私语,看笑话样的神情和姿态。
骆瀛身为个外人,个旁系子弟,被莫软软带回来的时候,跟猫崽似的,沉默又怕人,畏畏缩缩,能有今日的地位,成就,全仰仗天族。他不知恩图报便罢了,现在羽翼硬了,想着反过来抢他的位置了。
那就等着看吧。
“这团东西,应该是星冕的。”湫十拧着眉,看着秦冬霖手中的红色线团,越看越诡异,不禁迟疑着开口:“听说他脾气不好,我们要不要把这东西带回去,摆上香案供供?”
昨天才说自己也是老前辈中的员,面对中州那些名声赫赫的大人物,根本都不带怕的。
这会立马就蔫了。
秦冬霖走得慢,湫十却走得快,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前面,但这人不老实,非得转过来跟他面对面望着,用背对着冰层倒退着走,玩心大发,步子还快,裙摆荡出朵朵的花,点也不怕撞到人。
“说起来,这个星冕还是你臣子。”湫十喏的声,伸手示意那团缠绕在起的红线,道:“应当是不敢来寻仇的吧?”
秦冬霖情绪稳定下来,他看着小孩子样风风火火横冲直撞走路的人,先是不轻不重地道:“好好走,看着路。”
“你帮我看着嘛。”湫十我行我素,偏偏会服软,会撒娇,声音拖得长而绵,“我就喜欢这样走。”
秦冬霖看着她那张小小的脸,半晌之后,不疾不徐开口:“你以往看的洪荒史录,都看到哪去了?”
“我哪里说错了?”湫十顿时不满。
“中州时,星冕不在君主手下任职,帝后予以特权,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只听自己命令。”
字句,都似有深意。
湫十想也没想,立刻否认:“你别冤枉好人,书上说的那些东西不可信。按照那些古册上说的,古帝的那些红颜知己加起来都能办个人间帝王选秀了,什么锦衣女使,眠族圣女,还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湫十脸上仅剩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你还夸玉面仙子舞跳得好看。”
秦冬霖忆起古籍上那些参差不齐,彼此矛盾的大段大段描写帝王风流韵事的文字,沉默半晌之后,道:“你说得对。”
“这些东西,不可尽信。”
湫十却不肯往前走了。她脚步蓦的停在原地,长长的裙摆随着力道挽出朵漂亮的花来,她看着秦冬霖,整张脸,连带着语调都变了个彻底,那副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你娶了我。”
“还出去沾花惹草。”
饶是早知道这人的变脸速度,秦冬霖望着这幕,还是觉得有些招架不住,觉得头疼,又觉得好笑。
“若不是我当时修为仅次于你,能压住你那些几乎要找上门的风流债,不然古籍上写的就是帝见美人甚喜,心生怜爱,遂纳为妃,藏于深宫,恩爱不断了。”湫十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就是因为被你冷落,我才心扑到别的事情上,这才建立了以妖月为首的祀狱。”
最后,她幽幽叹了口气:“这样想,我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通话说下来,白的成了黑的,无理的成了有理的。
她说得真像那么回事,唯独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秦冬霖忍不住抵着眉心,肩头微动,低而哑地笑了声。
他脑海内,婆娑看着这分外眼熟的幕,也觉得久违。
秦冬霖问他:“从前,她也如此么?”
婆娑被他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听到这样的问题,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实在不知该露出个怎样的神情才算应景。
它作为先天圣物之首,拖着被那些东西缠得重伤的身体寻到了少年期的君主,从前的谈话都是正儿八经,关于秘境,关于灵物,或是关于剑道。它以为君主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问从前的事,问中州的朝堂,或问中州巨变的原因,可没想到,君主所问每个问题,都关于帝后。wWW.ΧìǔΜЬ.CǒΜ
这让它仿佛觉得时光倒流无数年,当年尘游宫中的故人,旧景,笑闹和欢乐,全部都在回来的路上。
婆娑剑是把锋利无匹,可隔空伤人的好剑,婆娑剑灵也是个丝毫不会拐弯,有说的性格。
君主问什么,它就答什么。
“是。从前,殿下也常说这样的话。”婆娑回。
说她不开心,被君主冷待,说君主不关心她,不心疼她,垂头丧气,长吁短叹,那叫个像模像样,看得身边伺候的人目瞪口呆。而每当这时候,君主与她僵持片刻,便总是败下阵来,或将手头正在处理的文书推到边,将她捞到腿上坐着,或说两句哄人的情话,或亲亲她粉嫩的耳朵。
这样来二去的,就是婆娑这种不通情、爱的都察觉到了,帝后就是爱生气,就是要君主去哄她,没事也得捣鼓出些缘由来。
说白了,个愿打,个愿挨。
秦冬霖又问:“我夸玉面仙子舞跳得好看,确有其事?”
提到这件事,婆娑几乎是不由自主想起了某段难捱的日子。
它默了默,简单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当年,万族朝圣,乃是史无前例的盛景,提前两三年,十二主城中就挤满了人,中州都城就更不用说,大街上随便拉住个人,放在平时,都是能够开宗立派,被称呼前辈的大人物。
郑重程度,可见斑。
朝圣殿上,谁起舞,谁奏乐,哪怕是为帝后举扇,为殿内之人斟酒的从侍,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之后留下的。君主和帝后分别派出了人,婆娑和妖月担下了这样的重任,那段时间,两人忙得焦头烂额,日子过得颠三倒四。
玉面仙子身为九尾灵狐,当时已经将魅惑这样的天赋技能修炼到了极其高深的阶段,轻袖舞,霓裳裙,再配上那张精致艳丽的脸,几乎是领舞的不二人选。
这件事,还是婆娑亲自去办的。
事关朝圣殿,又是君主座下最有分量的婆娑统帅亲自来请,玉面仙子笑着应下了这件事。
事情进展到这里,切都还是自然而顺利的。
不顺利的是,朝圣日的前天,君主和帝后吵架了。
书房里,自打帝后拂袖而去,君主手中的笔,执了半晌才落下去,页好好的纸张,写了三两个字就揉皱了,团成团丢到了篓子里。
人人都说君主性情寡淡清冷,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可唯有跟在君主身侧的左右统帅最清楚,受万万人敬仰,高高坐于朝圣殿上的男子,也会有被气得睡不着觉,静不下心修炼的时候,更有把手中的笔丢,重重摁着眉心无可奈何的时候。
帝后就是有那个本事,将君主逼得露出真实情绪。
朝圣殿上,君主和帝后挨在起坐着,起先,两人都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是刻意堆砌出来的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可宴至半,从侍奉上了垣安城特酿的美酒,帝后先抿了口,似乎觉得味道不错,接连让从侍添了几回杯。
婆娑那时候就坐在朝臣首位,能清楚地看到,君主是如何从目不斜视,到微微蹙眉,再到忍不住伸手,摁下帝后的手。
这握着,帝后便挣不开了。
而这个时候,玉面仙子舞停下,她蒙着面纱,媚眼如丝,望着六十九层阶梯之上高坐的君王,身段如折柳般纤细。
不得不说,九尾灵狐与生俱来的魅惑当真无解,不少人的眼神都黏在了玉面身上,可唯独她眼中望着的那人,只侧首看了眼,道了声尚可。
而那些有幸见过玉面舞的人,将她的体态描写得极尽风流,近乎吹捧到天上去,而君主的句“尚可”,无疑是对这支舞最高的评价。
说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红颜知己,风流韵事,可就是有许多人觉得,这天地间最貌美的只九尾灵狐,自然该是妾有意,郎有情。甚至很多赌坊里都暗自下注,觉得玉面仙子会入宫长伴君侧。
而帝后依旧是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会以这个为借口,时不时心血来潮,随时变换个身份,上天下海玩去了,说是也要去寻觅合自己眼缘的郎君。
君主对此并不多说什么,可那段时日,它和妖月几乎死在跟到君主比划时那没轻没重,锋利无匹的剑气下。
只要帝后连着五日不在眼前晃荡,到了第六日,君主就会推开手边的事情,亲自出去捉人。
这样的次数久了,婆娑便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什么。
君主似乎有些黏帝后。
可看着那张清冷淡薄,谪仙样的脸,谁也无法将“黏人”这个字眼安放在他身上。
秦冬霖听完前因后果,弯刀样的眉舒展开,像是想起些什么,问:“星冕呢?”
婆娑额间顿时滴下颗冷汗。
它长久不应声,像是在思索斟酌着用恰当的言辞回答这个并不太好回答的问题,而它的沉默,也让秦冬霖意识到了问题。
“怎么回事?”他声音沉下来,带着点点沙哑的意味,气势压人。
“星冕确实,倾心帝后。”婆娑丢下枚炸、弹之后,飞快道:“君主若是想看,臣可将那段记忆调出。”
这就是回去再说的意思。
秦冬霖深深吸了口气,掀了掀眼皮,看着湫十那张足以颠倒黑白,总是显得无害而纯真的脸,慢悠悠地喊了她声。
湫十低低地应。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招人喜欢。”
湫十忍了忍,没忍住,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下。
这要是别人,要不就笑着道谢,要不就羞恼地走开,而宋湫十,她是个例外。
她是典型的禁不得夸,越夸她她就越觉得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就比如此时,她在原地停下脚步,等秦冬霖走到她跟前,她才眨着眼睛,将自己那张巴掌大的脸凑到他跟前,喜滋滋地问:“那你是觉得我性格招人喜欢,还是长相招人喜欢。”
两人隔得近了,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便落到秦冬霖的鼻尖上,是种令人觉得舒服放松的味道。
她的呼吸浅浅地落在他的颈侧,温热的,带着点点痒意,跟羽毛拂过似的触感。
秦冬霖看了她会,伸手,捏了捏她侧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平素少见的亲昵味道,喊她的时候,也不是从前连名带姓的称呼。
他道:“宋小十。”
湫十歪头,与他对视。
“我和程翌,谁生得好看?”秦冬霖显然没想过,有生之年,他会朝宋湫十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比修为,不比剑法,比长相。
湫十愣了下,旋即慢慢地弯着眼笑了起来。
“你这问的是什么话。”她笑起来格外好看,小小的犬牙也露出来半颗,“你是狐狸啊,九尾狐!长相怎么可能会输给别人。”
“嗯。”秦冬霖慢条斯理颔首,又问:“那性格呢?”
湫十摸了摸鼻尖,又抚了抚眼尾,最后看向自己的足尖,脚下的冰层,不说话了。
她想实事求是说吧,依这人的臭脾气,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真要违心说吧,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向会哄人,要夸他的剑法,修为,长相,她能夸得天花乱坠,眼都不带眨下。
可唯独这个脾气,这个性情,她硬着头皮倒是敢夸,就怕他不敢听。
秦冬霖慢悠悠地看了她眼,能看穿切似的。
湫十立刻道:“秦冬霖,我冷。”
她将手伸出来,雪白的指节泛着点点粉嫩的红,今日没戴上那些花的绿的空间戒,根根手指玉样的白腻,新生竹节样纤细。
半晌,秦冬霖朝她摊开手掌。
湫十便笑吟吟地凑到他身侧,十分自然地将两只手搭在他的掌心中,懒洋洋地蜷缩着。
他们其实很少这样亲密,湫十手指被掌心的温度虚虚拢住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指尖忍不住动了动。
“动什么?”秦冬霖的眸色沁着些许不明显的暖意,他低头望着她乌黑的发顶,声音还算温和:“不是说冷?”
湫十唔的声,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任由他牵着朝前走,边走边问:“你现在是金丹境了?”
她的手很小,骨节细得给人种折就碎的错觉,安静缩着的时候,显得十分乖巧。
秦冬霖的心,就随着路的呼吸,路细碎的脚步,点点软了下来。
他想,这世上,怎么就有个宋湫十呢。
她闹腾的时候,他嫌烦,嫌累,嫌不能集中精力做自己的事,可她旦安静下来,或是干脆不在了,他又开始发疯似的怀念,怀念她跳起来在他耳边大声嚷嚷,怀念她看戏看到半,突然脑袋歪靠在他肩上哼哼唧唧,甚至就连吵架时,谁也不搭理谁的那份稚气,那些啼笑皆非的细枝末节,都突然清晰得可怕。
再来次,再来两次,也还是让他喜欢得不行的宋湫十。
湫十走到半,又换了新的玩法,她手搭在秦冬霖的掌心中,却不肯好好走路,非要似方才那样倒退着,脚步时快时慢,秦冬霖没想放开那两只手,便配合着她的速度,会走,会停,短短盏茶的路程,愣是被她带着七弯八拐,走了小半个时辰。
皎皎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跟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幕。
“阿兄。”皎皎站在雪白的冰层上,几乎和周遭雪色融为体,她朝着他们招手,声音铃音般清脆。
饶是湫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会被看到,也还是很不好意思,做贼心虚般地将手扯回来,规规矩矩地贴在衣裙身侧。她半个身子躲在秦冬霖身后,只露出双灵动的眼睛和半只粉嫩的耳朵。
这人,难得有怕被人围观的时候。
秦冬霖任她抓着。
皎皎很快到了跟前,她的脸很小,稚童般的身段,她朝着秦冬霖行了个古老的礼节,而后向着身后虚空招手,道:“阿远,来面见阿兄。”
名穿着雪色长衫,额间点着红痣的少年现出身形,他显然不是头次见秦冬霖和宋湫十了,问礼的动作显得娴熟而优雅,声如流水:“淞远见过君主,见过帝后。”
临了,他看着也是身雪色的皎皎,很轻地笑了声,道:“与君辞别,当有数世,今日再见,十分欢喜。”
“因冰原之寒流,近日不得脱身,未能及时面见君主与帝后,特前来请罪。”
“你不要说这些文绉绉的话,阿兄现在听不懂。”皎皎去扯湫十的袖子,十分依赖而亲昵的样子。
“我听妖月和婆娑说,阿兄与阿嫂要前往剑冢。”皎皎有些兴奋地道:“我和阿远同前往。”
破天荒的,湫十被那声阿嫂喊得有些无所适从。
皎皎生怕被秦冬霖勒令不准去,倒豆子样将话语倒出来:“反正帝陵不久后现世剑冢,我和阿远也是要去的,提前几日和阿兄同往,还能陪阿嫂说些话。”
她小心翼翼地拽了下湫十的袖子,挤眉弄眼地示意,秦冬霖眼神扫过来,瞬间又老实了。
湫十问:“帝陵现世,开启的地点是剑冢?”
不应当是中州都城吗?
皎皎点头,答得理所应当:“阿兄是剑修,帝陵自然是在剑冢内开启。”
她有些开心,凉凉的脸蛋贴了贴湫十的手掌,道:“入了帝陵,阿兄和阿嫂的记忆便能恢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6800!画七七今日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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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闹月亮作者:自月至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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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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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约淮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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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嘴瓢:“有、有空再一起睡觉?”
顾约淮:?
夏云梨的脸都绿了。
草!
她本来要说的是有空一起解决的!
在众人的眼中,顾约淮玉质金相,清冷端方,被誉为八卦论坛午夜场中的“不能播总裁”。
他在商界中雷厉风行,擎天架海,任何事都未能让他出现玉山倾倒的神色。
直到有一天。
因为一场直播专访,他的初恋经历被扒,前女友夏云梨被全网黑。
穷狗,拜金,见异思迁等辱骂甚嚣尘上。
游戏粉:她死了。拖莉莉安游戏下水,她要被“不能播”扫地出门了!
岂料。
顾约淮的微博发了一张夏云梨的油画作品。
顾约淮:梨月,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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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hena:梨月,感谢精彩演绎童话世界冬季高级订制系列。
游戏粉:黎渡,你好,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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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纯钓系小玫瑰傲娇克制大狗勾。
破镜重圆,双c双初恋。文案非yp情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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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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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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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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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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