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地上,低声啜泣道:“陛下,臣妾十五岁进宫,已经服侍您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来,臣妾有没有就会学武功,有没有学过武功,您怎会不知道。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臣妾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臣妾有时候是会耍耍小性子,但是杀人这种事,臣妾是决不敢做的。
您说臣妾刚刚故意摔倒,打翻茶几,但也可能是那个刺杀公主的刺客,在臣妾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让臣妾摔倒在地,对于练过武功的人来说,这么做当然一点也不难。
也许她先是借着将臣妾扶起来的功夫,将这枚毒针悄没声息地放进了臣妾的袖子里,然后借着将臣妾扶了起来,手上沾了茶水的功夫,将手指上沾着的水珠弹进了这十四只茶杯里。
甚至敬妃手指上的那个针孔,都不一定是过来扶臣妾的时候,不小心被藏在臣妾衣袖里的毒针扎到的,而是那个刺客在将这枚毒针放进臣妾的袖子里之前,就用毒针在敬妃的手指上扎了一下。
陛下,您向来英明仁慧,高瞻远瞩,算无遗策,凶手的那点小伎俩,自然蒙骗不到您。臣妾是从漪兰殿直接过来的,去漪兰殿接臣妾的人,是您派去的御前侍卫。如果这毒针真的是臣妾的东西,那么漪兰殿中,一定还有毒针和毒针的解药。
臣妾请求陛下亲自去漪兰殿中搜查,如果找到了证据,证明臣妾就是刺杀公主的刺客,或是证明臣妾和外男私通,不用陛下惩罚臣妾,臣妾立时自刎在您面前。
只是那刺客武功高强,手段卑鄙,说不定早就想好刺杀公主以后,就把罪名推到臣妾身上,事先就潜入漪兰殿,将毒针和解药藏在了什么地方。若有此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李讹庞见池贵妃哭得宛如梨花落雨,想起十六年来的种种□□,心肠不禁软了,移开目光,森然道:“你想要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盼着朕的那瓶丹药,能救活她们的性命吧。”
不过片刻,两个侍卫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说道:“陛下,药拿回来了!”一个侍卫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
李讹庞道:“怎的用了这么长时间?快把药丸给太医!”
那侍卫连忙把那只白玉小瓶交给曾太医,曾太医道:“既然这是解毒灵药,那就每位娘娘先吃一枚,看看管不管用吧。”他先倒出一枚药丸,送进那个几乎已经没有呼吸的娘娘口中,然后将余下的药丸,挨个分给那些中毒的娘娘。
不一会上官丹凤等人脸上黑气尽退,连那个几乎没有呼吸的娘娘的状况都大为好转。曾太医给官丹凤等人把脉,喜道:“还请陛下、太后和各位娘娘放心,各位娘娘体内的毒素都已消解了,一会儿微臣再给各位娘娘开几张调养的方子,回去喝上几天,身子就无碍了。”
李讹庞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就先留在枫霞殿吧,太后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等朕处理完这件事,再来找你们。”看了池贵妃一眼,说道:“你跟朕一起去漪兰殿。”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对侍卫说道:“你快去找赫连铁树,朕有事要见他。”
漪兰殿从前是李秋水的住所,李讹庞记事以来,李秋水就住在这里。后来池贵妃当上了贵妃,知道李讹庞对李秋水感情深厚,加上那时李秋水已经不在皇宫了,就特意仿制了许多李秋水做贵妃时的旧物,按照李秋水当年的喜好,将漪兰殿重新布置了一番。
李讹庞走进漪兰殿,看着殿中的布置,想到池贵妃将漪兰殿布置成这样,都是为了自己,心头登时涌上万千感慨,众侍卫已经得了他的吩咐,控制住了漪兰殿中所有人,然后四处翻找毒针和解药。
太监道:“皇上,您坐着歇会儿吧。”
李讹庞摆了摆手,怔怔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像,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侧过头去,向池贵妃瞧了一眼。
池贵妃身边站着八个侍卫,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以免她突然出手,偷袭李讹庞。两人站得很远,李讹庞看别处的时候,池贵妃一直在看着他,惨白着脸,眼眶中泪珠滚动,这时见李讹庞看了过来,勉强一笑,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讹庞心肠一软,心想:“会不会是朕冤枉了她?”但他还没说话,就见一个侍卫小跑过来,站在他的面前,低声道:“皇上,我们在贵妃娘娘的床底下,发现了一条密道。”
李讹庞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池贵妃一眼,说道:“你这个贱人!真的在朕的眼皮子和男人私通!”
池贵妃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跪到地上,说道:“皇上,臣妾根本不知道床底下有条密道。臣妾虽然在这漪兰殿里住了好几年,但这漪兰殿也不止住过臣妾一个人啊。”
李讹庞怀疑池贵妃和别人通奸,先前的怜惜之情自是荡然无存,冷笑一声,说道:“带贵妃过去,朕倒要看看,她知不知道这条密道!”说罢,大步向池贵妃的卧室走去。
赫连铁树知道李讹庞叫他进宫,是因为他认识唐玉,如果刺杀公主的刺客就是唐玉,至少他能认出来唐玉的身份,这时见李讹庞走向池贵妃的卧室,他连忙跟了过去。那些看守池贵妃的侍卫对望一眼,说道:“贵妃娘娘,请罢。”
池贵妃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泪水,脚步踉跄地跟着李讹庞去了卧室,那八个侍卫仍然走在她的前后左右,以免她出手伤人。
一行人到了卧室,就见床板掀开,下面露出一个大洞,几个侍卫守在洞口,见到李讹庞过来了,忙道:“皇上,我们四个兄弟已经下去了。”
李讹庞森然道:“他们发现什么了?”
一个侍卫道:“他们说下面是一条曲曲折折的通道,不知通向哪里。”
话音刚落,就听到洞中有侍卫叫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李讹庞见池贵妃的床下真的有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转头看向池贵妃,一字字地道:“池文君,你一直瞒得朕好好的,本事可真不小啊!”
池贵妃但觉天旋地转,一时站立不住,摔倒在地。没人敢去扶她,她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连连磕头,哭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床下有条密道,密道里藏着一个人,臣妾……”
后面的“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这里”尚未出口,就听得洞口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诸位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
李讹庞见池贵妃床下藏着一个男人,气得几欲晕倒,心想:“原来朕没来看她的时候,她都在床上和别的男人逍遥快活呢!”见池贵妃跪在地上,头发和衣衫乱成一团,脸上满是泪水,脂粉混着泪水流的到处都是,加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现的这件事,愤怒中又增几分羞恼,心想:“她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还敢跟朕装可怜!”只骂了一声:“贱人!”抬起一脚,猛向池贵妃踹去。
李讹庞学武功的时候虽然不怎么用心,但学的毕竟是道家无上绝学“小无相功”,加上他现在怒不可遏,脸色铁青,双目几乎喷出火来,这一脚的威力汇聚了他毕生的功力,池贵妃只是一个没有练过武功的弱女子,哪里闪避得开?
但听得喀的一响,池贵妃的颈骨从中断裂,整个身子飞了出去,撞在墙上,随即倒在地上,脑袋软软地垂了下来,下巴朝上,头顶朝下,眼睛凸了出来,一头乌发垂在地上,发丝还在空中轻轻颤动。
众侍卫见李讹庞一脚就踹死了池贵妃,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是脸色大变,心下骇然,寻思:“皇上发现池贵妃和人偷情,气成这样,我们亲眼目睹了这件事,皇上现在没怎么样,日后看见我们,就会想起这件事,到时定会把我们赶得远远的,甚至找个借口把我们通通杀了。”
李讹庞瞧见池贵妃的惨状,怒气登时消失大半,心下暗自后悔:“朕实在是太冲动了。”
池贵妃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怖,而且她那一双凸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讹庞,宛若死不瞑目。
李讹庞虽然觉得池贵妃罪不容诛,却也不禁心底发寒,生出几分恐惧之意,想要侍卫把池贵妃的尸体带走,随即想到床下的奸夫还没出来,已到嘴边的话就缩了回去。当即转过目光,不再去看池贵妃,背上的森森寒意却越来越重,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觉池贵妃仿佛还没有死,她就坐在他的身后,目光黏在他的背上,一瞬也不肯离开。
赫连铁树低声道:“陛下,微臣听那人的声音,像是唐玉的声音。”
李讹庞先前就认定刺杀公主的刺客不是唐玉,就是唐二先生,听到这话,自然半点也不意外。他这时才想起来,唐玉和侍卫之后又说了几句话,只是他实在太生气了,所以一句也没有听见。
赫连铁树道:“陛下,唐玉的武功很高,尤其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防不胜防,微臣以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还是先去隔壁房间避避,等到我们拿住他以后,陛下再过来审问他吧。”
换做平时,李讹庞可能就听从赫连铁树的建议了,但事现在唐玉不仅是刺杀公主的刺客,还是藏在池贵妃床下的奸夫,李讹庞决不能在唐玉面前丢了面子,显得自己害怕了唐玉。
李讹庞笑道:“何必如此麻烦?你应该将‘悲酥清风’带在身上了吧。去洞口放上一瓶‘悲酥清风’,朕倒要看看,他这个暗器大家,还能拿得住他的暗器么。”
赫连铁树本是想着等到那几个侍卫带着唐玉上来以后,再用“悲酥清风”制服唐玉,毕竟床下的密道的全貌,他没有见过,不清楚“悲酥清风”能否奏效。但是李讹庞已经发话了,他照着李讹庞的吩咐去做,行动失败,责任不在他的身上,如果不照李讹庞的吩咐去做,无论行动失败还是成功,李讹庞都会怪罪于他。
赫连铁树当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说道:“微臣遵旨。”然后走到洞口,取出“悲酥清风”,交给一个侍卫。侍卫拔出瓶塞,将“悲酥清风”伸进洞中。
赫连铁树取出“悲酥清风”的解药,先请李讹庞吸了一口,然后自己吸了一口,再给那几个侍卫吸了一口。不过片刻,便听得洞口传来“咕咚”“咕咚”之声,就像是在下饺子,跟着听到有人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密道中的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您派人下来接我们吧。”
李讹庞森然道:“你们下去把他们带上来。朕倒要瞧瞧,这个唐玉,究竟是什么模样。”
赫连铁树忍不住心想:“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陛下见到唐玉,定会倍感亲切。”
这倒不是因为李讹庞和唐玉容貌相似,实际上两人的眉目口鼻,一点也不像。只是李讹庞容貌酷似母亲,人到中年,仍然看着像是女扮男装,而唐玉不知容貌像谁,看着犹似二八少女,到了中年,估计也会仍然看着像是女扮男装。
赫连铁树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这些事情,而且李讹庞不是皇帝,说不定他一见到唐玉,就会和唐玉结为异姓姐——不是,是异姓兄弟。
五个侍卫听了李讹庞的吩咐,纷纷跳进洞中,不一会儿就爬了上来,每人手里都扛着一个身子软趴趴地垂下来的人,其中四人都是侍卫打扮,一人却是宫女打扮。
李讹庞见唐玉竟然穿着宫女的衣服和自己的妃子□□宫闱,心中又添几分愤怒。
扛着唐玉的侍卫走到李讹庞面前,将唐玉放到地上,然后抓起唐玉的头发,强迫唐玉抬头看向李讹庞。
李讹庞一瞧清唐玉的脸蛋,不由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一个男人?”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不动声色,心中都想:“皇上,我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唐玉软绵绵地坐在地上,白玉般的俏脸上满是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神情却十分镇定,微笑道:“唐玉参见陛下。”
李讹庞又一次听到唐玉的声音,方始相信面前这个容颜秀丽脱俗,身形纤细婀娜,双目犹似两泓清泉,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比他宠爱之极的上官丹凤还要迷人几分的小宫女,竟然就是赫连铁树严阵以待的暗器大家唐玉,忍不住心想:“池文君给自己找的奸夫怎会长得跟朵海棠花似的!难道她跟了朕这么多年,竟然还有磨镜之癖?”
他只顾质疑唐玉一个男人,看上去竟然像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绝色美女,全然忘记他自己长的是什么模样了。
李讹庞很快想起来正事,一字字地道:“你不怕朕?”
唐玉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当然害怕,但又不是十分害怕。”
李讹庞本已决定池贵妃的奸夫上来以后,他定要先废掉奸夫的手脚,让他只能像一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然后再慢慢地审问他,谁叫他睡了自己的贵妃,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王八。但是亲眼看到唐玉以后,李讹庞就不急着这么做了。
李讹庞并不是那种会对男人感兴趣的人,而且唐玉不仅是刺杀公主的刺客,还是他的贵妃的奸夫,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对唐玉有什么宽容之心。
可是看见唐玉满脸泪水,对自己笑了笑,就像是一朵海棠花在雨中随风摇曳,李讹庞明明知他有多么可恶,却还是忍不住怦然心动。
不过李讹庞到底是皇帝,怦然心动以后,便即恢复镇定,冷笑一声,向旁边走了一步,将身后的池贵妃显露出来,说道:“认得她是谁吗?”
唐玉看了池贵妃一眼,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说道:“我认得。”
李讹庞见唐玉反应如此平淡,心下大为失望,冷笑一声,说道:“可惜池文君已经死了,不然朕一定要叫她过来,看看你现在这张无情嘴脸,再问问她,她为了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背叛了朕,值得吗。”
唐玉道:“陛下应该相信池贵妃的话的。我虽然认识池贵妃,但池贵妃并不认识我,她根本没有见过我。”
李讹庞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唐玉,冷笑道:“你觉得朕会相信你的话?如果池贵妃不认识你,你怎会知道她床底下有这样一条密道?”想到就是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害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变成了大王八,李讹庞登时怒火上涌,说道:“把他带下去阉了,等他成了阉人以后,再把他带来见朕。”
唐玉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笑了笑,说道:“陛下若是不担心公主还会出事,那就把我阉了吧。我被陛下阉了以后,还是会尽力保护公主的。但若到时候受伤太重,下不来床,以致公主有什么闪失,那就不是我的错了。”
两个侍卫抓住了唐玉的身体,正要把他抬走,听到这一番话,停下脚步,看向李讹庞。
李讹庞挥了挥手,让这两个侍卫放开唐玉,自己一言不发地看着唐玉,唐玉也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仰头看着李讹庞。
过了片刻,李讹庞终于冷笑一声,说道:“唐玉,难道你是希望朕相信,你藏在朕的贵妃的床底下,是为了保护朕的公主?”
唐玉微笑道:“如今我已中了贵国的毒气,看效果应该是‘悲酥清风’吧,什么武功都使不出来,早已成为刀俎上的鱼肉。陛下何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您若是听完以后,仍然觉得我是一派胡言,到时候是杀是剐,我也反抗不得。陛下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混进宫里,又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吗?”
李讹庞道:“你想要向朕解释,现在就可以解释,朕在听你说话呢。”
唐玉微微一笑,说道:“此事关系到宫中秘辛,在下以为,陛下最好屏退左右,最多留下一二亲信,保护陛下的安全。如果陛下不放心,可以将我的手脚铐起来,陛下以为如何?”
李讹庞对“悲酥清风”的药性十分自信,既然唐玉已经中了“悲酥清风”,全身不能动弹,自己又何必忌惮他一个废人。转念又想,自己对江湖不甚了解,这小子若是撒谎,自己也不一定能听出来,便道:“赫连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在宫中生活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危险。众侍卫听到李讹庞不用他们留在这里,皆是如释重负,当然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应道:“卑职遵旨。”然后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卧室。
赫连铁树也想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可惜不能,脸上还得露出荣幸之色,仿佛觉得自己能够留在这里,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一般。
唐玉见房门关上,不相干的人都已经出去了,方道:“陛下,其实我是受皇太妃的嘱托,悄悄潜入皇宫,待在银川公主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危的。”
李讹庞听到唐玉提起李秋水,心头一颤,随即冷下脸来,说道:“一派胡言!太妃和唐门非亲非故,想要找人保护公主,怎会去找唐门?”心想:“何况你和贾珂那小子认识的念头可不短,即使太妃真的去找唐门帮忙,也不可能找你这小子!”
唐玉笑了笑,说道:“陛下若是不信我的话,不妨亲自去床下这条密道转上一转。以陛下的眼力,当然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条密道是三四十年前修建的,而且已经十几年没有人进过这条密道了。
我虽然在里面住了八天,毕竟有事要忙,没功夫将这条密道彻底清扫一遍,只把石室打扫了一遍,方便居住。其他地方的灰尘,我没有动过,堆的可是很厚的。
如果不是皇太妃亲自告诉我这条密道的位置,以及如何从宫外进入这条密道,我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贵妃的床底下,竟然会有这样一条密道。”
李讹庞没想到这条密道竟然和李秋水有关,想要亲自去验证一下,唐玉说的是真是假,又担心其中有诈,于是道:“赫连,你去看看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
赫连铁树任劳任怨地跳下密道,担心唐玉会对李讹庞出手,没敢走远,随便转了转,便原路返回,说道:“皇上,他说的有关密道的事,应该是真的。这条密道的墙砖和地砖一看就已上了年头,而且墙砖的花纹,微臣只在四十年前的老房子里见过。密道里的灰尘确实很厚,尤其是角落里的灰尘,得有半指高了。密道里还有一些虫子的尸体,都烂的只剩下枯骨了,没个十年,烂不成这副模样。”
李讹庞顿觉浑身无力,找了把椅子坐下,一会儿心想:“贵妃是清白的,朕冤枉她了。”一会儿又想:“原来背着丈夫偷汉子的人是母妃。朕先前还觉得贵妃给朕生的两个儿子,都不是朕的种,其实那只是一时气话,他们两个和朕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朕和先皇却一点也不像,难道朕才是外面的野种?”
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甚至远远超过他发现池贵妃床下有个奸夫时受到的打击。
过了很久,李讹庞才想起面前还有两个人来,他看向唐玉,心里有太多事情想问,嘴唇动了好几下,才道:“皇太妃为什么找你?”
唐玉笑了笑,看上去十分愉快,说道:“因为银川公主的驸马,十一王爷的外祖母姓唐,她和我一样,都是唐家的子孙。有这层关系在,唐家和七王爷、十一王爷在很多年前就有来往了。当年公主和七王爷定婚,陛下送给了七王爷一座翡翠宝塔,之后翡翠宝塔失窃,引出了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陛下应该有所耳闻。”
李讹庞道:“朕确实听说过这件事。”
唐玉微笑道:“当时出风头的人是楚留香,后来大家发现这件事的最大功臣是贾珂,却一直没有几个人知道,唐家也在这件事上出了很大的力气。我那时候年纪虽小,但也为七王爷做了不少事情。
这件事以后,七王爷和十一王爷终于接纳了唐家,把唐家人当成了自己人,七王爷甚至决定让我做他的伴读,只是先皇觉得我是个江湖人,不配给七王爷做伴读,我才没能进宫读书。不过家父做主,让我留在京城,七王爷和十一王爷记得唐家的好,经常邀请我跟他们一起玩,京城中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他们的朋友。
我想皇太妃找我保护银川公主,就是因为银川公主是十一王爷未来的妻子,皇太妃知道十一王爷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他绝不会希望公主出事,而我希望十一王爷能够提携提携我,正巧我武功不错,我知道有人想要刺杀公主,为了讨好十一王爷,定会尽心竭力地保护公主。陛下,难道江湖上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保镖吗?”
李讹庞却没有轻易相信唐玉的话,问道:“皇太妃若是知道有人想要刺杀公主,为何不直接把这件事告诉朕,却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找你来保护公主?”
唐玉道:“陛下如果护得住公主,公主就不会刚回宫便遇刺了。”
李讹庞脸色一变,顾不上指责他语气中的轻蔑之意,问道:“什么公主今天刚回宫?”
唐玉微笑道:“皇太妃要我保护公主安危,我既然答应了皇太妃,当然要尽职尽责一点。难道皇上以为我在密道里住了八天,从没去过青凤阁吗?其实我来皇宫第一天就去过青凤阁了,但是没有见到公主。”
李讹庞道:“你还知道什么?”
唐玉道:“这八天来,我每天都会去一趟青凤阁,始终没有见到公主。可是宫里的人都说公主得了一场大病,一直待在青凤阁中养病。公主病得十分厉害,所以陛下既不许公主外出,也不许别人去青凤阁探望公主。可实际上公主根本不在青凤阁,我想陛下应该早就知道,有人想要刺杀公主,所以故意布下疑阵,让刺客以为公主就在青凤阁中,好把刺客引出来吧。”
李讹庞微微一笑,说道:“你很聪明,继续说下去。”
唐玉道:“今天早上,我又去了一趟青凤阁,当然,还是没在青凤阁中见到公主。我以为公主今天仍然不会回宫,直到听说上官娘娘和妃咩迷娘娘在青凤阁中见到了公主,方知公主已经回宫了。既然公主已经回宫了,我自当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可惜我去晚了一步,我到的时候,公主已经遇刺了。”
李讹庞道:“你见到刺客了?”
唐玉道:“没有。但是我在青凤阁附近,找到了一片绿色的梅花花瓣。”
李讹庞目光闪动,说道:“绿色的梅花花瓣……”
唐玉道:“我知道这是绿梅的花瓣,这种梅花在南方常见,北方就很少见到,而且这时候还不到绿梅的花期。大概就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吧,御花园的那几株绿梅居然现在就开花了。m.xiumb.com
宫中只有御花园里种着绿梅,青凤阁附近并没有绿梅。而且御花园这几株绿梅因为十分稀罕,除了照顾这几株绿梅的花匠之外,其余宫女、太监和侍卫都不许用手去碰它们。
我想这片绿梅的花瓣,绝不可能是青凤阁中的哪个宫人偷溜去御花园赏花的时候,身上粘上了绿梅的花瓣,然后带回了青凤阁,只能是刺杀公主的那个刺客,用毒针刺中公主以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青凤阁,一边赶路,一边脱掉身上用来伪装的衣服,却没有发现她刚刚在御花园里赏花的时候,有一片绿梅的花瓣落到了她的身上。这片花瓣就在她赶路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然后被我捡到了。”
李讹庞微微皱眉,问道:“你既然是来保护公主的,你明知道刺杀公主的刺客在御花园,为什么不去御花园找那个刺客,或者设法将这条线索透露给朕。”
唐玉微笑道:“我做了。水底那件黑色斗篷,就是我扔进去的。”
李讹庞一怔,问道:“那不是刺客的东西?”
唐玉道:“当然不是。如果我能找到刺客的一样东西,那我现在一定已经找到她了。”
李讹庞看着唐玉,说道:“朕却已经找到了那刺客的一样东西。”
唐玉道:“是什么?”随即反应过来:“是那刺客用的毒针?”
李讹庞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交给赫连铁树。
赫连铁树接过盒子,打开盒盖,递到唐玉面前,说道:“你认识这五枚毒针吗?”
唐玉看到这五枚毒针,登时瞳孔收缩,说道:“我认得。”
李讹庞道:“这是唐门的毒针。”
唐玉沉默片刻,说道:“这些毒针做的再精致,也不过是一些死物。死物是不会知道,谁才是它的主人的。何况,如果是我刺杀的公主,我一定不会用唐门的独门暗器,让别人看出我的来历来。”
李讹庞道:“但你不能否认,这是唐门的暗器。而且这些毒针,是笔直射出去的。朕想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唐玉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讹庞缓缓地道:“如果这些毒针不是你的,那是谁的?朕需要一个名字,你必须给朕这个名字。”
唐玉沉默片刻,说道:“这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唐门出了奸细,第二个可能,有奸细混入了唐门。
如果是第一个可能,那就是唐门有人明明会用这种毒针,却假装不会,他潜入皇宫,故意用这种毒针刺杀公主,好让陛下认为,唐门不希望十一王爷和公主成亲,想要杀死公主。
如果是第二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奸细是另一方势力派去唐门的,为的是彻底摧毁唐门。他在唐门偷偷学会了用这种毒针,然后潜入皇宫,故意用这种毒针刺杀公主。”
李讹庞道:“唐门只有你和唐二会用这种毒针,是吗?”
唐玉道:“我知道的是这样,但是现在看来,我知道的并不准确。”
李讹庞道:“那还有谁?唐玉,朕需要一个名字。如果没有这个名字,朕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唐玉道:“我在想,这需要一些时间。”
李讹庞道:“多长时间?‘
唐玉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但若陛下带我去看看公主的伤势,看看公主当时遇刺的地方,我或许很快就会想到这个名字了。”
李讹庞沉默片刻,说道:“朕可以带你过去,不过你还需要回答朕一个问题。”
唐玉微笑道:“陛下请讲。”
李讹庞道:“太妃还好吗?”
唐玉不动声色,微笑道:“皇太妃很好,就是挂念陛下得紧。”
李讹庞点了点头,说道:“赫连,把他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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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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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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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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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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