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听到这话,低下头,打量地上的血迹。
先前阿木躺在这里,连续两次被从上面滚下来的石头砸中。
第一块石头砸中阿木的身体,阿木仍然留在原地,那时候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被石头砸扁,鲜血溅的满地都是,现在看来,也格外醒目。
第二块石头直接把阿木带去了谷底,所以地上有道血迹形状奇特,一路延伸到乱石堆的边沿,就像是用沾满了鲜血的毛刷,在地上画了一道似的。
这块巨石的惯性如此之大,从上面滚了下来,把阿木带去谷底,巨石和阿木的身体都在乱石堆上留下了很多痕迹,可惜满地都是鲜血,这些痕迹大多都被鲜血掩盖,如今已经很难找出来了。
王怜花沉吟道:“地上的血迹……”突然看向贾珂,说道:“这么说来,地上确实少了一样东西。”
贾珂看着谷底,说道:“是了,地上少了一行字,或者一幅画。”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阿木爬到这里的时候,已然筋疲力竭,第一块石头砸到他的身上以后,看地上的血迹便知,他受的伤一定非常严重,严重到他根本无力离开这里,甚至不知道姬冰雁那些伙计带着援兵赶过来的时候,他是否意识清醒,尚在人世。
如果当时那一伙蒙面人没有走进那片树林,而是去了别的地方,阿木被第一块石头砸中以后,十有九会用尚能活动的手脚,在地上做个标志,好让姬家的伙计知道,那一伙蒙面人往哪个方向走了,毕竟他强忍身上剧痛,冒着生命危险爬上乱石堆,就是为了跟踪那一伙蒙面人,可见他把姬冰雁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这里没有任何文字或者标志。
如果当时那一伙蒙面人进的就是那片树林,阿木被第一块石头砸中以后,知道自己没法活着离开这里了。他想用手指蘸了自己的鲜血,在地下写上“树林”这两个字,但又担心那一伙蒙面人的余党如今就在附近,他们听到他的惨叫声以后,会比姬家的伙计先一步赶到这里,然后抹掉他写下的这两个字,所以他什么文字或者标志都没有留下。
其实他什么文字或者标志都没有留下来,本身就是留给姬家的伙计的一条线索。
贾珂道:“说不定适才他两次大叫,就是为了告诉姬家的伙计他的位置。现在想想,他那两声惨叫,对于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洪亮了。”
王怜花笑道:“若是如此,他对姬冰雁还真是忠心耿耿。”握住贾珂的手,说道:“走吧,咱们去那片树林看看。”
贾珂尚未回答,突然间双脚离地,身子腾空,竟被王怜花抱了起来。
贾珂还是头一回被别人这么抱,周身很不自在,转头去看王怜花,却见王怜花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宛如御风而行,轻飘飘的有如一朵粉花,转眼间已经来到悬崖对面。
贾珂见王怜花双脚着地,说道:“把我放下来吧。”
王怜花微微一笑,不仅没把贾珂放下来,反而把他在手中掂了两下,悠悠道:“干吗这么急着下来?我现在才发现,把你抱在手上的感觉这么好,难怪你总是喜欢这么抱我。我看往后我天天这么抱你好了。”
贾珂心下迷茫,不知自己又是怎么惹这个小坏蛋生气了,笑道:“那你要不要我搂住你的脖子?”
王怜花颔首笑道:“当然要,就像我从前搂你那样。”
贾珂面露微笑,伸出右手,搂住王怜花的脖子。王怜花正自得意,忽觉贾珂的手指头来到他的喉结旁边,然后在他的痒痒肉上轻轻一挠。
这一下便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王怜花忍不住格的一笑,缩起脖子,浑身发软,再也无力困住贾珂。
贾珂从王怜花怀中跳下来,将王怜花横抱在手。王怜花缩着脖子,用下颏抵着自己的锁骨,兀自笑个不停,根本无法阻止贾珂。贾珂还嫌王怜花笑得不够似的,坏心眼地把自己的一缕头发,塞进王怜花的下颏和锁骨之间,然后展开轻功,向那片树林奔去。
王怜花缩着脖子,骂道:“贾珂,你好卑鄙!我都给你抱了这么多年了,你竟然一下都不肯给我抱!”
他本来想要痛斥贾珂一顿,只可惜他早已笑得浑身发痒,现在贾珂那一缕头发又在不断地挠他的脖子,痒上加痒,只把他笑得浑身发颤,根本停不下来,说话时的语气,自然也严厉不起来,倒像是小奶猫自以为凶猛地喵喵叫似的。
贾珂低头在王怜花的头顶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道:“你若是真心实意地来抱我,我自然给你抱,你要抱多久都没关系。但你刚刚可不像是真心实意地来抱我,倒像是用这个来出气,那我当然不给你抱了。哥哥,我怎么惹你生气了?嗯?”
王怜花却避而不答,搂住贾珂的脖子,凑到贾珂耳边,去舔贾珂的耳垂,轻轻地道:“我现在就是真心实意要抱你,你快放我下来。”
贾珂道:“可是我看不见哥哥的真心啊,除非哥哥告诉我,刚刚到底在生什么气。”
王怜花白了贾珂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的眼睛一直在看前面,而不是在看我,当然看不见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贾珂听王怜花的语气不对,倒像是新仇旧怨加在了一起,心下诧异,低头看了王怜花一眼,然后继续看向前方,笑道:“哥哥难道不知道,我看别人的真心,从来不用眼睛看吗?”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不用眼睛看,用什么看?据我所知,你的心脏可没法帮你看东西。”
贾珂听王怜花语气愈发不善,心想:“他还真是因为我没看他生我的气啊。嗯,是他把我抱起来之前,他跟我说话,我没有看他,他就生我的气了?”
贾珂笑眯眯地道:“当然不是用心脏看了,且不说心脏能不能看见东西,纵使能够看见东西,我有两只眼睛,却只有一个心脏,心脏可不够我看的啊。其实吧,刑天被黄帝砍下脑袋以后,是用什么东西看的,我就是用什么东西,看你的真心的。”
王怜花虽然在生贾珂的气,听到这话,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贾珂,你藏得可真够深啊。咱俩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我竟然始终没有发现,你这一对小东西还有如此妙用。”
贾珂见王怜花终于被自己逗笑了,也是一笑,说道:“你没有发现的东西多着呢。”低头在王怜花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问道:“你刚刚是因为咱俩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看阿木的尸体,没有看你,所以生我的气吗?”
王怜花那一阵情绪过去了,就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一点也不想承认此事,当下轻轻咳嗽一声,微笑道:“有吗?”
贾珂却也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没有吗?”
王怜花微笑道:“当然没有。贾珂,像我这样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别人的气,尤其这个别人是你。”
贾珂忍不住一笑,心想:“王公子,牛皮都要吹破啦。”然后就听到王怜花干咳一声,微笑道:“不过么,往后咱俩聊天,尤其是你卖关子等我回答,而我回答了你以后,你最好还是看我一眼。”
贾珂笑着接口道:“不然会让你有老公对你日益冷淡,让你独守空房的感觉,是不是?是我不好,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王怜花脸上一红,心想:“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连忙捂住贾珂的嘴,微笑道:“不,那会让我有一脚把你踹下悬崖的冲动。”
王怜花这句话一出口,就听到贾珂的声音响了起来:“啊?我这么做,会让你有谋杀亲夫的冲动?好可怕!哥哥,我不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因为少看了老婆一眼,就被老婆踹下悬崖的男人吧?”
王怜花再一次后悔,自己干吗要教贾珂腹语,从前那个不会腹语,只能用嘴巴说话,自己把他的嘴巴捂住,他就只能做哑巴的贾珂,是多么的可爱。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王怜花气得牙痒痒,只想咬人,却也只能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那片树林就快到了,你在这里跟我说笑,不怕那一伙蒙面人听到咱俩的声音,心中太过紧张,拿着刀的手那么一抖,就把姬冰雁的喉咙割断了吗?”
贾珂噗嗤一笑,脸上露出心悦诚服之色,说道:“王公子说的有理。万一那一伙蒙面人中,有一个顺风耳,能够听清四五里以外的窃窃私语,还有一个想得多,认为这人来人往的官道上,现在一个人都不能有,有就是来救人的,那老姬的小命就不保了,你说是不是?”
王怜花说那句话本来就是为了转移话题,根本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离谱,此刻只当没有听出贾珂话语中的调侃之意,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如此。其实,我毕竟比你年长好几个月,想事情比你周到,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但你也不必灰心,假以时日,你一定也能想事情想得这般周到。”
王怜花轻轻一句话,就把贾珂的调侃变成了称赞。
现在他一点也不因为贾珂先前说的独守空房感到羞窘了,毕竟他已经成功转移了话题,只留下贾珂因为他的厚脸皮惊叹不已。
在这惊叹之际,两人已来到两山之间的那片树林的前面。
适才他们站在乱石堆上居高临下,远远眺望,只看见了七八棵小树,这么几棵小树,说是一片树林,着实有些寒酸。
现在他们站在树林之前,凝目望去,但见两山之间,有一条山道,越是里面,树林越密,山道蜿蜒曲折,道路尽头,消失在左边这座小山的后面。他们站在这里,有左边这座小山挡着,完全看不清楚,道路尽头是什么光景。
王怜花凝神倾听,很快在呼啸的风声之中,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于是向贾珂点了点头。
贾珂把王怜花放了下来,两人在林间行了两三里,走出树林,只见不远处有四间农家屋舍,屋子看上去十分破败,似乎很久都没人住了,院子里却有几只鸡走来走去,门口还有两只猎犬,一只趴在地上睡觉,一只在用鼻子拱地上的雪玩。
王怜花向贾珂伸出四根手指,然后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这里有四个人,没有人受伤,姬冰雁应该不在这里。”
忽听得呀的一声,一间屋子的屋门打开,两个黑衣大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贾珂和王怜花对望一眼,躲到旁边的大树后面。
两人动作极轻,那两个大汉半点也没有察觉,把手里的椅子放在院子里,然后走进屋里,一会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白菜和铁锅,把铁锅放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剥手里的白菜。
贾珂和王怜花见这两个大汉在这里剥白菜,都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可没有耐心,看这两个大汉在院子里剥白菜,闪身来到这两个大汉面前,点住了他们的哑穴,然后把他们带回树林,扔到地上。
王怜花抓住一个大汉的衣领,问道:“姬冰雁呢?”说着解开了那大汉的哑穴。
那大汉满脸惊恐,说道:“姬冰雁?那是谁?我不知道啊!”
王怜花见那大汉听到姬冰雁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一缩,哪会相信他不知道姬冰雁是谁。当即点住那大汉的哑穴,然后抓住他的右手,喀的一声响,掰断了他的手臂。
那大汉的手臂被王怜花掰断,只痛得脸色惨白,满头大汉,如果不是王怜花点住了他的哑穴,此刻他早就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了。
贾珂解开另一个大汉的哑穴,问道:“姬冰雁现在在哪里?还是你也想尝一尝手臂被人掰断的滋味?”
这大汉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贾珂却看出这大汉眼中的挣扎,显然他不是真的不知道姬冰雁的下落,而是他宁可被他二人百般折磨,也不肯把姬冰雁的下落说出来。
贾珂心想:“难道他们两个都是死士?”微微一笑,说道:“那就如你所愿。”说着点住这大汉的哑穴,扭断了他的左手手臂。
王怜花看向第一个大汉,微笑道:“现在我要解开你的哑穴了,你最好不要发出声音来,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变成太监。”
这一招果然威力惊人,那大汉虽然痛得额上冷汗滚滚而下,待得王怜花解开了他的哑穴,他愣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王怜花抽出倚天剑来,指向那大汉的要害,微笑道:“姬冰雁在哪里?你是要说出他的下落,还是要做太监?”
那大汉脸色煞白,忍不住道:“你……你怎的这般不讲理呢!你不是说,只要俺不出声,就不让俺做太监吗?俺的胳膊疼成了这样,愣是一声也没吭,你就不该让俺做太监了,怎么现在又拿这个来威胁俺呢?”
王怜花淡淡一笑,说道:“那是因为你理解错了。我刚刚是说,如果你敢发出声音,那我现在就让你做太监。我说这句话时的‘现在’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当然可以拿这个威胁你了。”说到这里,手腕一转,长剑在空中转了半圈,剑身反射阳光,森森白光在那大汉的脸上一闪而过。
王怜花微笑道:“你说不说?”xǐυmь.℃òm
适才王怜花掰断这大汉的手臂,脸上就露出了这种又残酷,又温柔的笑容,此刻他脸上又露出这种笑容,这大汉想到他刚刚出手何等狠辣,知道他绝不是跟自己闹着玩的,登时吓得浑身发颤,说道:“俺……俺……”
贾珂心想:“看这人的样子,绝不是心志坚毅,宁死不屈之辈,他明明知道姬冰雁去了哪里,却死活也不肯说,决不是因为他对幕后主使十分忠诚,愿意为幕后主使献上自己的性命,而是因为其他事情。
莫非他的家人如今都在幕后主使的掌控之中,如果他把姬冰雁的下落告诉我们,他的家人就会被幕后主使残忍杀害?如果是这样,倒不必对他们赶尽杀绝。”
贾珂道:“无论姬冰雁落到你的主人的手上,他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这些好处都是他的,而这东西可是你自己的。
你知道太监过的是什么生活吗?可不是痛一下就过去的事,从此你再也不能和女人亲热,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儿女,最重要的是,你再也离不开尿布和鹅毛管了。
每当你有了尿意,你根本控制不住,它就会自己流出来,宫中那些太监,即使打扮的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只要和他们离得稍微近一点,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来,因为他们身上那种陈年的尿骚味,根本洗都洗不干净。
为了你的主人,你放弃现在这种生活,去过那种走到哪里,都会遭人白眼的充满尿骚味的生活,值得吗?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们,这世上未必没有两全之策。”
那大汉浑身发抖,说道:“俺……俺……”
王怜花见他吞吞吐吐,还不肯说,白光一闪,在他的腿上划了一道。
那大汉惊惧之下,以为王怜花本是要把他变成太监,只是手中的剑没有拿稳,才在他的腿上划了一道,忙道:“他们去兴州城了!”
另一个大汉听到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中闪过惊惧之色。
贾珂看在眼里,心想:“这人说的应该不是假话。”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姬冰雁带去兴州城?”
那大汉既然已经说出姬冰雁的下落了,后面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开口了,说道:“俺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俺们的主人要把姬冰雁送给一个人,他和这人约好了在兴州城见面。”
贾珂道:“你们主人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道:“俺不知道。”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你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认这人为主人,给这人办事,你觉得这件事,我们会相信吗?”
那大汉道:“不,不!这是真的!俺们本来是杏河村的人,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做起了劫匪,打劫过路人为生。但是俺们这些人,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哪会什么武功啊,就是仗着人多力气大,一拥而上,总能打倒几个人罢了。
所以人多的俺们不敢抢,携带兵器,一看就学过武功的,俺们也不敢抢,只敢抢那些连保镖都请不起的穷光蛋。这劫匪当得没意思极了,一年到头,都没几天能够吃饱。
俺们的头领姓许,他这人很有远见,不然俺们也不会认他当头领了,他觉得俺们这样一天天混日子不行,那些真正有钱的商人都学精了,知道聘请保镖在路上保护自己,除了那些没钱聘请保镖的穷光蛋之外,俺们谁也打不过,可是那些穷光蛋身上能有几个钱啊,若是来一场天灾,最先饿死的一定是俺们。
许大哥就到处托关系,找人教俺们武功,他从前也找来过几个会武功的人,虽然只是比三脚猫的功夫好一点,但总比俺们好,他们来教俺们武功,那是绰绰有余了。
不到两年前吧,有一天,许大哥喜滋滋的回来,跟俺们说,他刚找到了一个老大,从此俺们就有依靠了。没过多久,那个老大就派了几个武功高手过来,教俺们武功,俺们跟着这几个武功高手学了一年有余,武功突飞猛进,遇到那些有钱的商人,俺们也敢对他们下手了。
这个老大这么照顾俺们,对俺们也是有要求的,有时候他会提前几天告诉徐大哥,某某会从哪个地方经过,要俺们赶快去那个地方埋伏,等到某某到了,就对他偷袭,等到得手了,再把他送去某个地方。
这次也是,许大哥收到了主人的信,说是这几天姬冰雁会动身前往兴州城,定会经过这里,要俺们赶紧来这里埋伏,抓住姬冰雁以后,再把他送去兴州城。和主人的信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武功好手,如果没有他们帮忙,只凭俺们几个,根本拿不下姬冰雁。
俺们的主人从来只跟许大哥联系,俺们从来没和主人见过面,也没和他联系过,许大哥毕竟是我们的首领,肯定不会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俺们,所以这次俺们也只知道许大哥带着姬冰雁去了兴州城,至于偌大一个兴州城,他会带着姬冰雁去哪里,去和什么人见面,除了许大哥之外,应该再没人知道了。”
贾珂听着这大汉自述的经历,觉得他不应该如此畏惧主人和许大哥,问道:“这么一点小事,你最初何必吞吞吐吐,不肯说出来,以致于白白忍受了这么多痛苦?你把这点小事告诉我们,你的主人和许大哥会怎么惩罚你?”
那大汉脸色惨白,苦涩一笑,说道:“这在你们眼里,也许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对于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小事。许大哥如果知道,俺们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们了,他一定会用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来惩罚我的。”说到最后,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显然对许大哥十分畏惧。
他随即转念,又想:“许大哥如果知道俺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了,当然会惩罚俺,但若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是俺泄露出去的,许大哥不就不会惩罚俺了吗?对,对,对!只要没人知道这件事,就不会有人惩罚我了!”言念及此,转过身去,面向同伴,忽然扑了上去,伸手掐住同伴的脖子,脸上露出狰狞狠厉之色。
这两个大汉身上穴道都没有被封,只是一个被点了哑穴,一个没有。
发不出声音的大汉,见能发出声音的大汉突然暴起,掐住自己脖子,慌乱之下,连忙挥出一掌,打在那大汉的脸上。
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一个想要杀对方灭口,一个不愿死在对方手上,都使出了吃奶的劲,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贾珂点住这两人的穴道,说道:“咱们再去问问屋里那两个人。”王怜花点了点头,将倚天剑收回鞘中。
两人来到那几间屋子前面,王怜花挥出一掌,只听得呼的一声响,一间屋子的木门,被掌风拍进屋里,跟着屋里响起两道惊呼之声。
两个黑衣大汉提着兵器,一前一后从屋中跃了出来,见贾珂和王怜花并肩站在院子前面,皆是一怔,然后一个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小孩子,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个脸上惊疑不定,问道:“这扇木门,是你们弄下来的?”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是声音不住发颤,害怕之意溢于言表。
贾珂和王怜花懒得跟他们客气,直接将他们制住,然后逼问姬冰雁的下落。
这两个大汉见贾珂和王怜花言谈之中,似乎对自己的底细十分了解,用的手段又实在狠辣,过得片刻,就扛不住了,告诉贾珂和王怜花,许大哥带着姬冰雁去了兴州城,但他们也不知道许大哥会把姬冰雁带去兴州城什么地方。
贾珂和王怜花从前去过兴州城,知道兴州城作为西泥国的都城,到底有多大,要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寻找姬冰雁,无异于大海捞针。
贾珂问道:“你们在兴州城有房产吗?”
一个大汉说道:“当然没有,兴州城可是我们西泥国的都城,城中高手如云,尤其有一个一品堂,那里面可全都是高手。许大哥有时候会去兴州城,跟别人谈生意,我们兄弟如果不是要紧事,是决不会去兴州城的。万一一个不小心,给城里的士兵认出来,我们是做什么的,然后把我们抓起来了,那可太冤枉了。”
贾珂“嗯”了一声,问道:“你们两个去过兴州城吗?”
那两个大汉听到这话,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贾珂看向那个点头的大汉,那大汉说道:“我小时候去过两次,后来做了劫匪,就再也没去过了。”
贾珂道:“你们的许大哥,嗯,他叫什么名字?”
一个大汉回答道:“许大哥叫许金元,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许大川,因为他总是喜欢皱着眉头,时间久了,哪怕不皱眉头,眉心上都有三道竖纹,就像是一个‘川’字。”
另一个大汉补充道:“许大哥从前叫许胖妞,我听我娘说,许大哥小时候总是生病,他家里人找了个神神叨叨的婆子给他看病,那婆子说许大哥命中缺什么东西,给他取一个娘们的名字,他就能挺过来了。许大哥的父母对那婆子的话信以为真,就给许大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不过那婆子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真有几分灵通,许大哥取了这个名字以后,真没怎么生过病了。”
贾珂虽是在盘问这两个人,但听说这些劫匪的老大,竟然有个这么滑稽的名字,仍是心下大乐,忍不住向王怜花一笑,意思是说:“这个名字也太搞笑了吧!”
王怜花却误以为贾珂给自己起乱七八糟的名字的老毛病又犯了,贾珂这一眼是说:“这个名字不错,以后我就管你叫王胖花怎么样?”
王怜花不由大怒,瞪了贾珂一眼,意思是说:“我才不要!”又觉得只瞪贾珂一眼,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于是伸手在贾珂腰上扭了一把。
贾珂本来是想跟王怜花一起取笑许金元一个大男人,竟然本名叫作许胖妞,哪想到他先是被王怜花瞪了一眼,又是被王怜花掐了一把,心中不由得一阵茫然,不明白平时最喜欢幸灾乐祸的王怜花,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不许他幸灾乐祸了?
突然间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怜花和许胖妞同病相怜,王云梦或者柴玉关也给他起过一个类似的小名,后来他年纪大一点儿了,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有多么搞笑,就不许别人再提这个小名了?
难怪他不许我笑话许胖妞,我笑话许胖妞,就是笑话他啊。他会叫什么名字呢?王胖妞?王胖姐?还是王胖花?哈哈,好可怕啊!这妥妥的黑历史啊!难怪我从来都不知道这种事!”
贾珂越想越好笑,如果不是还有事做,真想立刻缠着王怜花,问清楚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小名。
当下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许金元从前没有像今天一样,绑架了什么人,然后让你们跟他一起去兴州城吗?”
一个大汉道:“绑架这种事我们当然不是头一回做,不过许大哥要去兴州城,一般都会带上邢老三和杜老七,最多再带一个秦老五。”
另一个大汉说道:“这次许大哥就把他们三个都带上了,然后要我们四个留在这里,说是姬家那些伙计还有活着的,如果有人追到了这里,就让我们……让我们把来人干掉。”
他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忍不住呵呵地干笑了几声,又道:“其他兄弟见自己没事可做,就都离开了这里,各找各的乐子去了。只有我们……只有我们留在了这里。”声音之中,透出了十足的嫉恨之意。
贾珂道:“你们知不知道,许金元每次去兴州城,都会去什么地方?”
一个大汉说道:“这……这就不清楚了,许大哥没跟我们说过这些事。我想他去兴州城,吃饭的地方肯定要去,睡觉的地方肯定要去,如果有时间了,说不定还会去赌场赌一把,或者去青楼找几个漂亮妞开心一下。”
另一个大汉说道:“许大哥不是故意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他在兴州城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只是我们没有问过他这些东西,他就没跟我们说。”
贾珂心想:“这些人跟了许金元这么多年,竟然始终不知道他在兴州城做过什么,可见他在兴州城一定有据点,而且这些据点十分隐秘,不能让他这些小弟知道。或许那不是许金元的据点,那是许金元找到的老大的据点。”想到这里,又道:“许金元有没有跟你们提过,他在兴州城见到的人?”
那两个大汉沉吟片刻,一个大汉当先说道:“我记得许大哥前几天还跟我们抱怨过,他最近在赌场遇到了一个人,赌运特别的好,便如财神爷的私生子一般。当时他身上带了两百余两银子,全被这人赢走了。”
另一个大汉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许大哥还说那人跟有病似的,赌坊里那么暖和,他们都把外衣脱了下来,那人却一直披着一件大红披风。”
贾珂听到这人身上披着一条大红披风,死活不肯脱下来,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人来,再加上这人赌运很好,疑似财神爷的私生子,这人的名字简直呼之欲出。
贾珂大喜,问道:“你们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个男人,不到三十岁,娃娃脸,长得很英俊,嘴唇上面留了两道胡子,修剪的跟两道眉毛一样?”
那两个大汉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人长得啥样,多大年纪,许大哥都没跟我们说过。不过他嘴唇上面,肯定没有留这样两道胡子、修剪的跟眉毛一样的胡子,这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的招牌胡子么。如果他有这样两道胡子,许大哥肯定会跟我们提起来的。”
贾珂心想:“没有胡子?难道这人不是陆小鸡?也不一定,说不定这是去求过西门吹雪的陆小鸡。”
贾珂想到这里,忍不住一笑。
他乡遇故知,本来就是一件喜事,何况遇到的还是陆小凤这样的老朋友。
他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了,贾珂还真挺想他的。
王怜花见贾珂听说陆小凤可能在兴州城,就这么高兴,忍不住鄙视了贾珂一把。
王怜花理智上明白贾珂听说老朋友可能在兴州城为什么这么高兴,情感上却完全不觉得区区陆小凤,值得贾珂这么高兴。于是微微一笑,提醒贾珂自己还在这里呢,问道:“除了这个脑袋有问题的披风怪人之外,许金元还提到过什么人?”
一个大汉想了想,说道:“许大哥还提到过银川公主。”
银川公主是西泥国皇帝的爱女,她曾经是李湛的未婚妻,当年李秋水及其党羽屠杀卫国迎亲队伍,意图栽赃给天山童姥,好让卫国和西泥国一起帮她对付天山童姥,李秋水的阴谋败露以后,李湛和银川公主的婚事从此再也没人提过。
贾珂知道这位银川公主,就是原著里被童姥送去冰窖和虚竹颠鸾倒凤,连虚竹的面都没有见过,就被迷得虚竹神魂颠倒,非虚竹不嫁,因为始终见不到虚竹,便要皇帝给她招驸马,以便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虚竹的梦姑。
因为这件事,虚竹甚至打败了段正淳,成为无数读者心中《天龙八部》中某方面最天赋异禀,床上功夫最好的男角色榜的第一名。但是原著里银川公主看重规矩,不爱出宫,也不在外人面前露面,许金元区区江湖草莽,怎会和银川公主认识?
贾珂不由吃了一惊,问道:“银川公主?”
那两个大汉见贾珂这么吃惊,脸上也有些吃惊,说道:“是啊,银川公主。银川公主马上就要嫁去卫国了,这件事咱们西泥国谁不知道。
如今银川公主还没去卫国,仍然住在皇宫里,皇宫就在兴州城嘛。许大哥虽然没那运气,瞧见银川公主的漂亮脸蛋,但是兴州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议论银川公主的事,许大哥听了不少有趣的事,回来以后,就说给我们听了。”
贾珂心想:“皇上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和西泥国联姻了?”问道:“不知卫国哪个皇子如此幸运,能娶得银川公主为妻?”
一个大汉道:“不是皇子,是个王爷,是卫国刚登基的皇帝的弟弟,好像排行十一。”
贾珂大吃一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你说什么?卫国刚登基的皇帝?”
那两个大汉奇道:“是啊,卫国老皇帝前一阵子不是被一个刺客杀死了么,他那个太子登基做了新皇帝。这件事早就传遍整个中原了啊。连我们这些不咋关心卫国的人都听说了,你一直没听说吗?”
王怜花知道皇帝对贾珂有知遇之恩,贾珂一直对他十分感激,如果不是癞头和尚说自己日后会独霸椒房殿,贾珂绝不会想要造反。
虽然王怜花还没和贾珂商量好如何造反,毕竟他们刚刚决定造反,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出具体的计划来,但他大概能够猜到,贾珂是想要等到老皇帝死了以后再起兵造反的,这会儿听说了老皇帝被人杀死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王怜花伸手搂住贾珂的肩膀,想要安慰贾珂,心中却想:“我和贾珂刚决定造反,对贾珂有恩的老皇帝就死了,我俩果然才是真命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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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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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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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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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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