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足下不停,侧过头,凝目瞧去,只见旁边这人身披纯白狐裘,后背负着一个长条形背囊,身形修长,容貌俊美,狐裘的风帽拉了上来,罩住了他满头乌发,风帽上一圈毛茸茸的纯白狐狸毛,遮住了他小半张侧脸,却不是王怜花又是谁?
黄蓉早在听到这恶鬼用王怜花的声音跟自己说话之时,就认定这恶鬼道行很深,此刻见这恶鬼无论外貌还是打扮,都和王怜花一模一样,倒也不怎么惊奇,但见这恶鬼孤零零地站在自己身旁,心想:“你若真是王大哥,贾大哥怎会不在你身边?看来是你没学过分身术,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变成贾大哥,一半变成王大哥,只得变成其中一个人来骗我!”
她本来就对这看着像是王怜花的人,是否是恶鬼半信半疑,这时见贾珂不在这里,立刻不再迟疑,认定这人就是恶鬼,不是王怜花。随即转念,又想:“这恶鬼假扮成王大哥的模样,而不是贾大哥的模样,定有他的用意,我先假装不知,套套他的话,说不定能捉住他的恶鬼尾巴!”
黄蓉一笑,说道:“你……”后面的话尚未出口,突然间手臂一紧,跟着不知怎么回事,就此停了下来。
黄蓉更加毛骨悚然,心想:“这恶鬼干吗把我拉住?是要把我留在这里,跟他作伴吗?”
那恶鬼向她一笑,说道:“你不是已经累了吗?干吗还急着往前走?”
黄蓉心道:“这恶鬼果然是要把我留在这里跟他作伴。他十有八九是使了一招障眼法,无论我在后面怎么呼喊,王大哥和贾大哥都不会听到我的声音,必定以为我现在还跟在他们后面呢。现在他们越走越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已经不在他们后面了?
最怕的就是这恶鬼用法术变出了一个我来,跟在王大哥和贾大哥身后,待得他们停下来休息,就趁他们不备,害了他们的性命。而且有了这个用法术变出来的我,他们当然不会发现,我被人拦下来了,当然也不会回来救我。为今之计,只得见机行事,瞧瞧这恶鬼要把我带去哪里,再想办法逃出去。”
黄蓉笑道:“我当然想找个地方休息了,但是这里哪有避风雪的地方?”说话时神色如常,便如是在跟王怜花说话,而不是在跟恶鬼说话一般。
那恶鬼笑了笑,说道:“这还不容易?这附近没有避风雪的地方,咱们自己造一个出来就是了。”说完这话,仍然抓着黄蓉的手臂,带着她向东边走去。
黄蓉心想:“这恶鬼一直抓着我的手臂,不敢把我放开,定是担心他放开了手,我就甩开他逃跑了。看来他的道行,倒没有我想象的这么厉害。”
两人走了二十几步远,来到一处平地,地上积雪极厚。
那恶鬼放开了她的手,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现在风雪太大,到处都看不清楚,你若是随便乱走,我可不一定能找到你。”
黄蓉点了点头,心中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留在这里?”
突然间心中一动,想起父亲从前跟她说过,有些地方的百姓愚昧无知,每年祭祀的时候,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会挑选数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给她们戴上凤冠霞帔,穿上新娘礼服,打扮的十分漂亮,然后坐上用纸做的花船,向河中央驶去。花船到了河中央,就会沉入水底,那些女子也都跟着沉入水底,与河神作伴。
黄蓉更加惊惧:“难道这恶鬼只是一个小小的雪山上的鬼差,雪山上还有一个鬼大王,他抓住我以后,没有急着杀死我,而是把我带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是他给鬼大王上供的祭坛,而我是他给鬼大王找来的祭品?”
黄蓉本来担心附近设有埋伏,还想留在这里,瞧瞧这恶鬼还有什么打算,现在既已想到献祭一事,如何肯在这个祭坛多待?见那恶鬼转身而去,不知要去什么地方,如今山风太急,落雪太密,那恶鬼转眼间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花之中,心想:“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当即展开轻功,向贾珂和王怜花追去。
她和那恶鬼在那里耽搁了好一会儿,贾珂和王怜花竟然没有走远,她追了一会儿,就在茫茫大雪之中,隐隐约约瞧见两个人影。
黄蓉见前面是两个人影,而不是三个人影,心下大喜,寻思:“看来这恶鬼的道行,并没我想象的那么厉害,没有变出一个我来,跟在贾大哥和王大哥身后。”正要高声呼喊,突然想起适才自己就是说话声音太大,才把那恶鬼吸引来的,如今决不能重蹈覆辙,让那恶鬼发现,自己已经从祭坛逃跑了。
黄蓉随即转念,又想:“即使我一句话也不说,那恶鬼也随时可能发现,我已经不在那祭坛了。”想到恶鬼随时可能从后面追上来,真是越想越怕,当即使出全身力气,向前狂奔。
也不知是她这次狂奔的速度实在太快,还是贾珂和王怜花终于发现她没有跟上,就停了下来,在前面等她,纵使她眼前雪花乱飞,四野皆白,也能看出来,她和前面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不一会儿她就来到那两人身后,向前望去,登时惊呼出来。
眼前两个石人,立在道路两旁,相距不到一丈,与生人一般大小。
它们旁边各有几株大树,树冠连在一起,宛如一道天然的拱桥,来给两个石人遮雪挡雨,因此两个石人身上,只落了一点积雪。
只见这两个石人,一个穿着红衣服,一个穿着绿衣服,面对着她,手里各捧着一样东西,只是这两样东西上面堆满积雪,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红衣服石人的眼眶里没有眼珠,脸颊和嘴唇都是红色的,满脸笑容,嘴角甚至咧到了眼角下面,却没有牙齿,看上去十分恐怖。
绿衣服石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只在额头的中央,有一只很大的眼睛,比牛眼还要大了一圈,眼睛黑白分明,眼珠极大。
黄蓉一怔,心想:“原来我以为的贾大哥和王大哥,其实只是两个石头人,我以为的恶鬼,才是王大哥!”
先前三人赶路,贾珂和王怜花一直在黄蓉前面,路上风雪太大,黄蓉经常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勉强睁开眼时,眼前白茫茫的,到处都是雪花和积雪,什么都看不清楚。她见前面始终有两个人影,与她相距甚远,就先入为主,把前面那两个人影,当成了贾珂和王怜花,哪会想到,贾珂和王怜花不知何时,竟已落在了她的后面。
黄蓉料想自己不告而别,王怜花和贾珂发现以后,定然十分着急,正待离开,忽觉脸上一冷,一阵劲风呼啸而来。
她的脸颊被风刮得生疼,连忙闭上眼睛,很快睁开,就见红衣服石人和绿衣服石人的双手之中,隐有黄光闪动。
这两个石人的手里本来都捧着一样东西,只是那两样东西被白雪覆盖,压根儿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这两样东西上面的白雪,已被刚刚那阵大风吹去了大半,竟然露出了闪闪黄光。
黄蓉终究是小孩心性,看到奇怪的东西,就想一探究竟,心想:“我先看看这两个是什么玩意儿,再回去找他们也不迟。”上前一步,伸手抹净两个石人捧在手里的东西上面的积雪。
只见两个石人手里各捧着一块崭新的铜牌,红衣服石人捧在手里的铜牌写着:“一入断魂台,再无回头路。若是想回头,先舍一双眼。”绿衣服石人捧在手里的铜牌写着:“登天是成仙,入地是化鬼,成仙有桥,化鬼有门。向左走是人,向右走是畜,仙鬼有别,人畜无别。”
黄蓉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寒意,心想:“这两个石人长得怪模怪样,捧在手里的铜牌上面写的字,也是古里古怪。这块铜牌上写的断魂台,就是这里吗?我若是走回头路,区区两个石头人,还真能夺走我一双眼睛不成?”
黄蓉玩心大起,还真想回头试试,不过也只是想想。
现在天寒地冻,到处是雪,倘若这两个石人的主人,真有如此手段,夺走了她的眼睛,她不仅会变成瞎子,而且失明以后,可不一定能摸索回去,说不定会冻死在山上。
黄蓉仔细研究这两块铜牌上的文字,心想:“向上走是仙,向下走是鬼,向左走是人,向右走是畜,向后走会丢掉眼睛。上下左右后,这五个方向,铜牌都提到了,那么前面呢?”
她向前望去,只见前面尽是皑皑白雪,似乎有一片树林,还有一块巨石,只可惜现在风雪太大,她根本看不清楚。
黄蓉细细回想一路上都有什么,尤其是这两个石人附近,有没有特别的东西。如果这两个石人附近没有机关,这块铜牌上凭什么说,“若是想回头,先舍一双眼”?
只可惜适才她认定王怜花是恶鬼,担心王怜花随时都会追上来,全部心神,都用在狂奔上面了,压根儿没有留意路上有什么东西。这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附近有什么机关。
黄蓉心想:“说不定这两块铜牌,就是吓唬人玩的。我信了上面写的话,反倒变成傻瓜了。”但她终究担心中了这两个石人的招,变成了瞎子,一时踌躇不决,突然间灵机一动,心想:“我怎么把它忘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面圆形小镜,镜面约有掌心大小,整个镜框是一枝玫瑰花,将开未开的花朵与花枝末端连在一起,以黄金打造,极是精致。
她举起小镜,向后一照,登时悚然心惊。
原来她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个人来!xiumb.com
这是一个男人,眉毛很浓,眼睛很大,嘴角微微上翘,似是在对她微笑,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笑意,肌肉也没有因为微笑而上提,眼中也冷冰冰的,一丝笑意都没有,目光甚至有些呆滞,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五官也十分不协调,明明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没有一处不好看,组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动物,长了鹿的眼睛,兔子的鼻子,狐狸的耳朵,仙鹤的嘴唇,蛇的身子,牛的四肢,然后有人说它是马一样。
他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白衣,剪裁得极为合身,腰上系着一条白色腰带,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将他的头发罩住,手里握着一柄几乎透明的弯刀,似是水晶制成。山上到处都是皑皑白雪,他全身皆白,无论往哪里一钻,转眼间就可消失不见。
黄蓉连忙将镜子收了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我竟始终没有察觉,他的武功,怕是要胜过我一筹。”凝神一听,又觉奇怪:“奇怪,我怎么听不见他的呼吸声?他真是活人吗?活人怎能不呼吸?”
她随即转念,心想:“倘若铜牌上写的先舍一双眼,指的是我一回头,这人就会出手,来挖我的眼睛,那我倒不怕他。贾大哥和王大哥就在附近,以我现在的武功,总不至于一招就给他杀了,定能撑到王大哥和贾大哥听到声音,过来找我。我得看个清楚。”
黄蓉屏住呼吸,又偷偷举起小镜,向后一照,见身后果然只有这人,这才放心。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把钢针,向后掷去,银光闪动,一齐射向身后这白衣人。
这白衣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黄蓉,这时见她突然向自己出手,虽在意料之外,但却早有防备,只听得叮叮声连绵不断,黄蓉这一把钢针,都被这白衣人用他手里那把弯刀挡了下来。
黄蓉本就没有指望,这一把钢针能伤到这白衣人,一把钢针发出,将手伸入怀中,拿出胭脂盒来,四指并拢,藏在左手中,喝道:“毒药来啦!小心眼睛!”同时左手一扬,卷起一道疾风,向这白衣人袭来。
这盒胭脂色若蔷薇,细微之极,被黄蓉的掌风卷了起来,乍一看去,宛如一道蔷薇色的烟雾。
这白衣人见这道烟雾的颜色如此鲜艳,料想定是剧毒之物,说不定沾上一点,就会暴毙,自然不敢小觑,连忙双足一点,飞身纵起,想要避开毒雾。
就在他上升之势已衰之时,黄蓉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说道:“你脑袋上方是什么东西!”这白衣人一惊之下,抬头一看,就在这一瞬间,黄蓉扬起双手,手中各握一把钢针,约有一百余枚,两把钢针齐发,上下左右,寒光闪烁,形成天罗地网,转眼间就已封住了这白衣人的身周。
这白衣人身在半空,没有着力之处,根本无法躲避,而且身周都给这一百余枚钢针封住,足底就是似乎剧毒无比的红雾,即使可以躲避,又能去哪里躲避?
这白衣人武功再高,此刻也是顾头不顾腿,顾腿不顾头,心想:“这女人心肠好狠!如今我顾不上双腿,只能勉力护住要害!”当即挥动弯刀,将射到面前的钢针尽数斩落,叮叮之声刚响了三下,他就觉胸口以下剧痛无比,那七八十枚钢针,已经没入他的身子。
这七八十枚钢针同时没入身子,是何等的钻心之苦。这白衣人虽然心志坚毅,没有出声,但身子已然失去控制,重重地摔在地上。
黄蓉甚是得意,走到这白衣人身前,见他兀自紧紧握着弯刀,担心他另有后招,当即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筋斗。
这白衣人本来后背着地,在空中翻了个个,改成正面着地,脸蛋儿狠狠地摔在地上,若非地下积雪极厚,地面十分松软,他摔这一跤,定会摔掉几颗牙齿。
随着这白衣人落到地上,他手中握着的弯刀,还有他放在怀里的一样东西,也都落到了地上。这样东西是一只金盒,由黄金打造而成。
黄蓉先捡起弯刀,用刀柄打晕了这白衣人,然后捡起那只金盒,打开一看,见盒中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不由暗暗奇怪。
她将这只金盒,放进这白衣人的怀里,吸走了这白衣人的内力,心想:“我出来这么久了,贾大哥和王大哥定会担心我。”当即站起身来,拎起这白衣人的衣领,一面高声呼喊:“贾大哥,王大哥,蓉儿在这里!”一面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经过两株大树之间,忽觉脸上一黏,随即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见到几只酒杯口大小的蜘蛛,从树上向自己爬来,那蜘蛛模样极怪,全身红绿条纹相间,面目又狰狞,又丑陋。
黄蓉知道这世上的毒物,大都是颜色越艳丽,毒性越厉害,而且自己刚刚撞上的,应该就是这几只蜘蛛的蛛丝,只是粘在脸上,自己就昏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可见这几只蜘蛛的毒性有多么厉害。若是给这几只蜘蛛咬上一口,自己焉有命在?刚刚那白衣人见到自己挥出毒雾、射出钢针,不敢向后退避,只敢高高跃起,想必就是担心碰到这根几乎透明的蛛丝。
她心中恐惧之极,偏偏眼皮越来越沉,还不等看到这几只蜘蛛爬到她的身上,便已人事不知了。
贾珂和王怜花在赶路之时,突然慢了下来,是因为贾珂在赶路之时,突然在雪地里看到了几只羊。
这时已是中午,该找个地方吃饭了,他们虽然带了一些食物,但是肉干哪里比得上新鲜的羊肉。
贾珂跟王怜花打了一声招呼,向那几只羊奔去,打算捉住两只羊,再来追他们,王怜花放慢速度,跟在黄蓉身后,慢悠悠地赶路,同时四处张望,时不时转上一圈,寻找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王怜花担心他们留在雪地上的足印,很快就会被大雪覆盖,也不敢走远了,正要拽住黄蓉,跟她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就听到黄蓉说:“贾大哥,王大哥,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这正合了王怜花的心意,王怜花本来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听到这话,快步追上黄蓉,拽住黄蓉的手臂,听到黄蓉说自己是恶鬼以后,反问了黄蓉一句,就没放在心上,哪会想到黄蓉因为前面那两个人影,还有贾珂不在他的身旁,已经把他当成恶鬼了。
之后他带着黄蓉来到他刚刚找到的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让黄蓉留在这里,然后他自己去了不远处的一片树林,用倚天剑砍了七八株树,打算用这七八株树,搭一座小屋以避风雪。
山上风雪太大,呼啸的风声掩盖了黄蓉离开的声音。王怜花扛着七八根树干,回到那块平地,见贾珂自己坐在那里,身旁放着两只羊,便将树干放在旁边,奇道:“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黄蓉呢?”
贾珂一路沿着王怜花留下的标记找了过来,他到这里的时候,平地上就一个人也没有,听到这话,不由一怔,说道:“我过来的时候,她就不在这里啊。”顿了一顿,又道:“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蓉儿应该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可能是去找枯柴了吧。”
王怜花懒洋洋地道:“我刚刚还跟她说,要她待在这里,不要乱走,现在风雪太大,我不一定能找到她。不过她向来小心,既然她敢独自离开这里,定是已经在路上留下标记,确保自己能够找回来了。贾珂,过来帮把手,木头怎么搭成小屋,你会不会?”
贾珂素知黄蓉聪明能干,自然也不担心,笑道:“何必用木头来搭屋子,这里这么多雪,咱们做个雪洞不好吗?然后用木头搭个小棚子,在棚子里烤羊就好了。”
王怜花笑道:“那你来做棚子,我来做雪洞。”然后四处转悠,找了一个斜坡,开始用屠龙刀挖洞。
贾珂用倚天剑将王怜花扛来的两根树干,削成一根根木条,用绳子绑在一起,做成一个屋檐,然后把一根树干削成四根木条,立在四个方向,算是棚子的柱子,再把做好的屋檐放在柱子上,用绳子紧紧绑好。
贾珂做完这个棚子,欣赏一会儿,然后去看王怜花,见他的雪洞也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正要去清理羊毛,突然间想起黄蓉来,“咦”了一声,说道:“怜花,蓉儿已经去多久了?”
王怜花不以为然,说道:“应该不到一炷香时分吧。”
贾珂道:“她若是去捡枯柴,这附近就有树林,盏茶时分就该回来了,怎么会去这么久?她不会掉进雪窟窿里,爬不上来了吧。”
王怜花噗嗤一笑,一面挖雪洞,一面道:“你当黄蓉是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吗?寻常人掉进雪窟窿里,可能爬不上来,以她现在的武功,掉进什么雪窟窿里,爬不上来?”
贾珂笑道:“是,她不会掉进雪窟窿里爬不上来,但是她去的时间实在太久了。”突然间心中一动,说道:“她不会是在这里待着无聊,就去前面,看那两个黑影是什么东西了吧?”
王怜花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她说不定真是过去看那两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如果不是你去追那几只羊了,我担心我们走得太远,你追不上来,我肯定要先去那两个黑影附近转上一圈,再找地方休息。”
贾珂笑道:“你这么说,好像只有我想吃烤羊肉了似的。那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王怜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把这两只羊带上,万一还有和咱们一样的倒霉蛋,也在这个时候经过这里,也觉得现在该吃午饭了,四处找地方避雪,一不小心,走到了这里,那咱们的羊,岂不就要进他的肚子里了?”
两人一人提着一只羊,展开轻功,向那两个石人奔去。没多久就见雪地上印着一条足迹,看形状正是黄蓉的脚印,均想:“她果然是耐不住好奇,跑过来看这两道黑影了。”
又行一会儿,忽听得一道声音在山风中若隐若现:“贾大哥,王大哥,蓉儿在这里!”
贾珂心中一惊,寻思:“蓉儿好端端的,干吗说这种话?她是遇到危险,在向我们呼救吗?”
当即加快脚步,追了过去。很快就见道路两旁,有两株大树,两个人倒在一株大树下面,一人是个男人,身穿白衣,身上遍布斑斑血点,一人的相貌被大树挡住,但见她一头乌发,散在雪地上,头上金环闪闪,显然就是黄蓉。
贾珂见黄蓉刚刚还在说话,现在就倒在了地上,不由大惊,心想:“以她现在的武功,谁能这么快就将她制服?莫非又是一个逍遥子这样的老怪物?”当即抓住王怜花的手,陡然驻足,凝目瞧去,就见几只红红绿绿的蜘蛛,从树上下来,爬到了黄蓉身上。
王怜花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产于蒙古、回鹘与吐蕃间的“彩雪蛛”,乃天下三绝毒之一。这彩雪蛛一遇血肉之躯,就会扑上去咬啮,不吸饱鲜血,绝不松口,而且毒性猛烈,无药可治,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金银血蛇将体内的毒素吸出来。
但是贾珂早就把金银血蛇交给黄蓉,让她用金银血蛇,给小鱼儿他们吸出毒素,如今金银血蛇还在营地里,黄蓉若是给这几只蜘蛛咬上一口,他和贾珂本领再高,也没法在毒发之前,赶回营地,用金银血蛇给黄蓉吸出毒素来。
这当儿当真凶险无比,王怜花不假思索地右手一扬,三枚冰魄银针射出,登时将四只彩雪蛛射死,其中两只彩雪蛛被冰魄银针射了个对穿。但还有一只彩雪蛛,顺着黄蓉的衣袖爬了上去,王怜花站的这个角度,正好没法用毒针射到这只彩雪蛛。
他连忙上前一步,右手一扬,一根冰魄银针射出,将这只彩雪蛛刺死,就在这一瞬间,听到嗤的一声响,是贾珂使出六脉神剑的声音,同时感到脸上一黏,似有一根蛛丝黏在了脸上。
王怜花知道这彩雪蛛的蛛丝也剧毒无比,自己脸上粘的这根蛛丝,想必就是彩雪蛛的蛛丝,心中暗道:“不好!”却已来不及了。
他浑身无力,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看到贾珂的脸越来越近,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便即人事不知了。
贾珂和王怜花并肩而立,站的位置不同,那只彩雪蛛,王怜花没法用毒针射到,贾珂却可以,但他身上没有暗器,眼看那只彩雪蛛,就要咬住黄蓉,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会不会伤到黄蓉,使出一招六脉神剑,与王怜花的冰魄银针同时到达,将那只彩雪蛛杀了。
贾珂虽然不知道这几只蜘蛛叫什么名字,但见这几只蜘蛛颜色鲜艳,必然是剧毒之物,担心除了这几只蜘蛛以外,树上还有蜘蛛,抬起头来,正待打量树枝,突然就见王怜花向地上倒去。
贾珂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抱住王怜花,搭他脉搏,见他是中了剧毒,不禁又惊疑,又恐惧,又是焦急,想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中的毒,害怕他中的毒会要了他的性命,越想越怕,背上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
贾珂深吸一口气,也不管有没有用,先从怀中取出素女丹,倒出一枚,送进自己嘴里,咬碎以后,用舌头撬开王怜花的牙关,给王怜花喂下。只可惜天气实在太冷,他们放在水囊里的清水,已经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块,没法用水给王怜花喂药。
这素女丹解毒疗伤,灵验非凡,贾珂虽然不知道,这素女丹能不能解了王怜花中的毒,但是吃了总比没吃好,说不定就解了毒呢,即使不能解毒,说不定就缓和了毒性呢。
王怜花将素女丹咽下以后,贾珂才冷静下来,心想:“我必须先搞清楚,怜花是中的什么毒。他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昏迷不醒,刚刚蓉儿也是这样。他俩中的毒,应该是同一种毒,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些蜘蛛有关。”
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如今贾珂要找出王怜花和黄蓉中的是什么毒,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也是用眼睛去看他们。
贾珂仔细向王怜花上下打量,见他脸上粘着一根几乎透明的蛛丝,与他的鼻梁中间平行,和寻常蛛丝相比,这根蛛丝要粗上不少,心想:“难道这就是他们中的毒?”当即从怀中取出手套,小心翼翼地从王怜花脸上取下这一根蛛丝,放在手帕上面。
贾珂担心附近还有蛛丝,不敢随意走动,拿起屠龙刀,挥刀向那两株大树砍去。只是屠龙刀实在太过锋利,这两株大树虽已给屠龙刀斩断,上半截仍然稳稳地安置在下半截上面。贾珂用刀尖在两株大树的上半截上各点一下,只听得喀喇喇两声巨响,两株大树登时向外倒去。
贾珂清理好路面,挥出柔丝索,缠住黄蓉的腰,将黄蓉轻轻地拽到面前,也给她喂了一枚素女丹,然后低下头去,仔细打量黄蓉的脸庞,果然也在黄蓉的额头上,找到了一根细细的蛛丝。
贾珂用手套将这根蛛丝从黄蓉脸上取了下来,放在手帕上,和他从王怜花脸上取下来的那根蛛丝加以对照,见两根蛛丝一模一样,心想:“这两根蛛丝,果然是害得他俩中毒的元凶。”随即转念,又想:“蜘蛛毒,蜘蛛毒!哪本书里的人被蜘蛛咬过?”
贾珂握着王怜花的手腕,只觉他的脉搏跳动得十分微弱,仿佛自己呼出的气重上那么一点,他的脉搏就会消失不见,一时心急如焚,拼命回想书里是否有人被蜘蛛咬过,却实在想不起来。见前面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扎满钢针,似乎是黄蓉的钢针,知道这人是敌非友,说不定这些红红绿绿的蜘蛛,就是他布置在这里的,心中登时生出一线希望来。
贾珂左手一扬,用柔丝索将那白衣人拽了过来,放到地上,伸手搭他脉搏,发现他已经死了,然后在他身上搜了一通,掏出来一只黄金盒子,一双黄金筷子,除此之外,再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贾珂见这白衣人身上没有解药,登时心中一凉,随即向这双黄金筷子瞧了一眼,脑海中登时浮现出模糊不清的画面来。只是那画面太过模糊,他实在看不出来,自己到底想起来了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从前一定在哪里见过有人用筷子做过什么事,而且这件事和现在的事,一定有莫大的联系的。
贾珂拿起那只黄金盒子,揭开盒盖,见盒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但仔细一看,还能找到一两根红色或者绿色的绒毛,心想:“这只盒子是用来装那些蜘蛛的。”随即看向那一双筷子,又想:“那这双筷子呢?是用来把这些蜘蛛,从盒子里夹出来的吗?”
他总觉得自己从前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一个人这么做,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么做的人到底是谁。
好在王怜花和黄蓉的脉搏,虽然十分微弱,但还是一直跳动着,应该是素女丹起了作用,暂时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只是他们的身子越来越凉,显然是中毒以后,毒素淤积于筋脉之中,内力没法在体内流转,自然无法抵御山上的严寒,如果不及时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给他们生火取暖,再过一会儿,他们即使没有毒发身亡,也会活活冻死。
贾珂试着将自己的真气送入王怜花和黄蓉的体内,可是那彩雪蛛的毒性实在太过猛烈,贾珂的真气一入两人体内,两人便觉烦恶欲呕,麻痒难忍,虽然兀自昏迷不醒,脸上却露出了痛苦之色,嘴里也发生轻轻的痛苦呻吟。
贾珂见状,当然不敢继续,连忙收回了手,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王怜花身上,外衣披在黄蓉身上,一手一个,抱了起来,也顾不上去看前面那两个古怪的石人,地上那个白衣人和两只羊,发足疾奔,奔行良久,终于找到了一处山谷。
这山谷三面环山,不远处就有一个山洞,贾珂连忙奔进山洞,将两人放在山洞里,找了些枯柴,生起了火堆,然后坐在两人身旁,给他们按摩冰凉的手足,又给他们喂了一枚素女丹。
这处山谷虽然和外面一样,到处都是积雪,但那三座山峰,便如三个天然屏风,将呼啸的山峰挡在外面。
贾珂将两人安置妥当,在山洞里转了一圈,竟然在山洞深处,找到了四五张草床,几条棉被,一张用树桩做的桌子,还有几个坛子,显然有人常常来这里过夜。
对于王怜花和黄蓉来说,这几条棉被,就是救命的东西。
贾珂大喜,连忙将草床和棉被,抱到王怜花和黄蓉身边,铺好两张草床,把他俩放了上去,然后给他俩盖上棉被。
贾珂摸了摸王怜花的脸颊,又伸手去搭王怜花的脉搏,见他脉搏似乎比先前有力一些了,心中稍觉安慰,又去搭黄蓉的脉搏,她的脉搏却和先前一样微弱,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看来这素女丹没法解那些蜘蛛的毒。我从前一定在哪里见过,有人用筷子把蜘蛛夹了出来,这人到底是谁?”
贾珂思来想去,想得脑袋都疼了,还是没想起来,用筷子夹蜘蛛的这人到底是谁。
他用力敲了敲额头,突然想起一事:“怜花刚刚是用冰魄银针射死的蓉儿身上那几只蜘蛛,冰魄银针没有留在蓉儿身上吧。”于是掀开黄蓉身上的棉被,想要看看她的衣服上面,有没有冰魄银针。
但是目光还没落到黄蓉身上,贾珂就由冰魄银针联想到玉蜂针,登时想起这人是谁来了:“对了,对了!这么做的人是金轮法王,他放出了几只蜘蛛,差点咬死周伯通,是小龙女用蜂蜜救了周伯通。”
其实书里是金轮法王收买了赵志敬,以夺王旗为名,将周伯通骗进了山洞里,以致周伯通被藏在山洞里的彩雪蛛咬到。当时小龙女跟在赵志敬和尹志平身后,走进山洞,见周伯通被彩雪蛛咬住,就用玉蜂针射死了他身上的彩雪蛛。
这玉蜂针的针尖上有毒,彩雪蛛被玉蜂针刺中以后,体内自然而然地生出抗毒的质素,抗毒体液从它们口中喷了出来,注入周伯通的血中,周伯通才得以活了下来。只是贾珂看书只看了一点,后面这些事情,都是看电视剧时留下的印象,自然不知道这么清楚。
而且当时爬到黄蓉身上的那几只彩雪蛛,还没来得及去咬黄蓉,就被王怜花用冰魄银针射中,口中喷出来的少许抗毒体液,都落在了黄蓉的衣服上,即使贾珂知道周伯通是怎么得救的,也没法用这个法子,去救王怜花和黄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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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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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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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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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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