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梦眼睛发红,脑浆和鲜血一滴滴从断裂的头骨中流了出来,嘶声道:“我欠别人的债要还,他欠我的债怎能不还?他欠我的也是血债!便是将他全身骨头都拆下来,那也没法偿还!”
说罢,就想扑到柴玉关面前,将那两个趴在他身上的怨灵,从他身上扒下来。只可惜身子被银索紧紧捆着,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向柴玉关怒目瞪视,脑浆和鲜血流的越来越快,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柴玉关见她模样可怖,心中生出一阵寒意,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都判官也不理她,接着先前的话,继续道:“这女子叫柳落霞,丈夫是潇湘剑客林朝英。他们夫妻本来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后来林朝英爱上了你,你明明没有看上林朝英,却跟林朝英说,你不喜欢有夫之妇,要林超英回家,把他的妻子全家做成蒸肉,再来见你。
林朝英回到家以后,在酒中放了迷药,将妻子全家尽数迷倒,然后把他们关进附近的砖窑里,将他们活活烧死。这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柴玉关听到这里,向柳落霞瞧了一眼,就见柳落霞已经不见人形,只剩一具骨头架子,外面裹着一层烧焦的皮肤,脸上坑坑洼洼,黑的宛若焦炭,左眼只剩下空空的眼眶,右眼睫毛全无,眼珠鲜红如血,分不清哪处是眼白,哪处是眼珠,眼光中充满了怨毒之意,不禁令人心底发寒。
王云梦满不在乎,冷笑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是她丈夫把她害成这样的,她不去找她丈夫,却来找我,岂不可笑?”然后向柴玉关瞪了一眼,说道:“他花心好色,欠我的债,十辈子都还不清。我从来都只恨他,什么时候恨过别人?哼,只有没用的女人,才会把所有事情,都怪到其他女人身上,却不舍得去怪自己的男人!”
都判官冷哼一声,说道:“你说的倒是好听。”说着伸手一招,一道鬼影自怨灵中飘了出来。
这鬼影是一个年轻女子,皮肤雪白,身形苗条,身上一丝不挂,满是鞭伤,看不见一块好肉。
王云梦瞧见这女子,眼中登时流露出痛恨之意,冷冷地道:“是你啊!”
这女子显然已经死去多年,失去了大半心智,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时听到王云梦的话,也没有还嘴,只是叫道:“王云梦,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她越叫越凄厉,想要扑到王云梦身上,找王云梦报仇,但身子受银索束缚,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凄厉地大喊大叫。
王云梦阴沉着脸,心想:“不用你说,我就已经不得好死了。”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你明明是因为柴玉关死的,到头来只记得怨恨我,你还真是可笑!”
柴玉关对这女子没有半点印象,生怕都判官听信了王云梦的话,把这女子当成他的情债,然后要他向这女子赎罪,不由怒发如狂,叫道:“王云梦,你不要信口开河!本王与这女人素不相识,你凭什么说,她是因为本王死的?”
王云梦一怔之下,突然咯咯娇笑,仿佛听了什么可笑之极的事情似的,说道:“柴玉关,你说你与她素不相识?你不认得她?你当真一点也想不起她了?”
柴玉关见王云梦如此反应,心下登时虚了,但想到都判官就在旁边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将这女子定为自己的情债,自然说什么也不能认下这件事,厉声道:“本王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你又不是本王,你懂什么?”
王云梦竟不生气,满脸笑容,自言自语:“你不认识她!哈哈,你不认识她!”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都判官道:“柴玉关,你与这女子的交情确实不浅。这女子名叫金贵姐,她丈夫赌输了钱,就把她卖给了债主,她从债主家里逃了出来,本是想要投靠她的姐姐姐夫,但在路上遇到了你。你见她生得貌美,就用花言巧语,哄得她跟你回了家。那时王云梦怀有身孕,撞见你和她在房里亲热,就向你要走了她,然后剥光了她的衣服,让她手下那些大汉,用鞭子将她活活打死。”
柴玉关风流成性,情人无数,早就将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这时听都判官道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也隐约想起这件事来。不过他只对这件事有点印象,或者说是对王云梦的可恶有点印象,至于金贵姐这个人,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但他急于将金贵姐推给王云梦,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对金贵姐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当下脸色大变,看向金贵姐,眼中流露出柔情无限,说道:“原来……原来她是贵姐!”
随即恶狠狠地瞪向王云梦,厉声道:“都是你这恶妇把贵姐害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所以本王才没有认出贵姐来!贵姐才是本王心爱之人,当年本王见到她第一面,就觉得她才是本王想要娶回家里,携手一生的人,你这恶妇却纠缠不休,杀死了本王心爱之人,还逼本王跟你成亲!
你还说本王欠你血债!哈哈,本王欠谁的债,都不欠你这恶毒无耻的恶妇的债。咱俩之间,从来都是你欠本王,不是本王欠你!”然后看向金贵姐,脸上神情又温柔,又凄凉,说道:“贵姐,贵姐,你还记得我吗?”
金贵姐失去心智以后,前尘尽忘,唯一的执念,就是要找王云梦报仇,这时也不理睬柴玉关,只盯着王云梦,嘶声叫道:“王云梦,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在金贵姐连续不断的“你不得好死”的声音之中,王云梦神色扭曲地叫道:“柴玉关,你真是瞎了眼了!我比这贱人好看一百倍,一千倍,你明明已经有我了,我那时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对她这个丑八怪一见钟情,竟然想要将她娶回家里。柴玉关,你的眼睛不好使,我帮你挖下来!”说着拼命扭动身子,想要挣脱银索,扑到柴玉关的身上。
大概因为她此刻的怨念实在太过强大,她身上这条银索竟然随着她的扭动,剧烈地抖动起来。众鬼吓了一跳,连忙抓紧银索,见银索没有松开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都判官皱了眉头,说道:“王云梦,你们两个的恩怨,等到了地府再说。金贵姐因你而死,她这一身怨气,也都是因你而生。她是你的债,你得自己偿还。”
金贵姐一声尖叫,就此化为一滩污血,爬到王云梦的身上,最后化为一点红痣,留在王云梦的左颊。王云梦顿觉背上一沉,回头一看,就见金贵姐趴在自己背上,神色狰狞地看了过来。
王云梦面露不屑之色,冷笑一声,说道:“你活着我都不怕你,现在死了,难道我就会怕你不成?我劝你最好收起现在这副嘴脸,我从前可以用鞭子将你活活抽死,现在也可以用鞭子将你抽的魂飞魄散!不要以为你死了,我就没法对付你了!”
金贵姐虽然失去心智,听到王云梦这句恐吓的话,仍不禁身子一颤,缩起了头,不敢再看王云梦。
都判官冷冷地道:“王云梦,如今是你要向她还债,不是她要向你还债,你出言威胁她,罪加一等,是永远都不想离开地府了吗?”
王云梦看着柴玉关,咬牙道:“我一日不离开,他也一日别想离开。”
柴玉关看也不看她,微微冷笑,心想:“地府又不是你的地方,你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还想做本王的主?可笑!太可笑了!”
都判官道:“你说柳落霞缠着你,却不去缠林朝英,实在可笑之极,其实你和柳落霞一样可笑,不然当年被鞭子活活打死的人,就是柴玉关,而不是金贵姐了。”说罢,伸手一招,又有一道鬼影自怨灵中飘了出来。
只见这鬼影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皮肤白皙,容貌尽毁,小腹微微隆起,浑身都是鞭伤,腿上都是鲜血。
王云梦向那鬼影瞥了一眼,吃了一惊,说道:“是你!”
那鬼影咬牙道:“是我!你没想到吧,我死了以后,就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想要找个机会,向你索命!”
柴玉关见那鬼影容貌陌生,不禁头皮发麻,心想:“这也是本王的女人?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了?哼,这恶妇到底杀了本王多少女人!”
王云梦冷笑道:“真是可笑!你不去找裘千尺,却来找我,莫不是脑袋出问题了?”原来这鬼影竟是柔儿。
柴玉关一怔,心想:“裘千尺?这是绝情谷的人啊!原来这恶妇也去过本王的绝情谷。”
柔儿声音凄厉,叫道:“我从前帮那挨千刀的公孙止害过夫人,夫人想要杀我,那是天经地义,我不恨她。但是咱俩无冤无仇,就是夫人想要杀我,想的也是给我一个痛快,你却要手下用鞭子将我活活抽死,还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去找你,又去找谁!
我一直想不明白,咱俩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我如此狠毒,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是把你对金贵姐的恨意,都转移到我的身上了!”
王云梦冷笑一声,不再看柔儿,说道:“不错。公孙尺跟我说完你的故事以后,我就想起那贱人了。你该死,她也该死。”
柔儿厉声道:“我们抢了别人的男人,所以你觉得我们该死。那你呢?你抢了这么多人的男人,你难道不该死吗?”
王云梦听到这话,嫣然一笑,只是此刻面目狰狞,脸上笑容,也显得格外狰狞。
她悠悠道:“不错,我也该死。只可惜那些女人,谁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她们死了,我却没有。”随即想起自己已经死了,补充道:“我却没有死在她们的手上。你们技不如人,死在了我的手上,又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不一样技不如人,死在了柴玉关的花言巧语之下吗?”
都判官懒得听她们在这里争辩对错,当即让柔儿爬到王云梦的身上,又叫来一个怨灵,列数王云梦的罪证,等到这个怨灵也爬到王云梦的身上了,再去叫下一个怨灵。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三四百个怨灵,终于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王云梦和柴玉关的脸上身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痣,模样丑陋之极,看上去像是得了什么极为可怕的疾病。不过这些红痣虽然可怕,对他二人来说,其实只是小事,挂在他们身上的这些怨灵,才是头等大事。
柴玉关身上挂了一百多个怨灵,这些怨灵一个抓着一个,如小山一般,压在柴玉关的身上,将他压得直不起身来,若不是亡魂没法再死一次,他现在早就被这些怨灵活活压死了。
王云梦身上挂了两三百个怨灵,比柴玉关还要吃力,若不是她前面也挂着许多怨灵,现在她早已被背上这些怨灵压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众鬼终于清理完这些怨灵,心中十分满意,当下带着柴玉关和王云梦回到了地府,在天子殿前面排队。
他们身上这些怨灵,只有他们自己和鬼差鬼官能够看见,其他亡灵只能看见他们脸上身上生的密密麻麻的红痣。
王云梦本来满腹怨气,想要对柴玉关发泄,这时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队伍的末尾,中间没有别人,身边没有鬼差,身上缠着银索,无法动手,骂几句总是可以的。
只是两人都被身上这些怨灵压得筋疲力竭,王云梦虽对柴玉关恨之入骨,但一时之间,实在挤不出任何力气去骂柴玉关,只能拼尽全力,向柴玉关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过身去,面向前方。
王云梦身前挂满了怨灵,别人看不见他们狰狞的面孔,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好在这些怨灵的身子是半透明的,并不影响她去看别人。
她向前一瞥,就见前面这人身形窈窕纤细,穿着件大红喜袍,头发如瀑布般垂了下来,飘飘然有出尘之感,看上去十分眼熟。
王云梦不由一怔,便即认出这是自己的老对头邀月。霎时之间,想起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喜堂上的争风喝醋,她见柴玉关选择她时的欣喜若狂,最后惨死在柴玉关手上的不敢置信,不由得百感交集,只觉自己这一辈子,竟然活成了一个笑话,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ωωω.χΙυΜЬ.Cǒm
邀月听到这一声叹息,登时认出这是王云梦的声音,回过头来,瞧见王云梦那张生满红痣,骨头断裂的脸蛋,一时不敢相认,仔细看了几眼,方能确定这是王云梦,
她冷漠的目光中,登时燃起了火焰,冷笑道:“王云梦,你这么快就来了!”
王云梦见邀月面目全非的脸上,也生着许多红痣,知道邀月和自己一样,身上挂着许多怨灵,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咱们都已经死了,而且死在了同一个人的手上,生前那些恩恩怨怨,就这样算了吧。”
邀月冷冷地道:“你与这恶贼联手算计我,令我毙命当场,咱俩有血海深仇,你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咱俩生前的恩怨,就这样算了吧?这世上也许有如此宽容大度,以德报怨之人,但我绝不是这样的人。”
王云梦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你现在动弹的了吗?你要如何找我报仇?”
邀月冷哼一声,说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王云梦一笑,换了个话题,说道:“我知道你很少踏足江湖,虽然凶名远扬,但江湖上死在你手上的人,其实并不算多。真没想到,跟着你的怨灵居然这么多。”
邀月冷冷地道:“这些跟着我的怨灵,基本都是移花宫的人。她们生前不敢跟我顶嘴,死了以后,知道我看不见她们,就跟在我身边,想要找我报仇。哼,她们这些萤烛之光,也敢和日月相争,真是自不量力。”
王云梦笑道:“她们也未必都是萤烛之光吧。我听说你们移花宫,曾经出过一个叛徒,当年你将江枫带回了移花宫,江枫本来没法离开移花宫,全靠这个叛徒帮忙,才从移花宫逃了出来。那个叛徒最后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和江枫一起死了吗?”
邀月忽然一笑,说道:“你说她啊!她就在我背上趴着呢!”
王云梦道:“哦?她没有去投胎转世?”
邀月又是一笑,说道:“不错,她没有去投胎转世。她死了以后,担心自己的孩子没人照顾,也不知用什么法子,躲开了鬼差,之后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后来她的儿子被人偷走,她想要离开,却做不到了,只能永永远远地跟着我。
真是可怜!江枫活着的时候,那么爱她,见她死了,连孩子也不管,就自杀殉情了。可是现在,江枫已经投胎转世了,她却只能跟在我的身边,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见到江枫了。到头来,我们谁也没有得到江枫,当真好极了!”
王云梦听到邀月提起江枫的孩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贾珂,跟着想起了王怜花。
她活着的时候,因为王怜花为了贾珂,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她的母亲,而对王怜花无比怨恨。
但她已经死了,想起生前这些仇怨,都觉得微不足道。
适才她看见邀月这个死对头,心中都生不出半点恨意来,这时想起王怜花,更觉得自己从前坚持的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禁生出几分慈母心肠,想到如今她死了,柴玉关也死了,王怜花在这世上,再没有半个亲人了,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不由心中酸涩,甚是惆怅。
王云梦叹了口气,向邀月的背上瞧了一眼,微笑道:“她一直跟在你身边,应该不知道,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子,早就已经成亲,她和我,其实是亲家吧。”
邀月去世以后,虽然已经恢复记忆,但她在龟山出事的时候,贾珂和王怜花还没回到京城,后来也一直不曾听说贾珂和王怜花的事,这时突然听说此事,不由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她的儿子,和你的儿子,已经成亲了?是谁和你的儿子成亲的?花无缺还是江小鱼?他们都是男人,这要怎么成亲?”
王云梦微笑摇头,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现在都不知道,你抚养长大的那个花无缺,根本不是江枫的儿子。”
邀月更加吃惊,冷着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冷冷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花无缺怎么可能不是江枫的儿子!”
王云梦嗤的一声笑,问道:“你见过江枫的。我问你:花无缺和江枫长得像吗?”
邀月脸色阴沉,说道:“他不止是江枫的儿子,他还是花月奴这贱婢的儿子,他长得和江枫不像,不如江枫半点好看,那是因为花月奴那张丑陋无比的脸,拖累了他!”
王云梦笑道:“你也见过花月奴。既然花无缺长得和江枫不像,那他和花月奴长得像吗?”
邀月冷冷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与我妹妹,与我们父母长得也不怎么像。这世上绝不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哪怕他们是父子!”
王云梦微笑摇头,说道:“邀月啊邀月,你何必自欺欺人?也是,你若不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你也不会将一个书童的儿子,当成宝贝一样抚养长大。”
邀月一怔,一字字地道:“书童的儿子?什么书童的儿子?”
王云梦淡淡一笑,说道:“还能是什么书童,当然是江枫的书童。那个将江枫的行踪出卖给十二星相的人,不就是江枫的书童吗?他叫什么名字嘞?你当成宝贝养大的那小子,就是这人的儿子。这件事千真万确,因为这是那小子亲口告诉我的。江枫的儿子,一个叫江小鱼,一个叫贾珂。与我儿子成亲的那小子,就是贾珂。”
邀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但仔细看时,就能发现,她的双手在微微颤动。
她自从亲眼看见江枫自杀殉情以来,每天都痛苦无比,之所以活了下来,就是因为她想要亲眼看见,江枫和花月奴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倘若王云梦说的都是真的,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孩子,只是一个赝品,和江枫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她这十八年来的辛苦,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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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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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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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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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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