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看见王怜花这副模样,突然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情状,叹了一口气,低头去吻王怜花的头发,心想:“怜花总是跟我说,他已经对王云梦心灰意冷,再也不会关心她的死活了,到头来听说王云梦的死讯,他还是伤心成这副模样。他听说王云梦死了,流下这么多滴泪来,王云梦听说江玉郎把他阉了,可曾为他流下过一滴眼泪?”
贾珂如此痛恨王云梦,有一大半缘故是王云梦对王怜花实在太过残忍恶毒。这时见王云梦这般欺负王怜花,仿佛王怜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她的仇敌,她的对头,知道江玉郎把王怜花阉了虽然那不是王怜花,也不见半点愧意,王怜花却还在这里,为了她的死伤心不已,更加愤愤不平。
他又叹了一口气,右手抬了起来,绕过王怜花的后颈,去摸王怜花的右耳,心想:“幸好王云梦已经死了,我总算不用一遍又一遍地瞧着她过来欺负我们,轮到我报复她的时候,我却束手束脚,什么事都不敢做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柴玉关,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王云梦生前和贾珂有仇,但她现在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想出什么阴毒法子,来对付她的儿子了,贾珂也愿意只把她当成王怜花的母亲看待。
他见王怜花眼泪越掉越多,平素出口成章,这时嘴里翻来覆去,只有“太蠢了”这一个形容词,不由更加心疼,轻轻抚摸王怜花的脊背,说道:“咱们先将她的遗体收敛了,然后找人将她运回中原安葬,好不好?”
王怜花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直起身来,伸手要去擦脸上的眼泪。
贾珂拦住他的手,取出毛巾,去擦他脸上的泪水。
王怜花默然不语,坐在贾珂面前,任由贾珂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一言不发地掀开车帘,跃下马车。
贾珂跟在后面,跃下马车,觉得那一百二十余名瘾君子的哭嚎,实在不合时宜,便即停下脚步,随便抓了个人,吩咐道:“去把那些毒虫的嘴堵上。”那人领命而去。
贾珂向前望去,只道照着王怜花适才那一言不发地下车而去的架势,这时绝不会等自己,却不想王怜花并没有去别的地方,他就站在车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贾珂放下心来,快步走到王怜花身旁,握住王怜花的手。
两人快步而行,来到祖千秋的身旁。
毛叔正与祖千秋聊天,见有人过来,抬起头来,瞧见贾珂的面容,不由大吃一惊,一拍大腿,说道:“啊,这不是新郎官吗?”
祖千秋回头一看,见贾珂和王怜花站在身后,连忙让开地方。
贾珂听了此言,大为诧异,心想:“新郎官跟我长得很像,可见新郎官不是小鱼儿,就是无缺。邀月明知新郎官是花月奴的儿子,还要和他成亲?这个邀月到底中了什么降头?她不是最恨花月奴吗?竟然甘心做花月奴的儿媳妇?”问道:“那新郎官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脸上有没有刀疤?”
毛叔愣了一下,说道:“那新郎官脸上确实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几乎从眼角到了嘴角。这道刀疤看着很深,他脸上敷了一层很厚的粉,把脸涂的煞白煞白的,都没有遮住这道刀疤。这么说来,您不是昨天那个新郎官了?”
他见贾珂气度高华,寥寥几句,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威严,猜到他不是普通江湖人士,是以用“您”来称呼贾珂,态度也十分客气。
贾珂心中暗喜,寻思:“原来小鱼儿昨天在这里。”
他虽急于知道小鱼儿的下落,但总得照顾王怜花的心情,点了点头,问道:“毛老兄,你刚刚说大胡子的前妻,被大胡子杀死了。不知她的遗体现在在何处?大胡子又去了哪里?还有那新郎官,他现在在哪里呢?”
说罢,向王怜花斜睨一眼,就见王怜花望着远处天空,脸上神色冷峻,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留意贾珂在说什么,但贾珂知道,他的心神其实都在这里。
毛叔道:“那大胡子的前妻虽然杀死了江老爷,但江老爷还有一个儿子。”
贾珂打断毛叔的话,问道:“不知这位江公子叫什么名字?”
毛叔道:“江少爷名叫玉郎,江老爷说自己给他起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一位故友。”
贾珂既已知道新郎官是小鱼儿,自然也已猜到这个江家,和江玉郎父子脱不了干系,这时听到毛叔说江少爷就是江玉郎,他当然不觉意外,但是江别鹤就这样被王云梦杀死了,他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真实,心想:“我须得找一个口齿清楚,善于言辞的人,跟我讲讲,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下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叫玉郎。毛老兄,请继续往下说吧。”
毛叔“哦”了一声,说道:“昨天晚上,江少爷不知什么缘故,没有直接出席婚礼,而是扮成了乐师,混在我们这些宾客之中。后来新郎官说新娘子写了许多武功秘笈,留在了她的房间里,如今新娘子已经死了,他要烧了新娘子的房间,用这些武功秘笈给她陪葬,然后他就冲出礼堂,奔去后院。
大胡子立马追了过去,江少爷也追了过去。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话,反正那天晚上,大胡子是在江家过的夜,今天一早,大胡子、新郎官和江少爷,就坐车出了镇子,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大胡子的前妻和新娘子的尸身,本来被江家的仆人送去了义庄,今天早上,大胡子让江家的仆人随便准备一具棺材,把前妻的遗体放进了棺材里,他带着棺材一起走了。这位公子,您想看前妻的遗体,那是见不到了,不过新娘子的遗体,如今还停放在义庄里,您若是有兴趣,倒可以过去看看。”
王怜花一怔,心想:“他干吗要拿走她的遗体?”随即想起毛叔适才说过,白飞飞如今在王云梦的手上,但是王云梦已经死了,柴玉关想要找到白飞飞,就得找到王云梦的手下,他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柴玉关带着王云梦的遗体离开这里,是要给自己看啊!
王怜花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目光中流露出痛恨无比的神色。
祖千秋见状,禁不住浑身寒毛直竖,心想:“是谁惹这小魔王生气了?江玉郎吗?不会吧,他先前自己提起江玉郎,神色也很正常啊!”
贾珂心想毛叔只是一个外人,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少,自己想要知道柴玉关他们去了哪里,还是得去问江家的人。当下细细向毛叔问明道路,然后跟祖千秋道:“你们先去找过夜的地方吧,我和王公子去江家转转。”顿了一顿,又道:“你们安置好以后,就去镇上的布庄买几匹白布,给我和王公子做几身孝服。”
王怜花全没想过守孝这事,一怔之下,侧头向贾珂望了一眼,然后望向别处。
祖千秋一呆,问道:“孝服?是谁死了?我们也需要换上吗”
王怜花向他望了一眼,说道:“想换就换,你们愿意做孝子贤孙,我也不会拦着你们。”说罢,牵着贾珂,快步向江家行去。
两人来到江家大宅之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王怜花飞起一脚,踹开大门,两人走了进去,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贾珂将大门关上,和王怜花走进大厅,只见厅里摆设齐整,毛叔提到的墙上贴的喜字,桌上摆的红烛,地上铺的红毡,还有厅里摆着的数十张桌子,如今都不在了。
王怜花记得毛叔说过,昨天柴玉关用珠花刺穿王云梦的喉咙以后,便将王云梦踹了出去。他自左而右地扫视一圈,很快瞧见一面墙壁上似乎粘着什么东西,正待过去,手腕却被贾珂拽住。
王怜花心下诧异,回过头去,看向贾珂,问道:”怎么了?“
贾珂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将王怜花打横抱起,来到院子,越墙而出,然后将王怜花放下。
他从怀中取出两张面具,一张给王怜花戴上,一张自己戴上,四下张望,见附近有一家酒楼,便牵着王怜花的手,直奔那家酒馆,进去找了个座头,要了一桌酒菜。
王怜花更加诧异,问道:“贾珂,你这是做什么?”
贾珂解释道:“咱们那封信,虽能保住小鱼儿和无缺的性命,令江玉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咱们本能躲在暗处,现在却不得不来到明处。江玉郎他们既已知道咱们还活着,你说他们会不会想法子对付咱们?”
王怜花乍闻母亲惨死的噩耗,一直心神不宁,这时听到贾珂的话,也反应过来,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我妈其实没有死?”
贾珂脸色一僵,心想:“不要吧!老天保佑,这老巫婆真的已经死了!”
王怜花鉴貌辨色,已知贾珂心里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跟我直说就是,我怎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
贾珂苦笑道:“有些事情,你我心里清楚,就已经足够了,没必要说出来。”
王怜花握住贾珂的手,过了一会儿,说道:“倘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那没什么好说的,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江玉郎的同伙。倘若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江玉郎收到咱们的信以后,知道咱们还没有死,猜到咱们可能会找来这里,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江家所有人都宰了,为的是要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是吗?”
贾珂笑道:“不一定只是为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倘若我是江玉郎,我之所以杀死江家所有人,是因为我担心我的仇人们找来这里,抓住江家其他人,向他们逼问我的事情。那么我不仅要将江家所有人杀了,还要在江家设下陷阱,让所有闯进我家的人,都有去无回。”
然后从怀里拿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有人愿意替咱们进江家看看,那咱们何必自己冒险?”
王怜花不禁一笑,扫了一眼,叫来酒楼的店伙,说道:“眼下有个发财的机会就在你面前,你要不要?”
那店伙眼睛一亮,问道:“客官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的?”
王怜花微微笑道:“昨天江家发生了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那店伙笑道:“昨天江家可不止发生了一件事,客官,你指的是成亲的事,抢亲的事,打架的事,还是杀老婆的事啊?”
王怜花的右手本来十分放松地放在桌上,听到“杀老婆”三字,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不禁用力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当然是成亲的事了。昨天我听说江家要办一场婚事,特意备了一份厚礼,送了过去,哪知婚礼最后没有办成。
我这份贺礼是送去给新人道贺的,他们的婚事既然没成,江家凭什么收下我的贺礼,所以我就向江家的人讨要贺礼。他们明明跟我说好,今天会把贺礼还给我,刚刚我去敲门,居然无人应门,当真欺人太甚。我看他们就是想要眛下我这份贺礼,所以故意装作没人在家。”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仔细去看那店伙的反应。
店伙“咦”的一声,说道:“江家没人应门吗?不应该啊!江少爷是今天早上走的,他走了以后,江家人好像就没出来过了,我们今天上午,还在那里可惜,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们不出来,我们也没法向他们打听内情。”
王怜花见他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微笑道:“他们都在家吗?那太好了!看来今天是老天爷要你发财!这里有两锭金子,你现在就去江家,谁在江家管得着事,你就帮我把他带出来,这一锭金子,就是你的。你若能帮我把我的贺礼要过来,那么另一锭金子,也是你的。”
店伙不禁喜出望外,说道:“多谢,多谢!祝两位也发财!那我现在就去江家,给两位把江家的管家叫出来!”说罢,转过身去,快步走到柜台之前,跟掌柜的说自己肚子疼,请了个假,然后从前门跑了出去。
店伙奔到江家大宅附近,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咦,他们不在这里。”凝目瞧去,就见两道人影站在江家门前,一道是个绿衣姑娘,年纪很轻,容颜娇媚,一道是个青衣老者,形相清癯,风神轩举,正是黄蓉和黄药师。xǐυmь.℃òm
黄蓉和黄药师坐在车里听祖千秋和毛叔交谈,因父女俩与这场闹剧的三个当事人实在不熟,最初只是把这场闹剧当故事听,还听得津津有味,待得贾珂和王怜花跃下马车,也过去跟毛叔交谈,黄蓉听到毛叔说贾珂是新郎官,方始发现原来这场闹剧和自己也有点关系。
父女俩收拾好东西,跃下马车,本想与贾珂、王怜花一起去江家,但是晚了一步,没有追上他俩。
黄蓉见追不上他俩,索性不追了,毕竟今天早上,小鱼儿就已经跟着江玉郎离开了江家,她早一点去,晚一点去,都没什么区别。于是向毛叔问明去义庄的道路,然后与父亲一起去义庄探望情敌。
这处镇子建在深山之中,一年到头,能有几个外地人经过这里,又能有几个外地人死在这里。是以义庄虽然占了“庄”这个字,却是用镇子最西边的一座又小又破的屋子改建的。
两人推门进去,就见里面停放着两具尸体,一具尸体,是个陌生男人,另一具尸体,是个女子,穿着大红嫁衣,虽然已经死去多时,仍能看出她生前身形纤细高挑,皮肤雪白柔嫩,头发乌黑柔顺,十有八九是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只不过她脸上似乎受了重伤,五官扭曲变形,皮肤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整张脸就好像遇火融化的蜡人一般,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她从前的模样来了。
黄药师瞧见这具女尸,皱了皱眉,说道:“这是天云五花绵,王云梦的独门暗器。”
黄蓉叹了口气,说道:“这暗器的名字,听着这么好听,落在身上,竟然这般可怕。唉,我要是她,知道自己死后会变成这副模样,我宁可自己撞墙死了。”
黄药师拍了拍黄蓉的脑袋,说道:“撞墙死也好,被这暗器杀死也罢,不都是死吗?你加紧练好轻功,纵使有人对你使这天云五花绵,你也能及时避开。”
黄蓉笑道:“爹,我这几天不一直很努力吗?只是王云梦丧命于柴玉关之手,我看她这天云五花绵,十有八九也已落入柴玉关之手。柴玉关的武功比我高出好多,没个三年五载,我一定拍马也追不上他。他若对我使这天云五花绵,我轻功再好,也好不过他,要避开他,须得另外想个法子出来。”
他二人一面说话,一面去江家找贾珂和王怜花,来到江家门前,见大门紧闭,宅子里一片死寂,心知事情不对,正自奇怪,就见那店伙跑了过来。
黄蓉向那店伙瞧了一眼,笑道:“这位兄台,请问你是江家人吗?”
那店伙停下脚步,见黄蓉模样陌生,知道她是外地人,摇了摇头,问道:“我是来找江家的管家的,姑娘也是来江家找人的?”
黄蓉点了点头,笑道:“江玉郎让我给他家的仆人带个口信,我见江家大门紧闭,家里不像是有人,所以有些奇怪,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有事要找江家的管家,那真是太好了,等你把管家找出来,我正好把江玉郎的口信告诉他。”
那店伙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抬手用力敲门,连着敲了十七八下,始终无人应门。
黄蓉道:“我看天色已经不早啦,屋里却一点光亮都没有,纵使他们不烧火做饭,难道连灯都不用吗?难道他们已经睡觉啦,所以听不见你在这里敲门?”
那店伙惦记着王怜花许下的两锭金子,见始终没人过来应门,本就心里着急,这时听到黄蓉说江家的人已经睡觉了,不禁也怀疑起来,提高声音,叫起了江家那些仆人的名字。
他这般扯着嗓子,叫了一会儿,江家还是没人过来应门,宅子外面,倒是围了不少过来看热闹的人。
有人道:“这不对劲啊!我的铺子就在他们家斜对面,今天一整天,我都没看见他们家里的人出来过,怎么会没人应门呢?屋里没人说话,也不点灯,不会是出事了吧?”
有人说:“八成是出事了!哪个进去看看?”
还有人小声嘀咕:“该不会是昨天死在婚礼上的那两个女人,死后怨气不散,变成厉鬼,回来索命了吧?”
就在这时,几个青年合力抱着一段极粗的木头,来到江家门前,打算用木头撞开江家的大门。
但是贾珂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将大门锁上,这几个青年“嘿呀”一声,将木头撞向大门,呀的一声,大门打开,这几个青年因为用的力气过大,连人带木头一起摔进了院子里。
人丛中有人走了过去,将这几个青年扶了起来,还有人走进江家,大声叫起江家仆人的名字,但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除了他们这些外来者以外,再没有活人了。
突然之间,后院响起一声尖叫。
众人心中打了个突,连忙赶去后院,就见刚刚和他们进来的一个人,三步并作两步,从一间屋子里倒退着逃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叫道:“死了!死人了!”
有人大着胆子,进去一看,只见略显昏暗的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床,床上的床帐用钩子勾着,没有放下来,依稀可见一个青年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眼球凸出,皮肤青黑,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嘴边都是干涸的血迹。
又有人去其他房间,果然也在那些房间里找到了死尸。他们都是江家的仆人,七八成是死在了床上,余下的两三成是死在了厨房里、花园里和茅厕里。
还有人伸手去摸他们的尸身,发现他们皮肤冰冷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好几个时辰了。
黄蓉见贾珂和王怜花不在江家,觉得事情不对劲,便没有急着进去。
她和黄药师站在旁边,看着镇上越来越多的百姓们凑了过来,胆子大的,都进江家走了一圈,胆子小的,则站在江家外面,明明已经吓得脸色青白,却还是伸长了脖子,向江家宅子里面张望,仿佛这样就能看出一个鬼来。
过了一会儿,黄蓉就见那店伙走了出来。
那店伙虽然垂头丧气,神情懊恼,但他时不时就会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摸一把,每次摸到肚皮,他的嘴角就会露出一丝微笑。
黄蓉心中奇怪,走了过去,问道:“小哥,江家的管家也死了吗?”
那店伙连忙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垂头丧气地道:“江家所有人都死了。”
黄蓉叹了口气,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江家在镇子上还有什么熟人啊?江玉郎要我给江家传个口信,还跟我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个口信十分重要,要我务必亲自转达江家的人。现在江家的人都死了,这个口信,我可怎么转达啊。”
那店伙挠了挠脑袋,说道:“熟人啊。我们镇子就这么大,你要问我江老爷和江公子都认识什么人,我可以跟你说,镇上的每一个人,江老爷和江公子都认识。但你问我,江家在镇上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人,嗯,江老爷一年到头,在我们镇上住不了多久,江公子更是几个月前才过来的,他们在镇上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人,我还真不知道。”
黄蓉“嗯”了一声,说道:“看来这个口信,我是转达不了了,不是我不想转达,是老天不让我转达。小哥,你过来找江家的管家,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可以告诉我,然后我帮你转达给江玉郎。”
那店伙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伸手一指酒楼,说道:“我是那家店的伙计,刚刚我们店里来了两个客人,说是昨天过来参加婚礼,准备了一份十分丰厚的贺礼,最后婚礼没成,他们觉得江家应该把贺礼还给他们,就过来找江家讨要贺礼。但是他们敲了好几下门,江家都没人应门,他们觉得江家是故意避而不见,所以要我过来帮他们敲门。”
他想如今江家这些仆人都已经死了,江玉郎又不在家,王怜花跟他说的两件事,他一件也做不到,王怜花不可能把金子给他了,便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黄蓉。
黄蓉初时听那店伙说是两个客人,已猜到了三成,后来听那店伙说完,这两个客人要他做什么,更猜到了八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赶快回去吧。”
那店伙也担心自己出来时间太久,掌柜的会扣他的月钱,向黄蓉点了点头,转身小跑而去。
黄蓉跟黄药师一说,两人跟在那店伙后面,片刻间便到酒楼前面。
他们走了进去,就见贾珂和王怜花坐在一张桌旁,面前摆着酒菜,却一动也没动,只顾握着手聊天。
贾珂和王怜花脸上虽然戴着面具,身上衣服却没有换掉,黄蓉哪会认不出他们来?她噗嗤一笑,正要过去,就见那店伙走到贾珂和王怜花旁边,说道:“客官,您那份贺礼,只怕是要不回来了。”
王怜花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要不回来了?这是为什么?江家是要私吞我的贺礼吗?”
那店伙叹了口气,说道:“江家就算想要私吞你的贺礼,却也无法做到了,因为他们全都死了。”
王怜花不置可否,伸出手去,指着一个地方,说道:“你站到这里来。”
那店伙诧异非常,问道:“客官,我站在这里,和站在那里,有什么区别吗?”话虽这样说,还是走了几步,在王怜花指的那个地方站定。
黄蓉在旁冷眼旁观,看得清楚,这时天色已晚,酒楼里虽然点着灯,但灯光不算明亮,是以有些地方,光线格外明亮,有些地方,光线就略显昏暗。那店伙适才站的位置,光线就十分昏暗,他的脸正好笼罩在阴影里,现在他站在王怜花要他站的那个地方,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蛋照得十分清晰。
黄蓉心想:“王大哥特意让他站在灯光底下,显是为了看清他的脸蛋,他脸上有什么东西?”正奇怪呢,忽听得黄药师“咦”了一声,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王怜花从怀中取出一双白色手套,套在手上,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搭在那店伙的脉搏上,过了一会儿,向那店伙勾了勾手指。
那店伙被王怜花这副慎重的模样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见王怜花向自己勾手指,便即俯下身去,靠近王怜花,看着像是要去亲吻王怜花。
贾珂就坐在王怜花面前,看到这一幕,如何能忍?当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王怜花哈哈大笑,从筷筒中取出一根筷子,抵在那店伙的左脸颊上,阻止他继续靠近自己,然后伸出手指,掀起那店伙的右眼皮,看了一下,又掀起那店伙的左眼皮,看了一下,说道:“江家的人是中毒死的吧?”
黄蓉适才见到王怜花要那店伙站在灯光底下,听到黄药师看见那店伙的脸,便“咦”了一声,就已猜到了五分,这时听到王怜花的话,更加确定这是怎么一回事,心想:“王大哥看见这小子的脸,就猜到江家的人是中毒死的,显然是因为这小子也中毒了。这小子只是进江家转了一圈,很快就出来了,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也中毒了。江玉郎毒死他家仆人的毒药,也太厉害了。”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若非自己因为贾珂和王怜花明明说要来江家,但是自己到的时候,他们却不在江家,而心生疑窦,没有冒然闯进江家,现在中毒的人,也要加上自己和爹爹了。
其实贾珂和王怜花心中何尝不是一阵后怕。
那时他们已经走进大厅,幸好大厅里没有尸体,幸好王怜花要去看墙壁上的不明物的时候,贾珂及时拦住了他,不然他们会是镇上除了江家这些仆人之外,最早中毒的人。
那店伙脸色惨白,显然也已猜到了三分,颤声道:“是……是啊!客……客官,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难道我……我有什么问题了吗?”
王怜花却不回答,问道:“你进江家以后,都做过什么事情?”
那店伙背上冷汗直流,说道:“我……我什么事都没做过啊!”
王怜花笑了起来,说道:“你确定你进去以后,什么东西都没有碰过?此事性命攸关,你若是想要活命,最好跟我说实话。”
那店伙略一迟疑,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对金杯,说道:“我……我走进一间屋子,见桌上放着这两个金灿灿的玩意儿,心想反正他们都已经死了,酒杯是金子做的,还是木头做的,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差别,我就……我就劫富济贫,把它俩拿走了。”
王怜花接过酒杯,屏住呼吸,看了一会儿,然后提起茶壶,往酒杯里倒了一点水。
他见茶水流过杯壁,竟然没有留下来一滴水珠,便知这只酒杯的杯壁上,一定涂了一层药物,又见杯沿上有两道浅浅的齿印,说道:“这酒杯上面,确实被人涂了毒药,但若你只是将酒杯放进怀里,应该不会中毒。你该不会还在酒杯上咬了一口,来判断这是不是纯金的吧?”
那店伙脸色煞白,点了点头。
王怜花将这两个酒杯扔到地上,又道:“除此以外,你还碰过什么吗?你有没有碰过他们的尸体?”
那店伙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点了点头,
王怜花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碰过他们的尸身。江玉郎用的这种毒药,虽然药性古怪,但我从前听说过一种毒药,和它有点相似。我想江玉郎用的这种毒药,应该也可以以中毒者的尸身为媒介,将毒素传给其他人。倘若一个人没有碰到中毒者的尸身,只是与中毒者离的很近,呼吸之时,将尸身上的毒素吸入体内,那还有药可救,不会像你这样,盏茶时分不到,毒素就已渗入肺腑了。”
那店伙一听这话,霎时间脸如土色,心中又恐惧,又怨恨,眼睛睁得很大,目光中满是怨毒之意,似是想要扑到王怜花身上,在王怜花身上咬几口,让王怜花跟着自己一起毒发身亡,颤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我无药可救了?我无药可救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谁说你无药可救了?”
那店伙只道自己大限将至,不想听王怜花言语中竟有一线生机,连忙跪倒在地,叫道:“神医,救我!求你救我!”
酒楼里其他客人见那店伙突然行此大礼,皆是吓了一跳。
那掌柜的连忙跑了过来,骂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那店伙大哭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正求神医救命呢,你说我在做什么?神医,求你救我!”
王怜花一笑,说道:“行啦,起来吧。你要我救你,就得把你刚刚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
那店伙站起身来,连连点头。
王怜花问道:“你刚刚碰到尸体的什么地方了?”
那店伙惨白的脸上微微泛红,低下头去,说道:“神医,你不是要我去找江家的管家吗?我进了江家,就直奔管家的房里。然后……然后我见管家和他的小老婆,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躺在床上。那小老婆的死相虽然很恐怖,但是……但是她的模样十分标致,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我就……我就没有忍住,在她……在她胸膛上抓了一把。”
黄蓉听到这话,秀眉竖起,瞪了那店伙一眼,心想:“天啊,这世上居然有人连死人都不放过!这人比欧阳克那个大色鬼还要好色无耻,死了也是活该!”
旁观众人见这店伙这般色胆包天,反应各不相同。有的目光中流露出鄙夷之色,有的满脸惊愕,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有的露出猥琐笑容,转头去看同伴,还有的“啊”的一声,说道:“江家死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怜花其实只是想要知道,那店伙到底是碰到了尸体的皮肤,还是只碰到了尸体的衣服,没想到那店伙竟然是这样中毒的。
王怜花知道贾珂最讨厌欺负妇女的采花淫贼,这店伙连尸体都不放过,贾珂一定更看他不顺眼,当下向贾珂瞧了一眼,见贾珂目光中流露出鄙夷之色,嘴角含笑,大为幸灾乐祸,忍不住在心里偷偷一笑,脸上神色不变,问道:“除了这两件事以外,你还做过什么事吗?”
那店伙挠了挠头,又从怀中取出一对宝石耳环,说道:“这……这是管家的小老婆耳朵上戴着的东西。我当时见她耳朵上闪闪发亮,可好看了,我就……我就把它取下来了。”
王怜花接过这对耳环,屏住呼吸,略一打量,便即将这对耳环扔出酒楼。
那店伙万没料到王怜花会这么做,忍不住惊呼一声,目光追着耳环而去,满脸不舍,心如刀割,顿足大喊:“那是宝石啊!你……你怎么就这么给我扔了!”
王怜花却不理他,问道:“右边耳环上为什么沾着几块碎肉?”
那店伙满脸不舍地收回目光,怔了一怔,似乎也没想到上面会有碎肉,过了一会儿,说道:“啊,是了。当时我去取她右耳朵上的耳环的时候,正好有人从外面进来,我害怕那人看见我在做什么,一时心急,就直接把耳环从她的耳朵上拽了下来。
我用的力气太大,她的右耳垂直接被我拽烂了,可能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就留了几块碎肉在上面。唉,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小心,就把她的耳朵拽烂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923:43:362021032023:5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中君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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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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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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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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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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