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了紧手指,随即露出妩媚的笑容,将脸上的易容除掉,然后左手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抵着自己的脑袋,侧头看向门口,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软洋洋地道:“你既然愿意效劳,何不进屋,与贱妾详谈一二?”
那男子淡淡地道:“进去就不必了。我最不喜欢穿男人衣服的女人。”
王云梦娇笑道:“谁说我一定要穿衣服了?你若是想看我的身子,我甚至可以不穿衣服。”
她说完这话,果真将手搭在领口上,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
那老妪知情识趣地走进厨房,端来酒水和点心,放在桌上,然后拎起地上的麻袋,一声不响地走进里屋。
等到王云梦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终于脱下来了,突然一阵朔风吹来,屋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后,静静地瞧着她。
朦胧的月光下,只见这人身穿一身白衣,脸上戴着一副面具,看不清容貌,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王云梦神色从容地拿起酒杯,嫣然一笑,说道:“外面北风呼啸,满地白雪,何不进来喝上一杯?”
她对自己的身子一向很有自信,除了贾珂以外,这世上再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魅力。
那白衣人果然也没有拒绝,径自走了进来,也不见他做了什么,他一走进屋里,屋门就在他身后轻轻关上,便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下似的。
王云梦的眼睛更加亮了。
那白衣人走到桌旁坐下。
桌上有酒有菜,却没有酒杯。
唯一的酒杯就在王云梦的手中。
王云梦喝了一口,然后将酒杯递给那白衣人,笑道:“我知道我江湖名声不好,这一杯酒,我先喝一口,给你验一验毒。”
那白衣人淡淡一笑,说道:“经过云梦仙子的手,就算这杯酒本来没毒,现在也会有毒了。”
王云梦笑道:“那你喝不喝?”
那白衣人笑道:“我当然喝,为什么不喝?”
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到桌上。
王云梦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笑道:“你都喝了我的酒,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那白衣人淡淡一笑,说道:“我是来帮你管教不听话的孩子的,你可以叫我先生。”
王云梦笑道:“先生?好吧,既然你不肯把你的真名告诉我,那咱们就来说说那个不听话的孩子好了。先生,你打算怎么帮我管教那个孩子啊?”
那白衣人道:“这要看你了。你希望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变成什么模样呢?”
王云梦喝了一杯酒,沉吟片刻,说道:“我希望他能变成三四岁时的模样,乖巧,听话,最重要的事,只属于我一个人。”
那白衣人道:“你的要求还挺高啊。”
王云梦笑道:“若是不高,我又怎会因为这件事发愁。先生,你只说我要求挺高,却不说我是在痴人说梦,难道你有法子,帮我把他变成这个模样?”
那白衣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世上有一种药,一个人服下以后,就会变成傻子。”
王云梦嗤的一声笑,说道:“我可不想要一个傻子儿子。”
那白衣人微微一笑,笑容颇有嘲讽之意,问道:“哪怕你的儿子当着众人的面,四处造谣柴玉关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你也宁可要一个这样只会给你泼脏水的儿子,却不要一个傻子儿子?”
王云梦脸一沉,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当的一声,酒杯落到桌上。
她看向那白衣人,笑道:“你怎会知道,柴玉关就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
那白衣人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道:“这世上所有事情,都瞒不过我。我甚至还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王云梦的心跳停了一拍,微笑道:“哦?是谁?”
那白衣人微笑道:“你在紧张。”
王云梦冷笑一声,说道:“我当然那会紧张。因为我也是一个会痛苦,会愤恨的人。我自小被父母抛弃,给一户人家收养,在那里受尽了,这不都是我的亲生父母害的吗?呵,我的第一个男人,就是我的养父。王怜花总是抱怨我对他不好,可是这世上又哪有人对我好!我起码还没有像我的养父那样……”
她说到这里,惊觉不对,捂住了嘴,随即放开了手,嫣然一笑,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就是了。你何必对我下药?”
那白衣人淡淡地道:“不过是点宁神静气的香罢了,我随身带着玩的,倒算不上对你下药。”
然后向王云梦一笑,说道:“刚刚那几句话,一直闷在你的心里,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想要找个人,跟他倾诉你心中的苦楚。可是你的丈夫冷漠无情,根本不关心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你的儿子自私自利,只在意他自己的喜乐,根本不在意他的母亲有什么心事。
久而久之,你以为你自己也已经忘记这些事了,直到刚刚,听到我提起你的父母,你心中受到触动,这才忍不住将这件事说了出来。王云梦,你之所以会告诉我这些是秦姑娘,并不是因为我对你下药,而是因为你想要找个人诉诉苦,仅此而已。”
王云梦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或许是这样吧。先生,你刚刚跟我说,你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是谁啊?”
那白衣人道:“你母亲的名字,你一定有所耳闻,她姓李,名秋水,是西泥国的皇太妃。”
王云梦一怔,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幸而她早已习惯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心事,嫣然一笑,说道:“是吗?看来当年她抛弃了我,就是去西泥国当皇妃去了?”
那白衣人道:“这倒不然。你可知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王云梦微笑道:“我当然不知道。”
那白衣人道:“你的亲生父亲,就是那星宿老怪丁春秋。”
王云梦又是一怔,眼波流转,颇有不屑之意,微笑道:“丁春秋?怎会是他?”
那白衣人淡淡一笑,说道:“李秋水和丁春秋的故事,早在多年以前,就已传遍了大江南北,想来你一定也已知道。”
王云梦缓缓点头,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一字字地道:“倘若丁春秋就是我的父亲,他十几年前,还没有对我母亲忘情,当年他为何要将我丢弃在外面?”
那白衣人淡淡地道:“当年李秋水将丁春秋迷得神魂颠倒,他二人合力干掉李秋水的丈夫无崖子以后,就带着李秋水和无崖子的女儿李阿萝,一起搬去了姑苏曼陀山庄。”
王云梦听到“曼陀山庄”四字,不由一怔,只觉这个地名十分耳熟,似是从前在哪里听说过。
那白衣人道:“他二人在曼陀山庄结为夫妻,住了好几年,李秋水还给丁春秋生了一个女儿,那就是你。但李秋水和丁春秋在一起,本就是为了气一气对她日益冷淡的无崖子,哪知无崖子愤怒过头,竟要杀死他们,她迫不得已,只能与丁春秋联手,干掉了无崖子。
其实李秋水内心深处,真正爱的人还是无崖子,而不是丁春秋,或是她找的那些美少年。在你出生以前,李秋水就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她生下你以后,将你和李阿萝一并托付给丁春秋,自己嫁去了西泥国。
那时李阿萝已经七八岁了,她记事以来,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人就是丁春秋,她以为丁春秋才是她的亲生父亲,眼见你出生以后,丁春秋将对她的大半疼爱,都移到了你的身上,她心生嫉妒,于是趁着某天丁春秋出去办事,将你扔进了湖里。
你福大命大,在溺死之前,就被一个经过曼陀山庄的渔人捞了上来。那渔人以为你父母是附近的渔人或是来湖上泛舟的游客,嫌弃你是女婴,不想继续养你,便将你扔进湖里,于是将你带回岸边,送给了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抚养。后来那户人家家里出事,养不起你,又将你送给别人,几经转手,你才去了你的养父母家里。”
王云梦也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沉默片刻,又道:“丁春秋回到曼陀山庄,到处找不到我,他没做什么吗?”
那白衣人一笑,说道:“你这么问我,便是相信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了。你还直呼其名,叫他丁春秋,却不叫他爹吗?”
王云梦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那白衣人也是一笑,继续道:“嘿,李阿萝将丁春秋当作自己的亲生父亲,丁春秋将李阿萝从小婴儿抚养长大,何尝不将李阿萝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m.xiumb.com
他回去以后,到处找不到你,只当山庄里的仆人将你害死了,没有对他的好养女生出半点疑心。于是他将山庄里的仆人通通抓住,对他们拷打折磨,始终找不到凶手,便将他们丢进几百只蜘蛛之中,让他们活活被蜘蛛吸干了血肉。
他虽然对李阿萝十分疼爱,但在曼陀山庄多待一刻,便会想起自己的女儿是在这里惨死的,这实在令他痛彻心扉。他没法继续待在曼陀山庄,于是和李阿萝分开,自己去西域建立了星宿派。”
王云梦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扬起笑容,拍了拍手,说道:“这可真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那白衣人见她不相信自己的故事,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扔了过去。
王云梦接了过来,自行打开,只见卷轴上画了一个二十来岁的身穿宫装的美貌少女,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王云梦一惊之下,疑心这是有人照着她的模样画的,但仔细一看,这卷轴绢质黄旧,起码已经放了四五十年,图中丹青墨色,也微有脱落。
五十年前,她还没有出生,四十年前,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呢。
画中这人绝不是她。
王云梦看向那白衣人。
那白衣人淡淡一笑,说道:“这世上任何一个同时见过李秋水和你的人,都会认为,你们两个是亲生母女。因为你们两个的相貌,实在太像了。”
王云梦怔怔地望着画卷,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问道:“这是谁给她画的?丁……星宿老人吗?”
她这时虽然没有完全相信那白衣人的话,但有这幅画在,她也没法完全不信那白衣人的话。她不好直呼丁春秋的大名,可又不想就这样认下丁春秋这个父亲,于是折中叫丁春秋为“星宿老人”。
那白衣人道:“这是无崖子画的。”
王云梦听到这话,双手突然颤抖起来,猛地抬起了头,问道:“李阿萝那个贱人现在在哪里呢?”
那白衣人笑了笑,说道:“她已经死了。”
王云梦听到这话,心中突然生出茫然之感,缓缓地道:“哦,原来她已经死了。”心想:“害苦了我这一生的罪魁祸首,原来已经死了。”
那白衣人又是一笑,说道:“李阿萝虽然已经死了,但她的女儿,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
王云梦向那白衣人瞧了一眼,说道:“李阿萝的女儿?”
那白衣人淡淡地道:“她的女儿叫王语嫣,如今就住在节度使府里,王怜花对外宣传,她是自己的表妹。”
王云梦听到这话,垂下头去,脸上肌肉突然扭曲起来,随即放缓神色,抬起头来,看向那白衣人,笑道:“王怜花?他怎会这么说?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那白衣人笑了笑,说道:“王怜花当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两年多以前,王怜花就因为李秋水和贾珂有仇,帮着贾珂一起杀死了李秋水。”
王云梦没有说话,只听得一声脆响,酒杯在她手中碎成数块碎片。
碎瓷片扎破她雪白的手指,鲜血喷涌出来,转眼间就染红了一片,王云梦却茫然无觉,微笑道:“他……他……他……”
那白衣人叹了口气,说道:“李秋水死的可真是惨啊!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身上插着数百只箭,箭上点着火。他们找到她的尸体的时候,据她的尸体已经烧成了一团焦炭,不仅面目全非,还四分五裂,拼都拼不全。”
王云梦微笑道:“是……是吗……是……是吗……”她脸上的笑容又扭曲,又僵硬,宛如一个画工拙劣的小孩,在她脸上画了一个要吃人的僵尸婆婆的笑容。
说话声中,两行眼泪从两颊滚滚而落,王云梦慌乱之下,别过头去,随即转过头来,嫣然一笑,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事情?”
那白衣人笑了笑,说道:“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的来意。王云梦,你若是想要管教不听话的小孩,我愿意效劳。我不仅可以帮你把你儿子变成傻子,还可以帮你将你儿子身边的人全部除掉,让你儿子i身败名裂,最后只能依附你生活。
王云梦,你的儿子,为了贾珂,昨天能对外祖母下手,今天就能对你下手。哈,看我说的,你的儿子,今天不是已经对你下手了吗?他今天能给你泼脏水,说你对不起柴玉关,背着柴玉关,和别的男人生下了他,明天就能将你杀了,还说你是罪有应得。
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还是趁早管教比较好,不然时间越长,他做的坏事越多,局面愈发无法挽回,最后害人害己,岂不更糟?”
王云梦沉默一会儿,笑道:“你帮我管教我不听话的儿子,却不知你要我给你什么报酬?”
那白衣人一笑,说道:“王云梦,你相信我了吗?”
王云梦当然不会只凭那白衣人的一张嘴,还有面前这一幅旧画,就相信了这个故事。她嫣然一笑,不置可否地道:“我说我相信你了,你就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吗?”
那白衣人微微一笑,说道:“也许吧。”
王云梦一笑,站起身来,坐到那白衣人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咯咯娇笑,说道:“咱们还是慢慢来说,我到底相不相信你,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吧。”
然后抓住那白衣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娇笑道:“你在别的地方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好说,但你在这里说的话,我相信一定都是真的。”
柴玉关这些天来饱受“生死符”折磨,吃不好,睡不着,身体疲惫不堪,回去以后,吩咐手下去找白飞飞,吃了一顿饭,就自个儿睡下了。
他平素无女不欢,这时难得一个人躺在床上,卧室这般安静,床铺这般宽敞,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他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开始畅想自己应该如何对付王怜花。
他想着想着,就自己编起了一个故事。
王怜花给他治好他中的毒以后,他就给王怜花下个“阴阳和合散”或者更加厉害的药,然后将王怜花扔去妓院,再将这件事告诉贾珂。
王怜花在妓院里和数百名妓女们胡天胡地,贾珂踏着一地的狼藉,来到王怜花的床前,就见王怜花正抱着两个妓女,在罗帐之后,被翻红浪。
贾珂忽地眉头一蹙,捂着胸口跌倒在地,似是犯了心疾。王怜花在药力的驱使下太过专注,浑没发现贾珂就在旁边。
就在这时,他出现在贾珂身后,挥出一掌,拍在贾珂的天灵盖上,将贾珂的脑袋打成肉泥,然后翩然离去。
过了一会儿,王怜花终于筋疲力竭,昏死在妓女的怀中,醒来以后,发现身边躺着两个赤条条的妓女,脚下趴着贾珂模样可怖的尸体。王怜花大受刺激,就此精神失常,变成疯子,在街上沿路乞讨,时不时遭人殴打,被人淋上粪便。
有一日他好心去看王怜花,王怜花瞧见了他,连忙向他爬了过来,跪在他面前,用舌头舔干净他的靴子。
他低头看向王怜花,只见王怜花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雪白的脸上布满脏污,已经看不出从前俊俏的模样来,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有些已经结疤,有些还在流血,脚上没有穿鞋,直接踩在雪地上,冻得脚掌发青。
他大发善心,给了王怜花一个被狗咬过一口的馒头,王怜花拿起馒头,满脸幸福地吃了起来……
许是他睡觉之前,一直在琢磨如何报复贾珂和王怜花,琢磨的太过开心的缘故,柴玉关眼睛一闭,忽见自己来到了一家妓院,走了进去,地上一片狼藉。
他知道这些狼藉代表着什么,他好像来过这里,轻车熟路地上到二楼,来到左首边第三间房,朱红的门旁边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云梦客”三字,字是簪花小楷,妩媚风流,竟是王云梦的字迹。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云梦的字了,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却没觉得王云梦的字出现在这里,会有什么不对。
他推开房门,就见一个少年人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左手捂着胸口,床上不断传来嗯嗯啊啊的缠绵之声,一个少年人搂着两个少年人在床上翻滚。
虽然这四个少年人的模样甚至性别,他都看不清楚,但他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心中大喜,暗道:“坐在地上的人,一定就是贾珂,躺在床上的人,一定就是王怜花!”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地上那个少年人身后,无声无息地挥出一掌,拍在那少年人的头顶上,将那少年人的脑袋拍了个稀巴烂。
那少年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全身再不动弹,鲜血流了一地。
他见那少年人已经被他毙于掌下,而床上那三个少年人还在继续被翻红浪,看也不看这里一眼,一切都和他先前幻想的一模一样,不由欣喜若狂。
他正待离开,不知因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向地上那个少年人瞧上一眼,于是他这么做了。
只见那少年人脸长耳厚,面如白玉,眉心一个肉球,嘴角边各有一个黑痣,哪是贾珂,分明是几十年前的他!
他吓了一跳,连忙奔到床前,向床上那三个少年人看去。只见其中一个少年人,英俊得异乎寻常,依稀能看出他记忆中那个五岁的贾珂的轮廓,他知道这个少年人应该就是贾珂。
另外两个少年人,一个是个少年,正是王怜花,一个是个少女,都和贾珂紧紧缠在一起,眉目口鼻,几乎和王怜花一模一样。
倘若王云梦和那个让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生了一个女儿,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他吓一大跳,想不明白,床上这三个人,不应该是王怜花和两个妓女吗?怎么会是贾珂和两个王怜花?地下这个人,不应该是贾珂吗?为什么会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
就在这时,少年王怜花和少女王怜花同时睁开眼来,诡谲的目光直直看了过来,说道:“柴玉关,你死的好惨啊!“
他不知怎的,吓出一身冷汗来,连着向后退了几步,足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躺在地上的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少年人,突然扬起右手,向他脑袋拍去,他猛地从梦境中醒过来。
他睁开双眼,就见灯光之下,一个和王怜花长得很像的少年,看了过来,微微笑道:“柴玉关,你睡的好熟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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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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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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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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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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