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与油灯离得挺远,掌柜的在黑暗之中,只能看清贾珂的身影,听到这话,连忙取出火刀火石,点着放在手边的灯,借着灯光向贾珂看去,“咦”了一声,脸上充满了惊奇之状,说道:“这不是江公子吗?我还当你们三位不会回来了。幸好还没过一个月,你们三位的行李,我都按照规矩,给你们收着呢。还请把房钱给我吧。”他显然是把贾珂认成小鱼儿了。
贾珂心中一沉,寻思:“小鱼儿被逍遥侯带去了玩偶山庄,当然没法回来拿走行李。可是他说的是你们三位不会回来了,蓉儿和老黄也没有回来,他俩果然出事了!”
贾珂道:“你说:我还当你们三位不会回来了?怎么,与我同行的那位年轻姑娘,还有那位年长老伯,到现在都不曾回来吗?”
那掌柜的更加惊奇,说道:“可不是么!那日你们三位一大早出去,就再没有回来过,我们都挺纳闷的,不知你们去了哪里,连行李都不要了。”
贾珂心想:“这小镇上若是发生过一个男人当街行凶,打伤一个少女的事情,应该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才是,尤其这个男人是个少见的侏儒,这个少女也是一个少见的美人。这掌柜的对此事毫不知情,看来逍遥侯不是在如我想象的那样,在街上打伤的蓉儿。”当即从怀中取出十两银子,交给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跟你打听几件事。”
那掌柜的好生欢喜,接过银子,笑道:“公子请说。”
贾珂道:“我离开的那天,可有侏儒来过镇上?他大概这么高”抬手比划了一下逍遥侯的个头,“容貌俊美,衣着华贵,身边跟着几个手下。”
那掌柜的沉吟道:“我倒不曾听说镇上来过这么个人。”
贾珂心想:“莫非逍遥侯一直没有离开过马车?若是如此,那镇上没有人见过他,倒也正常。”
他从怀中取出房钱,交给那掌柜的,掌柜的走进库房,取出四个包袱交给他。
蓦地里电光一闪,轰隆隆地一声巨响,一个霹雳从乌云中打将下来。
掌柜的向门口看了一眼,满脸喜色,说道:“谢天谢地,总算下雨了!前天西边山上着火,烧了整整一天,烧的烟火弥漫,连我们这里都雾蒙蒙的,好几天了,烟雾一直没有散去,再不下雨,白衣服真没法穿了。”
贾珂一惊,心想:“玩偶山庄不就在西边吗?”问道:“西边山上着火了?”
掌柜的笑道:“江公子是打哪里来的?这火是从前天早上烧起来的,烧了整整一天,把西方天空烧的通红通红的,你一直没有看见吗?”
贾珂一笑,说道:“大概是因为我在的那个小镇,离那座山实在太远,所以没有看见。掌柜的,不知那座着火的山,山上有没有住人?”
掌柜的道:“这就不知道了。那座山离我们这儿有百八十里,平时也没听说哪个客官住在那座山上。当然了,就算真有客官把家安在了那座山上,我也不会知道。”
贾珂点点头,说道:“原来那座山离这里这么远。看来那把火是怎么着的,你们也不知道了?”
掌柜的道:“这个确实也不知道。不过这几天一直没有下雨,这把火绝不可能是闪电击中树木引起来的。虽说一直没有下雨,但最近天气也不干燥,不应该是自己着的,我们都说一定是有人在山上纵火。”
贾珂听到“一定是有人在山上纵火”几个字,忍不住摸了摸左手无名指,心想:“倘若那座着火的山,真是玩偶山庄所在的山,那我的戒指,也就不用去想了。”
这虽只是一样死物,毕竟是他与王怜花的订婚戒指,意义自然不同,如今王怜花离他而去,戒指也离他而去,他本就因为黄蓉的事十分自责,这么一来,心下又多了三分苦闷。
贾珂回到马车,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小鱼儿。
小鱼儿一声不吭地听着,脸上全无血色,问道:“那人跟你说的是几天?”
贾珂知道他是问自己,苏行也告诉自己,黄蓉想要活命,须得在几天之内,找齐十三味药材,说道:“七天。”
小鱼儿话虽这样说,但他怎会不记得,苏行也说的是七天?他只是希望,是自己记错了,不是七天,是七十天,七百天,七千天,这才又问了贾珂一遍。
这时听到贾珂的话,小鱼儿再没法自欺欺人,怔了一怔,说道:“嗯,是七天。”心中一酸,泪水突然间涌了出来,他抬手在眼睛上擦了一把,说道:“我已经离开十天了。”
哥舒冰在灯光之下,见到小鱼儿脸颊上亮晶晶地挂着一滴泪珠,目光中充满了伤心和自责,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她从怀中取出手帕,正想递给小鱼儿,让他擦一擦脸上的泪珠,忽地想起他们怀疑杀死黄蓉的凶手,正是自己的哥哥,虽然自己也险些死在哥哥手上,但小鱼儿难保不会迁怒于她,手指一缩,这条手帕说什么也送不出去了。
贾珂本来满心自责,不敢去看小鱼儿。若非他叫小鱼儿一起来西域,黄蓉这时候决不会来西域,更不会被逍遥侯打伤,倘若黄蓉真的死在逍遥侯手上了,从此以后,他该如何面对小鱼儿?这时听了小鱼儿的话,贾珂忽地想起一事,心中一喜:“你已经离开十天了?”
小鱼儿怔了一怔,放下了手,见贾珂脸上微露喜色,心中不禁怦怦大跳,隐隐觉得贾珂接下来会说,黄蓉仍然活着。他嘴唇一动,想要说话,一颗心却紧张得几乎从喉咙中跳出来,只得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说道:“我已经离开十天,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贾珂欢喜道:“苏行也跟我说,蓉儿若是没有在七天之内,找齐十三味药材煎熬服下,那么第八天的第一声鸡鸣响起之时,就是她毙命之时。倘若蓉儿已经死了,那么她一定是在第八天的黎明死的,老黄眼睁睁地看着蓉儿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你说他会做什么事情?”
他虽是在问小鱼儿,但不等小鱼儿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他一定会带着蓉儿的尸身,去玩偶山庄找逍遥侯报仇!现在是第十天晚上,两天半的时间,足够老黄去玩偶山庄了。倘若蓉儿真的出事了,老黄怎会直到现在,还”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不说,抬起头来,凝望西方天空。
小鱼儿初时听了贾珂的分析,心下稍安,寻思:“不错,老黄向来疼爱蓉儿,倘若蓉儿真出事了,他一定会去给蓉儿报仇!他素喜迁怒,说不定连我和贾珂都记恨上了。只要他没去玩偶山庄,就说明蓉儿还活着!”但看到贾珂脸上颇有担忧之色,小鱼儿只觉胸口给一个无形大铁锤狠狠地锤了一下,难受得几乎要吐出来了,脱口而出:“还怎么了?”
贾珂收回目光,说道:“你先别急。我刚刚去客店,客店掌柜跟我说,前天西边山上着火,烧了整整一天。玩偶山庄就在西边,所以我担心”琇書網
小鱼儿最是性急,抢声道:“你担心着火的是玩偶山庄?你担心这把火是老黄放的?因为他找不到逍遥侯,所以迁怒于玩偶山庄,就点了一把大火,将玩偶山庄烧毁,以泄他心头之恨,是吗?”
贾珂安慰他道:“倘若蓉儿出事了,那天凌晨,蓉儿不治身亡,一两个时辰以后,老黄就带着蓉儿来到玩偶山庄,这件事听起来可不大合乎情理。”
小鱼儿苦涩一笑,说道:“倘若这件事是我做的,那确实不大合乎情理,但若这件事是老黄做的,那倒是既合乎情,也合乎理了。只要他们与玩偶山庄离得不远,以老黄的轻功,足以在一两个时辰之内,赶到玩偶山庄。”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前还取笑我新养成了一个自己吓唬自己的爱好,怎么现在,你倒把我这个爱好抢走了?这样,你们先在客店住下,我连夜赶去玩偶山庄,看看究竟是谁放的火。最迟明天早上,我一定回来,你可不要让别人赶车送你去玩偶山庄,眼看就要下雨了,山路那么滑,倘若连人带车从山路上滑下来,你的腿伤还没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鱼儿虽然忧心如焚,但也不愿让贾珂为了自己连夜冒雨奔波,说道:“山上着火是前天的事了,即使那把火是老黄放的,他一定已经离开很久了。早一点去,晚一点去,又有什么差别?还是等雨停了,咱们一起去吧!”
贾珂只是微笑,说道:“我早一刻过去,也能早一刻心安。何况大雨中赶路,也挺有趣的。”说着跃下马车,向西疾奔,倏忽之间,人已在数十丈外。
天上乌云密布,将星月遮住,四下里漆黑无光,幸好电光连闪,雷声轰隆,时不时便将路面照得雪亮。
贾珂刚出小镇,半空中轰隆隆地打了个霹雳,跟着黄豆大的雨点迎面洒将下来,只打得他脸颊生疼,呼吸不能。他索性不用鼻子呼吸,改用毛孔呼吸,一股劲儿地提气急奔,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来到山下。
此时雨下得更大了,满山千百条小溪流上下冲泄,路面泥泞不堪,岩石滑腻如油,四下里漆黑无光,实在难以行走。
贾珂武功虽高,也不敢冒然上山,在黑暗中摸索着岩石,一步步爬上山去。好不容易上到山顶,贾珂没从这里去过玩偶山庄,又看不见山顶上的情状,一时之间,真不知应该往哪里走。
正在此时,漆黑的天空中电光闪闪,三四道闪电齐亮,宛然便是三四个仙人在天上斗法似的。
贾珂正站在山顶之上,天空与他离得很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这三四道闪电,便如直冲着他劈来似的,他不禁浑身一颤,心下隐隐生出恐惧之感,但恐惧之中,又不免夹着几分震撼。这样的美景,只有他自己看到,也未免太可惜了,心想:“若是怜花也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他借着闪电的光打量山顶,很快找到了熟悉的几株松树。沿着松树,一路向前,渐渐走近玩偶山庄,只听得雨点洒将下来,打得瓦片唰唰作响,树枝簌簌摇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他每向前走一步,焦臭味便越浓重,不过多时,便来到玩偶山庄之前。
蓦地里闪电一闪,照得四野通明,贾珂借着电光,一瞥间已看清玩偶山庄的模样。他面前到处都是大火焚烧的痕迹,从前那座广厦华宅,竟已烧得片瓦不留了。
贾珂虽然在赶来山庄的路上,便已想过无数次,玩偶山庄被大火烧毁,会是模样了,但这时亲眼看见这一片焦土,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心想:“不知哪一抔灰烬,是我的戒指留下来的。”
贾珂缓步走进废墟之中,左转右转,四处翻找,想要找到一两条线索,来帮他确定放火之人的身份,可惜四下里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楚,自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天上电光闪烁,贾珂也不敢去树下避雨,索性盘膝坐在废墟之中,修习起神照功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雨势稍歇,贾珂睁开眼来,这时天已亮了,虽然四下里白雾茫茫,但借着日光,总算能看清周遭的物事。
贾珂擦了擦眼睫毛上的雨水,站起身来,继续四处翻找。他在废墟之中转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打斗的痕迹,离开废墟,就见松树上雨水倾斜下来,便似一道小小的瀑布,于是走到树下,伸手去接雨水,双手不断揉搓,终于将手上的黑灰洗的干干净净。
贾珂放下双手,正要继续寻找线索,一瞥眼间,便见这株松树旁边立着一块大石,依稀瞧见石上有字,于是快步来到大石之前。
这时淡淡的阳光从云中斜射下来,给大石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光。更增几分似真而幻的缥缈之感。
贾珂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听闻你大婚消息,我立即赶来,喜堂寻不到你,悬崖寻不到你,谷底寻不到你,遂在山庄等候。然苦候四日,始终等你不到,于是点着山庄,盼你瞧见大火,赶来救出戒指。又等一日,仍是等你不到,料想你早已西下,不敢在山庄多待,于是率众西行。
你若又回山庄,切记西下寻我。我身边跟随三百余人,走去哪里,都浩浩荡荡,十分显眼,你仔细留心,定能找到我。另,你的戒指我带走了,来日见面,我再亲自带你手上。”正是王怜花的笔迹。
这一番话,只看得贾珂目瞪口呆,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
他跪在地上,一手抓着石头,一手在石头上顺着笔划书写,从第一个字,一直写到最后一个字,想象王怜花当时写这几行字时的模样,心想:“这几行字是他留下来的!我没有害死黄蓉!我没有害死黄蓉!”突然之间,几滴水珠落在泥土之中,这是雨水,还是泪水?
贾珂抬手擦了擦脸,凝目瞧向这块大石,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王云梦怎会这么快就放他自由了?他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他来到这里,王云梦呢?他没有提到受伤的事,他应该平安无事吧!平安无事就好!平安无事就好!
良久,良久,贾珂终于站起身来,琢磨怎么将这块石头带走。
这块石头实在太大,虽然贾珂想要搬动石头,自是易如反掌,但他接下来还要去找王怜花,总不能带着这么一块大石四处奔波。
倘若他把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带在身上,那倒好了,只可惜那柄匕首早已被逍遥侯拿走了,也不知眼下那柄匕首是在王怜花手上,还是在别人手上。
贾珂略一沉吟,想出了一个法子。当即将真气聚于指尖,在王怜花刻的这几行字的上方,画了一条横线,与这几行字相距一两寸注:大约三点三三厘米到六点六六厘米远。他内力深厚,又精通“九阴白骨爪”,指力到处,石屑纷纷落下,横线竟有一寸多深。
贾珂向后退了几步,打量大石几眼,然后满意地回到大石之前,又在这几行字的左、右、下方,分别画了一条这样的直线。
这么一来,这几行字被四条直线围住,便似石头上贴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纸似的。
贾珂走到旁边一株松树之前,将真气聚于右掌,右掌一划,向松树劈去,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松树却好端端地立在地上,连树梢上的水珠也没有掉下来。
贾珂也不沮丧,伸手一推树干,只听得喀喇一声响,那松树向外倒去。原来这株松树早已被他的手掌斩断,只是他以手代刀,真气溢出手掌,真气之劲,锋利远胜世上的神兵利器,他出掌又实在太快,松树斩断以后,上半截一直纹丝不动地待在下半截之上。
贾珂先前用手掌将树干削成两半,好给小鱼儿做个担架,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虽将树干劈成两半,但切面凹凸不平,很不好看。此时他手上仍没有可用的利刃,想要带走王怜花写下来的这几行字,只能故技重施,用手掌将大石切成几块。但他实在不想将石块弄得凹凸不平,沉吟之际,忽地想起鸠摩智的成名技“火焰刀”来。
这“火焰刀”与“六脉神剑”颇为相似,一个是以无形刀刃伤人,一个是以无形剑气伤人,贾珂虽没看过“火焰刀”的功法,但世上的武功,向来是一法通,万法通,他在武功上的造诣早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这时略一琢磨,便琢磨出了大概来,随手一劈,果然效果非凡。
贾珂在松树上试了一次,因石头坚硬程度远胜松树,兀自不放心,又找了一块石头,右手一挥,向石头劈去。只听哐的一声响,石头登时裂成两半,落到地上,一块石头滚到一株大松树下面,一块石头滚到贾珂脚边。贾珂捡起这块石头,见切面光滑如镜,便如用屠龙刀劈下来的一般,不由一笑,得意极了。
他扔掉石头,走到那块大石之前,先伸指在大石朝上那面的七分之一处画了一条直线,然后连挥几掌,沿着那条横线劈将下去。只听得哐哐哐几声响,这块大石从中裂开。
眼看王怜花刻字的那块石头,刻字一面将要落在地上,贾珂伸手抓住这块石头,将它轻轻地放在地上,刻字那一面朝上,然后沿着那四条直线,连着挥出数十掌,渐渐将这块石头,切割成了一块薄薄的石碑。
贾珂拿起这块石碑,越看越爱,过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在地上,脱下浸满雨水的外衫,将这块石碑放在衣服上面,打成一个包裹,负在背上,向山下走去。
四下里雾气茫茫,十几步远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
贾珂哼着小曲,在千百道上下倾泻的溪流中穿行,一片寂静之中,忽听得远处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贾珂吃了一惊,心想:“谁会这时候来这里?”
他担心来人是敌非友,当下不再哼曲,一面轻手轻脚地向前走,一面凝神倾听脚步声。
脚步声渐近,竟是直奔他这个方向来的,贾珂心想:“我先躲到一边,看看来人是谁。”左右一看,然后双足一点,跃到旁边一株大松树的树梢之上。松树上沾满了雨水,不过贾珂身上也都是雨水,坐在挂满了雨水的树梢之间,倒也不觉难受。
不过一会儿,就见崖后转出一人,但见他身材修长,穿一件青色布衫,头戴方巾,背负包裹,手持长剑,浓眉俊目,竟是张无忌。
贾珂陡见张无忌现身,更是吃惊,心想:“他怎会来这里?”他心情正好,见到熟人,突然起了玩闹心思,当即换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森然道:“你这小子,可知擅闯仙山,会受什么惩罚吗?”
张无忌走着走着,陡然间听到有人跟他说话,不由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游目四顾,但见雾气茫茫,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心中怦怦直跳,随即定了定神,双手一拱,朗声道:“不知适才是哪位前辈赐教?还请现身一见。”
贾珂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我现身?嘿,我就在你面前,只是你看不到我罢了!”
张无忌只觉这声音既似在耳边响起,又似在天边响起,飘来飘去,捉摸不定,可是他身边也好,雾里也好,都没有人啊!
张无忌心中隐隐生出恐惧之感,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即使我真的遇上鬼了,爹爹妈妈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的!”然后小脸惨白,强笑道:“前辈莫不是在跟在下开玩笑?倘若前辈当真站在在下面前,在下怎会看不到前辈?”
贾珂冷笑道:“只因我是这座山的主人,而你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自然看不到我!”
张无忌虽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那人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他却看不到人影,身当此情此景,他也忍不住疑神疑鬼,背上吓出一身冷汗,心想:“他说我是肉体凡胎?难道他是鬼神?嗯,他说自己是这座山的主人,难道他是山神?倘若他是山神,爹爹妈妈必不是他的对手,我可不能得罪了他,以致连累爹爹妈妈在九泉之下受苦。”
当下恭恭敬敬地道:“是。前辈叫住在下,可是有何指教?”
贾珂哼了一声,说道:“这座山是我的山,谁想上山,都得经过我的同意。小子,我问你:你又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好端端的,到山上来做什么?”
张无忌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晚辈在一个小镇上听说柴玉关要在一个叫做玩偶山庄的地方,给两个男人举办婚礼。”
贾珂大吃一惊,心想:“他说什么?柴玉关来过玩偶山庄?还要给两个男人举办婚礼?难道是给我和逍遥侯?不会吧,我记得逍遥侯请来的赞礼生,不是柴玉关啊!”随即想起王怜花也来过玩偶山庄,不由忧心如捣,寻思:“不知怜花有没有遇到柴玉关?柴玉关冷酷无情,半点不把他放在心上,他遇到柴玉关以后,又会伤心了吧。”
只听张无忌续道:“柴玉关此人作恶多端,与鄙派也大有仇怨,所以在下听说这件事之后,就想赶去玩偶山庄,与柴玉关见上一面。日后在下若是还能遇见柴玉关,也能立时认出他是谁来。”
贾珂哼了一声,说道:“你要见柴玉关,只怕来晚了吧!”
张无忌满脸惭愧之色,说道:“在下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又不知玩偶山庄究竟在哪里,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听到玩偶山庄的位置,还在路上迷了路,耽误了好些时间,因此在下直到今日,才终于赶到贵地,虽已猜到柴玉关十之八九已经走了,但心中不免抱有一丝幻想,说不定柴玉关还没有走,这才冒雨爬上山来。多谢前辈告知此事。”
贾珂道:“你既已知道,柴玉关不在这儿了,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
张无忌心想:“这位前辈是山神也好,是人类也好,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既然他不想让我上山,我也不必非要这时候上山,还是暂且离开,过一会儿再来吧。他那时候说不定已经走了。”于是道:“既然前辈不希望在下上山,那在下这就下山,不在这里打扰前辈休息了。”说着双手一拱,转身便欲离开。
贾珂道:“且慢!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张无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是,前辈请讲。”
贾珂微微一笑,笑容甚是阴险,说道:“我有一女,容貌之美,远胜洛水之神。我欲将她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张无忌怔了一怔,说道:“不,不,小子怎配娶令爱为妻?”
贾珂脸一沉,说道:“我既主动跟你说,愿与你结秦晋之好,当然是觉得你这小子,马马虎虎配得上我女儿了。何来配不上一说?你们这些凡人真是口是心非,明明是自己不愿意,却非说是自己配不上。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娶我女儿为妻?是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你吗?”一面说话,一面向对面那一排松树连挥十几掌。
这时贾珂坐在松树之巅,张无忌站在地下,两人一高一矮,相距实在太远,何况这十几掌都无声无息,纯是阴柔之力,张无忌全没察觉贾珂的掌力,只觉贾珂说话之时,松树跟着簌簌摇晃,便似瑟瑟发抖一般,心中也不禁有些害怕,说道:“不,不,在下怎会觉得令爱配不上在下?”
贾珂道:“既然你不是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你,那你又是因为什么,才不肯娶我女儿为妻呢?难道你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不愿娶我女儿为妻?”
张无忌脸上一红,说道:“我……我……”
贾珂心中好笑,说道:“看你这副忸怩模样,我就知道我猜中了。跟我说说,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若是听得高兴,说不定就把她送到你面前来。”
张无忌听到这话,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多谢前辈好意,但我和她……我和她今生无缘,不可能在一起的。见面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贾珂一听便知,张无忌说的这人,十有八九是赵敏。
他虽与赵敏达成协议,两人暂且罢斗,联手对付风灵霁,但心中对赵敏的提防却从未少过,心想:“我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赵敏在张无忌面前,是个什么模样。”于是问道:“怎么今生无缘了?难道她已经嫁人了?”
张无忌摇了摇头,说道:“她没有嫁人。”
贾珂道:“那就是你喜欢她,她却不喜欢你了?”
张无忌脸上一红,说道:“她……她大概也是喜欢我的。”
贾珂道:“你们凡人还真是奇怪!既然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俩为什么就今生无缘了?”
这一个多月来,张无忌一直因为此事郁郁寡欢,但碍于赵敏是朝廷的通缉犯,他心中的苦闷,自是一个字也不敢向别人提起。这时听到贾珂的话,张无忌心中一动,寻思:“反正这位前辈不认识我,更不认识她,我便是向这位前辈吐吐苦水,也不会连累到别人。不如,我就跟他说说吧!”
张无忌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她的家人从前做了一件坏事,得罪了很多仇家。她的仇家实在太过厉害,倘若我跟她在一起,不止我会受到牵连,连我的师叔师伯甚至太师父,都会受到牵连。
我自己是不怕的,我愿意陪她一起承担,可是我的师叔师伯向来视我为亲生儿子,待我十分的好,太师父待我更是慈爱无比,我怎能为了自己的情爱,就连累了他们?
而她……她家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跟我说,倘若她哥哥还在人世,她愿意抛下一切,跟我在一起,我们可以找个地方隐居,每年去探望太师父和师叔师伯,这样她的仇家决不会找太师父他们的麻烦的。
但是她的哥哥死在了别人的手上,她的父母也死在了别人的手上,她家里所有人,都死在了别人的手上,她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倘若她不给她的家人报仇,那她实在枉为人女。我当然不能劝她放下仇恨,又实在不忍太师父他们因我受到连累,我早就想清楚了,我和她今生绝无可能在一起,也许来生……来生我们还能在一起。”
贾珂心想:“你若真的爱她,就改名换姓,假死去她身边,跟她一起造反嘛!以赵敏的手段,给你伪造一个身份,还不是易如反掌?”
贾珂虽是这样想的,但绝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毕竟他与赵敏有仇,赵敏也与他有仇,说不定哪天他俩就翻脸了,张无忌生性天真烂漫,他劝张无忌跟赵敏去做反贼,那不是把张无忌送上死路吗?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俩之间矛盾重重,那你还不赶快放弃她?”
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倘若我能放下她,那我也不会这么烦恼了!”
贾珂心想:“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小张同学,你说这句话,不觉得良心很痛吗?”
当下淡淡一笑,说道:“你若真想放下她,那我给你指条明路。这座山上,从前住了一对兄妹,男的叫哥舒天,女的叫哥舒冰。这位哥舒姑娘与你年纪相当,还是一位秋水为眸,白玉为肤,花瓣为唇的绝色美人。眼下哥舒姑娘不在山上,在附近的小镇上,你去找她,与她多多来往,想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你心中喜欢的那位麻烦姑娘了。”
张无忌心想:“其实我见过的姑娘之中,赵姑娘并不是最美的,最美的是王姑娘。当时我见王姑娘痛失母亲,对她十分怜惜,想过若能照顾她一辈子,那也妙得很。后来知道她是王公子的表妹,也就是我的小表姑,我心中虽然失落,但并不十分难过。
可是那天晚上,赵姑娘告诉我,她不可能放下父母兄长的仇恨,跟我隐居山林以后,我心中难过不已,甚至几度想跟她说,既然你不肯放下仇恨,跟我隐居山林,既然你一定要给你家人报仇,那我陪你一起去给他们报仇!赵姑娘,终究是不一样的。就算别的姑娘模样再美,也跟赵姑娘不一样。”
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多谢前辈美意,但我……我还不想放下她。”
贾珂听到这句话,不禁触动心事,心道:“我也不想放下他。虽然他总是仗着我喜欢他,就撒谎骗我,可劲欺负我,可我还是不想放下他。”
当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放不下她,那你就去找她啊!你有没有想过,她的仇人如此厉害,她非要找仇人报仇,也许哪天,她就步家人后尘,死在某个人手上了?也许她永远不会死,也许她明天就会死。倘若她明天就死在了别人手上,难道你不会后悔,你今天没有去找她吗?”
张无忌已为赵敏提心吊胆了很久,他不知做过多少噩梦,梦里都是赵敏被人残忍的杀害了。有时候是朝廷抓住了赵敏,先把她关在囚车里游街,再把她押送到菜市场斩首,有时是仇人抓住了赵敏,像杀死王保保那样,用雷火丹炸死了赵敏,最后她连个全尸也没有留下。
听到贾珂这么说,张无忌再也忍耐不了,流下泪来,说道:“我……我会后悔!可是我劝她放下仇恨,我说我担心她有危险,我说倘若她父母兄长还在人世,也会劝她放下仇恨,不去找……找她的仇家报仇,毕竟她远远不是她的仇家的对手,她去找仇家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放弃不好吗?
她却不肯,她跟我说,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即使再危险,也得去做。报仇这件事,于她而言,就是必须要做的事。她虽是一个年轻姑娘,但心志坚定,远胜于须眉男儿,我知道我劝不动她。不论我怎么劝她,她也不会回心转意。”
贾珂见张无忌流下泪来,心中好生歉疚,吐了吐舌头,寻思:“我也真是无聊,掺和别人的爱情做什么?我本来想着,再跟他说几句话,就告诉他,我这个山神,其实是他的小叔叔,现在我把他逗出了眼泪来,我若告诉他,我是他的小叔叔,只怕我俩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当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痴儿,你回去吧!山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山下才有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张无忌哭了一场,心情舒坦许多,想到自己在山神面前像个孩子似的,说着说着话,就大哭起来,忍不住满脸通红,说道:“是!多谢前辈听弟子倾诉心事,不仅不怪弟子啰嗦,还耐心开导弟子。弟子告辞。”说着双手一拱,转过身,向山下行去。
贾珂见张无忌下山,也展开轻功,自树端枝梢飞行,张无忌还在半山腰的时候,他便已来到山下。
这时大雨已经停了,贾珂坐在一块石头上,拧衣服上的雨水。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脚步声自山上树林间响起。
贾珂故作惊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渐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正是张无忌。
贾珂继续装作惊讶,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说道:”无忌,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张现在对赵姑娘如此一心一意,充分说明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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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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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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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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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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