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忽然现出一个男人的脸。在她十四岁那年,她为了养活捡来的那四个孩子,曾把自己卖给一个屠夫。那个屠夫满脸横肉,油光泽亮,看着便让人心生恐惧,一双蒲扇似的大手打过来,直将她打得脸颊高高肿起,耳朵嗡嗡作响。那还是她第一次做妓女,什么事情也不懂,什么事情也不会,局促不安地坐在那屠夫身边,脚尖在地下来回摩擦,几乎要将地板磨穿了。
高寄萍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会想起那个该死的屠夫来。她心中害怕极了,慢慢低下头,见自己手背上鲜血淋漓,就在她看过去的这一刹那,仍有鲜血如泉水般自脸颊的伤处喷涌而出。
高寄萍中了剧毒,脸颊虽给那车夫咬了一块肉下来,但除了咬下来的时候,她感到阵阵剧痛袭来以外,之后倒不觉得脸颊上的疼痛如何难忍。这时看到这么多血从脸上流下来,方知自己伤得竟然如此严重,登时眼前一黑,暗道:“我的脸毁了!我的脸毁了!”
她心中惊慌之极,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做些什么,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自己怀中放着一面镜子,连忙将镜子拿了出来。
她将镜子举在自己面前,本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模样,但见到阳光照射在镜面上,映出碧蓝的天空,连忙闭上眼睛,心道:“万一我这模样可怖得很,那可怎么办?我不看!我不看!”
便在此时,只听得前面有人叫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说话之间,已有十几个快活林的守卫赶了过来。
他们走到近前,瞧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满脸都是鲜血,双目变为血洞,嘴中含着一块肉。车上坐着一个女人,也满脸都是鲜血,额头上和鼻子上还粘着黑泥。
众守卫竟没认出这是高寄萍来,看到这一男一女的惨状,皆是惊得呆了,说道:“你们……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高寄萍惊慌之下,仍没忘记自己身为快活林的老板,在下属面前,应该展现出何等威严,连忙用镜子挡住自己脸颊伤处,说道:“你们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高寄萍一整夜都没有喝水,声音不免有些嘶哑,但那娇滴滴、软糯糯的声音,实在太过特别,众守卫一下便听认出她是谁来。
他们脸上惊骇的神色登时又多了三分,围了上来,说道:“高老大!是高老大!”
“高老大,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脸上的伤、手上的伤、啊,还有身上的伤……我的老天爷,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出手伤你?”
高寄萍正伤心自己的脸颊给人咬伤,不知日后能不能养好,此刻听他们在耳边聒噪,心中说不出的厌烦。当下秀眉倒竖,说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快把这辆驴车赶回快活林,我受了伤,还中了毒,得找人医治。”
众人听高寄萍语气不善,积威之下,不禁生出怯意,哪还敢继续说话?
一人拉住毛驴身上的缰绳,其他人站在车旁,正要向快活林进发,忽听得高寄萍忿忿地道:“还有地上这个没了眼的畜生,你们把他抱起来,带他一起回快活林!我若不把他碎尸万段,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众人自然应是,拎起那柴夫的身子,跟在驴车后面,走过一道大石桥,来到快活林前。
高寄萍看到快活林,心中登时生出温暖之感,就好像游子回家了似的。她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伸出手,指向门口停着的一排雕花马车,吩咐道:“把我抱去那里。不能让客人见到我现在的模样!”
一个守卫走上前来,抱起高寄萍的身子,将她放进一辆雕花马车,然后自己坐在车夫位上,将马车赶进高寄萍的小院。
高寄萍在快活林开张不久,就去中原聘了十个大夫来快活林坐诊,以免林中有人突发疾病,她没法及时应对。幸好她在这件事上甚是慷慨,没有吝啬银钱,等到她自己受伤的时候,也不愁没有大夫给她医治。
高寄萍回到屋里,躺在床上,静静地握住镜子,挡住自己受伤的脸颊。她感到身上渐渐变冷,定是她流血流的太多了,所以在大夫过来之前,她打定主意,要一动不动。
她的两个侍女,反倒不如她泰然自若。那守卫抱着高寄萍进屋之时,这两个侍女正在屋里聊天,陡然间看到高寄萍的惨状,皆是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她们站在屋里,看见高寄萍身下的床单,不一会儿便染成一片血红,脸上的惊慌渐渐转为恐惧,暗道:“高老大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便在此时,忽听得身后有人道:“高老大,你回来了?”声音越来越近,语气中满是欢喜。
那两个侍女回头一看,便见一个青年从院里进来,脚步甚是欢快。但见这青年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穿淡绿轻衫,眉清目秀,肤色雪白,连快活林的花魁,也比不上他一半漂亮。这青年正是高老大收养的四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大家都称他为小何。
小何一进门,扑鼻便是一股血腥气。他自小没有父母,跟着高老大长大,偷盗、抢劫、杀人、放火,为了活下来,什么脏的臭的事情他都做过,自然明白这股血腥气意味着什么。
小何本来一直视高寄萍为姐姐,直到十来岁的一天晚上,他睡得正香,忽听得耳边响起哗哗的流水声,睁眼一看,就见高寄萍举着水桶,蹲在门口洗澡。
那时一弯圆月从屋外照射下来,月光照着高寄萍身上的水珠,宛若数百颗水晶落在她的身上,光亮从水珠中透入,照向她的身子,宛然便是月光化为人形,沾满了透明的露珠。小何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怦怦乱跳,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高寄萍不止是一个养他长大的姐姐,还是一个美丽成熟的女人。
这份情愫一直留在小何的中,在不知不觉间,他对高寄萍的感情,已经从弟弟对姐姐的亲近,渐渐变为男人对女人的倾慕。
这时见高寄萍的屋里传出血腥气来,小何不由得又惊慌,又焦急,唯恐高寄萍遇上了什么麻烦,叫道:“高老大,你怎么了!”说话之间,他已经揭开帘子,闯进高寄萍的卧室。
他见高寄萍满脸是血,不由“啊”的一声,上前一步,跪在高寄萍的床边,握住高寄萍的手,脸上现出又疼惜,又愤怒的神色,问道:“高老大,这是谁做的?”
高寄萍仍用镜子挡着脸颊的伤处,微微侧头,看向小何,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件事要找你们。叶翔呢?石群呢?小孟呢?你把他们也叫来。”
高寄萍一共收养了四个孩子,叶翔最大,石群次之,小孟也就是孟星魂排第三,小何则比孟星魂还要小两岁。
小何虽然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是跟着高寄萍最久的一个。在叶翔三人出现之前,小何一直认为高寄萍只属于他一人,当然他也只属于高寄萍一个人。但是叶翔三人的出现,直接打碎了小何的美梦。
小何一直暗恨叶翔这三个野孩子夺走了高寄萍的关爱,夺走了高寄萍赚来的食物和衣服,十多年过去了,他心中对他们的恨意,竟也没有半点儿改变。这时见高寄萍还惦记着叶翔三人,小何心里老大不高兴,但也不敢欺骗高寄萍,老老实实地道:“山庄那边传来消息,天公子昨天就派人准备喜堂和喜服,打算当天成婚。”
高寄萍不由一怔,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跟了逍遥侯这么多年,还从没想过逍遥侯竟然也会拜堂成亲。
小何道:“但因为喜服没有做好,所以婚期就往后延了一天。我们不知道你何时才会回来,担心等你回来,再准备贺礼,会赶不上天公子成婚,所以叶翔和石群就自作主张,帮你准备了一份贺礼。他们两个还有小孟,亲自把贺礼送去了玩偶山庄,说是天公子知道我们四人和你的关系,我们也不必在他面前隐瞒身份,由他们送过去,才能显出你的诚意。”
叶翔和石群这个决定,决不能说是错的,换做平时,高寄萍也会欣慰他们如此为自己着想。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中了剧毒,受了重伤,还在岩桥镇留下一个对洪大福痛下杀手的罪状,她需要帮手去岩桥镇杀死洪大福,更需要帮手在身边保护她,偏偏一共四个帮手,竟然走了三个,这叫她如何不生气?
但这时实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高寄萍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小何瞥了一眼,问道:“他们都去了,你怎么没去?”
小何理所当然地道:“我们四个人,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看家。”跟着在心中补充了一句:“他们三个都去山庄道贺,只有我在快活林等你回来。这样一来,你回到快活林,看到的人,就只会是我!”
他想到这里,心中微觉甜意,又见高寄萍浑身是血,脸颊和手背高高肿起,皮肉绷的紧紧的,血管突出,便如随时会裂开出血似的。
他虽没有看到高寄萍脸颊上那处咬伤,但只这两处模样可怖的皮肤,就足以让他心中难受了。他脸上现出愤怒之色,说道:“高老大,你还没跟我说,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呢!我给你报仇去!”
高寄萍叹了口气,说道:“倘若你们四个人都在,我自然要请你帮我报仇。但是眼下我受了重伤,身边离不开人,他们三个又都去了山庄,只有你一个人留在我身边。你还要去给我报仇,就不怕我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会出危险吗?”
小何听出她的语气中大有依赖之意,这是叶翔、石群和孟星魂才能享受的待遇,如今他竟然也能体验一把,不禁受宠若惊,忙道:“是,是!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高寄萍微微一笑,说道:“那可多谢你了!”然后脸上笑容慢慢消失,继续道:“不过把我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咱们也不能不管,不然也太便宜他了!小何,你找人请柴先生过来,就跟他说,我有一件要紧事跟他说。”她口中的柴先生,指的正是柴玉关。
小何走出卧室,吩咐那两名侍女去请柴玉关过来,他自己则回到卧室,坐在高寄萍床边。他静静地看着高寄萍,见高寄萍一直手握镜子,挡住脸颊,觉得她这动作实在累人,顺手将她手中的明镜取了下来。然后向高寄萍瞥了一眼,就见她雪白的脸颊上少了一块肉,伤口如犬牙般参差不齐,牙齿和牙床都露了出来,看上去恐怖之极。
小何虽知高寄萍受伤不轻,但真没想到她受伤这样重,陡然间看到高寄萍脸颊上的伤处,他心中没有半点儿防备,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向后连退几步,说道:“哎呦!高老大……你……你的伤!你怎会撒谎伤成这样?”
高寄萍一时不察,手中的镜子竟被小何拿走了。她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丑陋不堪,倘若小何看到她脸上的伤处,看到她有生以来最丑陋的模样,那他对她的绮念很快便会烟消云散。没有这绮念在,她以后如何再控制小何帮她做这做那?
高寄萍连忙抬手握住脸颊,叫道:“小何,你拿走镜子做什么?”这一声喊叫,便如大祸临头一般,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高寄萍随即转念,又想小何不过是往她的脸上看了一眼,就被伤处吓成这样,可见她脸上的伤口一定恐怖非常。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中万念俱灰,又十分愤怒,连擅自把她的镜子拿走的小何也被她记恨上了。
小何听到这话,定了定神,然后将镜子递给高寄萍,讪讪地道:“高老大,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见你一直举着镜子,担心你胳膊很累,所以顺手帮你把镜子拿了下来,好让你的手也能轻松一些。”
高寄萍哪会相信小何的鬼话?但是叶翔三人都去玩偶山庄道贺天公子成婚,除了小何以外,她身边再没有可以信赖的武功高手得能护她周全。因此她虽然怒火上冲,顺手便想在小何那张美丽的脸上挖一个洞,好让他体会一下自己的痛楚,但这股怒火随即便压了下去。
她接过镜子,挡在脸颊上的伤处,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说道:“一会儿柴玉关过来,你记得要躲起来,总之不能让他看到你的真面目。”
小何见高寄萍神色自若,像是对他的所作所为,半点儿也不在意,不由一喜,笑道:“是,是,是!我一定躲起来,决不让柴玉关看到我的真面目。”
那两个侍女来到柴玉关住的院子前面,抬手敲了敲院门。一会儿院门打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但见这少女衣衫不整,满脸倦意,一头乌发用簪子松松挽住,显然是听到敲门声后,才从床上起来。
那少女知道这两个侍女都是高寄萍的侍女,平日都在高寄萍的院子里伺候,很少踏足客人住的地方,不由秀眉微蹙,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那两个侍女听到这句话,便即想起高寄萍的惨状,毕竟叫她们来找柴玉关的人就是高寄萍。两人皆是心有余悸,声音也有些发颤,说道:“高老大要我们过来,请柴先生移步她的住所,说是有要事想跟柴先生商量。”
那少女听到“要事”二字,不免有些好奇,点了点头,笑道:“好啊,我这就给你们传话。”随即压低声音,笑道:“两位好姐姐,要不你们先给我透一个口风,高老大究竟打算说什么要事。我保证不跟别人说的。”
那两名侍女道:“我们又不是神仙,也不能掐会算,哪会知道高老大心里想的是什么?”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唉,你快去吧!高老大今天心情不好,倘若柴先生让高老大等急了,高老大说不定会拿你出气。”
那少女撇了撇嘴,说道:“我竟不知道,我还能神通广大到左右别人的快慢了!”但她终究对高寄萍心怀畏惧,随口抱怨了一句,便转身去屋里叫柴玉关了。
那少女走进卧室,柴玉关正躺在床上,身边躺着六七个少女。那少女见柴玉关眼睛半睁半闭,似是已经醒了,连忙满脸堆笑,走到床边,伸手轻摇柴玉关的手臂,柔声道:“官人,官人,你醒醒嘛。”
其实以柴玉关的内力,那少女和那两名侍女虽是站在院外说话,而他则躺在床上,但他想要将她们的言语听得清清楚楚,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柴玉关的武功虽然远远不如逍遥侯,但他背靠西方魔教,和逍遥侯勉强算是平起平坐,高寄萍不过是逍遥侯的手下,快活林的老板,还真不配柴玉关将她放在眼里。
柴玉关见高寄萍说她有要事跟自己商量,却不过来找自己,反倒要自己过去找她,就好像自己是她的手下似的,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在心中打定主意,即使高寄萍要跟他商量的事情,是诸如天很快就要塌下来之类的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也不去理会。
这时那少女推他的手臂,柴玉关也不睁开眼,直接伸手将那少女搂在怀里,笑道:“怎么,昨天还没喂饱你这小馋猫吗?”跟着将那少女放到床上,吻住她的嘴唇,笑道:“好吧,我这就来喂你!”那少女虽想说话,但她的嘴唇被柴玉关牢牢堵住,这一句话又如何说得出来?Χiυmъ.cοΜ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然后一个女子声音道:“柴先生,我们老板这次出门,在外面听说了一件事,与你息息相关,你应该会想知道。按说我们老板应该自己过来的,但她受了重伤,实在没法下床,所以只能劳烦先生你亲自过去一趟,还请你见谅。”
柴玉关听她说高寄萍受了重伤,如今没法下床,胸中的怒意,宛若风流云散,转眼间便已消失大半。他松开手,将那少女放开,然后坐起身来,问道:“你们高老板有没有跟你说,这件与我息息相关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那女子笑道:“我们老板跟我说了一个名字。她说先生你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大概就会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柴玉关好奇心起,笑道:“名字?莫非是我的熟人?好极了!你说吧,这个名字是什么!”
那女子道:“我们老板说,这个名字是王怜花。”
柴玉关神色微变,说道:“王怜花?”
那女子道:“是啊。我们老板说,这件事关系到另一个秘密,实在不方便找别人传话。倘若先生对这件事感兴趣,不妨过去与我们老板面谈。”
柴玉关“嗯”了一声,说道:“你去跟高老板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那女子笑着答应,转身离开了。
柴玉关站起身来,穿上鞋子,房中那几个少女也跟着站起身来,拿衣服的服侍他穿衣,打热水的服侍他洗脸,找梳子的服侍他梳头。
柴玉关走出院子,高寄萍那两个侍女当先引路,很快便到了高寄萍住的院子。
柴玉关走进屋子,扑鼻一股血腥气和药材气。他在医术上知之甚少,只用鼻子去闻,可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药材的气味,只觉这股药材气和金疮药的气味略有相似,知道那女子所言不虚,高寄萍确实受伤不轻,心中最后一点怒气,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卧室的帘子放了下来,柴玉关站在大厅里,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光景。
那侍女伸手一指放在大厅里的雕花椅,笑道:“柴先生,刚刚大夫过来,给我们老板上了药。她现在模样狼狈,实在不方便见客,还请先生坐在这里,和我们老板说话。”
柴玉关坐入椅中,那侍女端来清茶细点,便离开大厅,将门关上。
柴玉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便听到高寄萍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柴先生,我听说你和王怜花似乎颇有旧怨,如今他已经落入我的手里,不知你想不想亲手将他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柴玉关听到王小花的名字,会是什么心情呢。感觉有点想象不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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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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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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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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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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