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不由一笑,打手势道:“是啦,倘若有人对你用这手段,那她一定是得失心疯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打手势道:“也就是说,倘若有人对你用这手段,那你一定很受用了?”
贾珂向他一笑,正待回答,忽听得朱七七抽噎道:“然后……然后穆姊姊就见屋门打开,李莫愁被沈浪推了出来。”
贾珂和王怜花本以为沈浪就这样顺水推舟地和李莫愁共赴巫山了,不料沈浪居然把李莫愁推出屋来,不禁稍感吃惊。
只听朱七七继续道:“穆姊姊连忙跑回自己屋里,刚关上门,就听得李莫愁道:你这是做什么?沈浪就笑了笑,说道:你刚刚不是说,倘若你今天从这里出去,那咱俩自此恩断义绝吗?好啊,我答应你,今天晚上,我就待在这间屋里,一步也不会踏出去,也请你遵守诺言,既不和我恩断义绝,也不会出去杀人。我忙了一天,现在身子疲乏,想要歇下了。李姑娘,你请便吧。
他说完这话,就把门关上了。李莫愁见屋门关上,就在门外怔怔地站了半晌,既不离开,也不说话。后来夜深了,客栈里一片安静,她就坐在门外发呆,穆姊姊放心不下,也坐在房里,陪她一起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门呀的一声打开,穆姊姊连忙将眼贴在门缝上,向外张望,就见沈浪站在门前,叹了口气,说道:李姑娘,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李莫愁坐在地上,双手抱膝,仰头看他,问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吗?
沈浪坐在她身边,低声道:聊什么?李莫愁这时倒没有先前那喊打喊杀的气势了,她涩然一笑,说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留在杭州,和那朱小姐成亲吗?”
朱七七说到这里,突然间想起她先前听到穆念慈转述这句话时,心里是多么的紧张和期待,接下来听到沈浪的回答,心中又是多么的失落和伤心,忍不住“嘿”的一声冷笑,说道:“沈浪听到这话,摇头微笑,说道:谁说我要和朱姑娘成亲了?”最后这句话,朱七七说的咬牙切齿,显然心中恨极了说这句话的沈浪。
朱七七继续道:“李莫愁道:你这几日从早到晚,一直待在朱府,不是因为你爱极了朱姑娘,一刻也舍不得与她分开吗?沈浪微微一笑,说道:朱姑娘曾经救过我一命,如今她受了重伤,需要人用内力帮她打通经脉,我才天天待在朱府。并不是你说的什么一刻都不舍得与她分开。
李莫愁叹了口气,说道:朱小姐救了你一命,依我看啊,她这辈子只怕都忘不了你了。沈浪,你也救了我一命,你要是也能这辈子都忘不了我,该有多好?沈浪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便是我没有救过你的性命,我这辈子,也不会忘了你的。
李莫愁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就听到沈浪轻轻一笑,继续道:毕竟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给男人用春药,并且用的春药还是假药的傻蛋,除了你以外,我再没见过第二个人、了。
李莫愁听到这话,登时脸上一红,低声道:我从前没用过春药,不知道服下春药以后,究竟会是什么感觉,这才上了别人的当!你放心,下次我再给你下药,用的一定是真正的春药!沈浪微微一笑,说道:李姑娘,你追求别人的手段,就是给他下春药吗?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个法子很有用的?”
贾珂听到这里,斜睨王怜花一眼。
王怜花很理直气壮地回瞪他一眼,打手势说:“连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女人都能推出去,看来沈浪十有八九是个太监,这个法子对太监来说,当然不能奏效啦!”
贾珂心下好笑,伸手去捏他的脸颊。
只听朱七七继续道:“李莫愁脸上一红,说道:你也知道,我自小在古墓长大,只见过师父、孙婆婆和孟婆婆,跟谁学追求别人的手段啊?当然是病急乱投医,谁给我出主意,我就听谁的话了。然后她向沈浪微微一笑,说道:听你这么说,想来你在追求别人这件事上,一定经验丰富啦?那你做做好人,教我怎么追求你,成不成啊?
沈浪轻轻一笑,说道:这个么……李莫愁不等他说完,已经取下鬓边的一朵珠花,放到沈浪的手上,又按着他手指,让他握住珠花,笑吟吟地道:这是学费。你既已收下,可不能再退回来了!沈先生,还请你赐教啦!沈浪低下头去,眼望珠花,轻轻一笑,然后站起身来,向李莫愁微微笑道:如今天色已晚,等天亮了,我再教你,好不好?
李莫愁笑道:那也成啊!往后我有问题找你请教,你可不许推辞!沈浪含笑点头,说道:好,我绝不推辞。李莫愁面露喜色,稍稍站起身来,突然又坐了回去,说道:沈浪,我的脚麻了,站不起来。沈浪便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用力,将她拽了起来。
李莫愁刚一起身,就扑到沈浪怀里,踮脚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吻,然后嘻嘻一笑,转身想要离开。但是她没走两步,脚下一个踉跄,眼看便要摔倒。沈浪连忙上前,伸手将她扶住。李莫愁轻呼一声,看向沈浪,满脸痛楚地道:沈浪,我崴着脚了。沈浪叹了口气,说道:我屋里有伤药,我扶你回屋,然后拿伤药过来,好不好?”
朱七七说到这里,已是泪盈于睫,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沈浪说完这句话,就扶着李莫愁回到客房,然后去自己房里拿了伤药,给李莫愁敷上。敷完药后,沈浪回了自己的房间,穆姊姊也睡下了。
第二天穆姊姊起来,沈浪和李莫愁都不在客栈,等到下午,沈浪去了朱府。他知道我的伤已经大好,不需要他了,就跟我说了那些狠心的话,然后和李莫愁离开了杭州,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朱七七说到后来,声音又已呜咽,眼泪一滴滴地流了下来,但还是坚持着说完了最后的话:“贾大人,先前你给我出了一个主意,我照着你说的做了以后,沈浪确实对我好了很多。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厚颜请贾大人再给我出个主意,帮我夺回沈浪。”
王怜花微微一笑,心想:“李莫愁之所以能够反败为胜,全靠我给她出谋划策。你过来找贾珂帮你出主意,那不是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吗?”其实他也知道,无论那晚究竟是什么打动了沈浪,总归不可能是那包春药,但他还是厚颜无耻地将这份功劳,记在了自己的头上。
贾珂道:“朱姑娘,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居八九。既然沈兄已经做出选择,天下间男人这么多,你又何必非要他呢?”
朱七七摇了摇头,说道:“贾大人,你还记得先前我跟你提过的那对宝石镯子吗?”
贾珂点点头,说道:“我自然记得。”
朱七七道:“虽然我得到它以后,玩了一个多月,就不稀罕了,但是我没得到它的时候,天天都在挂念那对镯子,想着若是拍到它的人是我,那我把它戴在手腕上,会有多么好看,想着它上面镶了那么多颗宝石,只要磕到哪里,就可能有宝石掉下来,不知道它的主人有没有好好待它。
那时爹爹见我闷闷不乐,给我买了好几对比那对镯子更昂贵、更漂亮的镯子,可是我却不喜欢它们,只对那对镯子念念不忘,还大哭了几次。对我而言,沈浪就是那对镯子,就算这世上的男人,个个都比他好,我也不稀罕他们,我只想要沈浪。”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朱姑娘,镯子无知无觉,无论戴它的人是谁,对于镯子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但是沈兄并不是镯子。”
朱七七满脸执拗之色,说道:“是啊,他不是镯子,所以他会抛下我,但我也不是镯子,我可以去抢他回来!只是……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做,才能将他抢回来。”
其实照贾珂看来,办法实在不少。李莫愁和朱七七都性子偏激,爱走极端,和炸药桶似的,只要一点火星溅上去,她们自己就会爆炸了。但是一来他和朱七七没什么交情,干吗要替她想这种阴损的法子?二来朱七七性情鲁莽冲动,素来藏不住话,日后沈浪等人稍一询问,她十有八九便会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今天的事通通说出来,自己枉做小人,又有什么好处?
当下摇了摇头,说道:“朱姑娘,实在抱歉得很,我这辈子既没追过别人,也没抢过别人。你要问我调情的手段,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但是你问我如何抢回沈兄,这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送走朱七七,王怜花转过身来,笑道:“贾公子,你现在总该心服口服了吧?”
贾珂大奇,问道:“心服口服?对谁心服口服?”
王怜花整了整衣领,得意洋洋地道:“当然是本公子了!”
贾珂心下更奇,拉着王怜花的手,向卧室走去,一面走,一面笑道:“你且说说,我为什么要对你心服口服?”
王怜花微微一笑,问道:“这场朱七七和李莫愁争夺沈浪的大战,是不是李莫愁赢了?”
贾珂笑道:“或许吧。”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吗要模棱两可地说一句或许吧?”
贾珂轻轻一笑,说道:“我帮朱七七出主意,教她如何去追沈浪的时候,就没想过李莫愁会这么做,眼下沈浪和李莫愁离开了杭州,谁知道朱七七接下来会怎么做?说不定她兵行险着,直接将李莫愁踢出局了呢。”
王怜花眉毛一扬,笑道:“怎么,你帮朱七七想出抢回沈浪的办法啦?这里没有别人,你且说来听听。”
贾珂笑道:“我这法子太阴狠了些,回到卧室再说。”
王怜花“嗯”了一声,两人走回卧室,重新倒在堆满了胖丁的床上。
贾珂找出一物,递到王怜花怀里,笑道:“怜花,你看这像不像你?”
王怜花接来一看,原来这是一只淡粉色的布偶小猪,细细的下撇的眉毛,闭着的眼睛,粉红的鼻子,两颊上还有两个粉色的圆形,似乎是腮红,一手捧腮,一手扬起,看上去又臭美,又自恋。
王怜花按着这只小猪的脑袋,在贾珂的脸上连着亲了十几下,然后将这只小猪举在面前,微笑道:“这怎么会像我?这分明是你啊!你是不是叫贾珂啊?”又装出贾珂的声音,回答道:“怜花,我当然是贾珂了!”
贾珂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将王怜花搂在怀里,笑道:“说的也是!毕竟你是一只小猪,我既然是你的老公,当然也要是一只小猪了!”
王怜花弄了弄耳朵,故作茫然地道:“贾珂,你刚刚说了什么?”随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满脸震惊地道:“啊!我听到了,你说你是一只小猪!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你这样承认自己是只小猪的小傻瓜!”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是啦,我是小猪,却不知每天被我日的王公子”还未说完,就被王怜花用嘴唇堵住了嘴。
过了片刻,王怜花松开贾珂的嘴唇,忿忿地咬了他一口。想到两人刚刚说的话,不禁脸上发热,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对啦,你刚刚说过,你帮朱七七想出夺回沈浪的办法了。那是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李莫愁性情偏激,出手狠辣,先前她为了让沈浪过来找她,在街上连伤数十人人,倘若哪天她又受了什么刺激,出手连杀数十人,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王怜花点了点头,笑道:“这倒不错。”
贾珂继续道:“假如这数十人都是陌生人,也许沈浪虽然心下自责,发誓要看好李莫愁,却不会与她分开。但若这数十人之中,有沈浪的朋友,那么我想,沈浪一定不会原谅她。”
王怜花笑道:“而这就是朱七七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了,是不是?”
贾珂笑道:“对啦!这办法我只跟你说,可不告诉别人,毕竟这办法太过阴狠,若是传出去,咱们只会枉做小人。再说了,倘若这是对付仇人,用这种手段,自然是问心无愧,但是为了抢个男人,就用这种手段,可就太说不过去了。纵使用这手段抢到了男人,每日与他同床共枕,又哪敢安心闭眼呢?”
他说到这里,突然间想起王怜花上次因为他随口一句“一个人若是因为这种事杀人,谁还敢做他的枕边人”生出的纠结,于是在王怜花的脸上轻轻一吻,笑道:“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你可不要再当曾子,发愁自己能不能安心闭眼了!”
王怜花向贾珂一笑,却不去吻贾珂,反而转过头,在那只小猪的鼻子上轻轻一吻,然后看向贾珂,笑嘻嘻地道:“怎么样,这个吻你喜欢吗?”言下之意是说,这只小猪就是贾珂的本体,他在小猪的鼻子上轻轻一吻,就相当于在贾珂的鼻子上轻轻一吻,贾珂应该感觉到这个吻了才是。
次日上午,贾珂正处理公务,一名下属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朗声道:“大人,王公子派人过来找您,说是段公子正在府上。”
贾珂一怔,寻思:“段公子?莫非是段誉?”他本就想要向段誉打听慕容复的事,这时听段誉过来找自己,不禁心下一喜,微露笑容,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那下属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贾珂交代几句,便离开府衙,回到家里。
只见两位青年公子坐在前厅,笑吟吟的说话,其中一人正是段誉,另一人自然是王怜花。
段誉见贾珂过来,站起身来,拱手见礼。
贾珂忙道不敢,请段誉坐下,笑道:“不知段王子来了杭州,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段誉笑道:“贾兄何必这么客气?今日我来贵府,便是就当日贾兄在曼陀山庄中,将我从那恶僧手中救出来一事,来向贾兄道谢的。我本应早点过来,但是我刚离开苏州,朱叔叔就找了过来,将我带回大理。这一来一回,花了不少时间,因此直到今日,我才得空登门拜访,还请贾兄不要见怪。”
他用“贾兄”来称呼贾珂,显然是告诉贾珂,我今天登门拜访,是用段誉的身份和你贾珂打交道,可不是用大理国王子的身份,和你这个卫国的大臣打交道。琇書網
贾珂笑道:“这有什么好见怪的?段兄你实在太客气了!”
王怜花坐在旁边,微微一笑,说道:“段兄还带了几位从者,我准备了酒饭,请他们去偏厅用了。咱们这边人少,不如去水阁用饭。”
贾珂和段誉都说好,三人站起身来,穿廊过院,来到一座花园。
水阁中已经备好一桌酒席,段誉自幼在帝王家长大,什么珍奇的菜肴没有吃过?桌上这八道菜虽是寻常菜色,但是颜色鲜美,模样可爱,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他每样菜肴都试了几筷,只觉满嘴鲜美,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和他从前吃过的菜肴相比,当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禁称赞道:“有这样的山水,方有这般的人物,有这般的主人,方有这般的厨师,做出这般美味的菜肴来。”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多谢段兄称赞!”
原来王怜花虽然喜好美食,又有一个敏锐之极的鼻子,和一条灵敏之极的舌头,但他素来懒得亲自做饭。他每每尝到一道好吃的菜肴,便会细细琢磨厨师做这道菜肴之时,都用了什么食材,什么手法,什么火候,等回到家了,便亲手做上几遍,等他做出的菜肴,和他在外面吃的菜肴一模一样了,就写下菜谱,交给厨师,让他们做菜之时,就照着这个菜谱去做。
这三年下来,王怜花已经写了二百多道菜肴的做法,家里的两个厨师,虽然没去过几个地方,但是有了王怜花写的这本菜谱,各地菜肴,只要菜谱上有,他们就会做。
贾珂举起酒杯,微笑道:“段兄,我敬你一杯!”
段誉拿起酒杯,和贾珂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贾珂放下酒杯,说道:“段兄,老实跟你说,便是今天你不来找我,过上几天,我也会去找你。那天我看过你的证词以后,就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是否方便?”
段誉知道他要问慕容复的事,不由得心中惆怅,叹了口气,缓缓将酒杯放到桌上,说道:“你问便是。”
贾珂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想:“看来他对慕容复仍是旧情未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段兄,这水阁之中,就咱们三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和怜花早就知道,当年跟在你身边的王复,其实就是慕容复。”
段誉苦涩一笑,说道:“唉,你们早就知道,他其实是慕容复,我却是在曼陀山庄中,听到那大和尚称他为慕容公子,才知道他其实是慕容复的。我甚至还想过,他姓王,又认识曼陀山庄的王夫人,说不定是王夫人的儿子呢。”
贾珂也想起当时他假扮成王夫人,从鸠摩智手中救下段誉,段誉和他说着说着话,突然之间,问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这我知道。”
段誉点了点头。
贾珂又道:“段兄,那慕容复作恶多端,杀人如麻,但我看你的模样,似乎仍然对他没有忘情,是吗?”
段誉闻言,不由一僵。他也知道如今慕容复被卫国四处通缉,他身为大理国王子,决计不能和他有丝毫关系。何况慕容复确实作恶多端,杀人如麻,面前这两个人,都是险些死在慕容复手上的苦主,自己从小诵读佛经,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杀人,像慕容复这样的恶人,自己绝不该与他为伍。甚至慕容复最后留给他的那一封信上,都特意交代他,千万不要将他二人之间的私情说出去。
贾珂问他是不是对慕容复没有忘情,他本应该否认才是。可是段誉听到这话,胸口就生出一股冲动,寻思:“我痴恋慕容复这件事,除了我和慕容复以外,天下间就只有贾珂和王怜花知道。他们既已知道我这刻骨铭心的相思,那便不算是我说出去的,我还有什么好否认的呢?”
段誉想到此处,不禁胸口酸楚,血脉贲张,只觉若是为了慕容复,纵然万死也心甘情愿,不过承认自己对他的爱慕,又何足道哉?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二位朝夕相伴,恩爱甚笃,自然不会明白,我这被抛下的人的此恨绵绵无绝期!”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自是承认自己没有对慕容复忘情了。
贾珂见他言语诚恳,不似作伪,心想:“看来慕容复离开太湖以后,再没来找过他。”当下向王怜花使了个眼色,然后长叹一声,拿起酒坛,给段誉满满斟了一杯酒,说道:“段兄果然也是性情中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你都没法忘记他了。”
段誉苦笑一下,说道:“曼陀山庄的那把大火虽然不是我亲手点着,但是这把火总和我脱不了关系。贾兄,王兄,我实在对不住你们!”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段兄这么说,可是把慕容复做下的事,都揽到自己头上了?”
段誉心想:“倘若我没有被那大和尚抓住,慕容复也不必为了救我,想出这个办法来。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只是慕容复交代他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他也只好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贾珂叹了口气,说道:“段兄,这件事怪不得你,也怪不得慕容复。”
段誉不由心头一震,问道:“什……什么?这件事怪不得慕容复?”
贾珂故意和王怜花对视一眼,脸上摆出诧异之色,问道:“怎么,慕容复没告诉你吗?”
段誉听到这话,心下又惊奇,又着急,问道:“告诉我什么?贾兄,请你详细说说!”
贾珂故作迟疑,说道:“既然慕容复没告诉你这件事,想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
段誉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知道这件事一定十分重要,不由心下更奇,说道:“贾兄,你可急死我了!快告诉我吧!”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跟你说:慕容复并不是曼陀山庄这件事的主谋,他不过是一个小卒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听命于真正的幕后主使。慕容复调动金波帮帮众点着曼陀山庄,意图将我困在山庄里活活烧死这件事,不过是幕后主使的计划中的一环。
她的计划虽然一环扣一环,如今看来,计划中的每一环都失败了。就拿这一环来说:一来,我足够命大,从曼陀山庄逃了出去;二来,人人都知道这把火是慕容复指使金波帮的人点的;三来,人人都知道吐蕃国的国师死在了慕容复的手上,而不是金波帮的手上。唉,真不知道慕容复回去以后,这位真正的幕后主使,会对慕容复做些什么!”
当时段誉跟着慕容复来到参合庄,慕容复就告诉过段誉,他这两年找到了一个盟友,这个盟友承诺帮他做几件事,他也承诺帮盟友做几件事,那伙点着曼陀山庄的金波帮帮众,就是盟友帮他找来的人。
慕容复还说,他听说自己被鸠摩智抓住以后,就设法说服盟友,盟友帮他设了个局,让他暂时可以调动金波帮那一伙人,但是他必须在曼陀山庄里杀死鸠摩智。后来贾珂来到苏州,他觉得杀死贾珂更为保险,就将计划调整了一番。
这时段誉听到贾珂这番话,登时想起这件事,只觉贾珂的话,和慕容复的话都对上了。他脑海中立时浮现出慕容复被酷刑折磨的画面他虽然没见过什么酷刑,但他先前被鸠摩智从大理抓到苏州,这一路来,鸠摩智为了逼他写下北冥神功的心法,在他身上用了不少折磨人的手段,那种种折磨,如今想来,仍是苦不堪言,料来慕容复此时遭受的折磨,一定比他昔日遭受的折磨,还要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段誉心中难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问道:“贾兄,你们查出来,这个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了吗?”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她的图谋一定不小,但是她究竟是谁,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查明。”又给段誉斟了一杯酒,问道:“段兄,慕容复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要在曼陀山庄点火?”
段誉知道他若是说出慕容复是为了从鸠摩智手中救出他来,才放火点着曼陀山庄,意欲用大火烧死贾珂等人,贾珂说不定会迁怒于他,说不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卫国皇帝,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了。
但是他若是说慕容复什么也没有告诉他,料来贾珂和王怜花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到时他们见他这般不真挚,不诚恳,自然也不愿将那幕后主使的事情告诉他了。万一那幕后主使真如贾珂所说,将自己计划惨遭失败一事,怪罪在慕容复的头上,谁知道他会对慕容复做些什么?
段誉想到慕容复如今正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饱受酷刑折磨,不由得眼圈红了,一颗心也碎成了几瓣。一时之间,他这颗破碎的心,在“大理”和“慕容复”之间来回摇摆,还是忍不住道:“他说……他是为了救我,才做的这件事。”
王怜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没想到慕容复的脸皮居然这么厚,即使是我,也要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了!”
段誉却不生气,摇了摇头,说道:“王兄,我知道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可笑,但是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一个人再怎么擅长骗人,也骗不过他的枕边人的。”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倒是在下失礼了。段兄,不知你可否详细说说,那日慕容复是怎么告诉你的?”
段誉点了点头,说道:“那大和尚和慕容家有旧,这件事,你们自然知道。慕容复跟我说,他这几个月一直待在江南,听说我被那大和尚抓住以后,猜到那大和尚要带我到苏州,就设法说动了他的盟友想来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幕后主使了。
他的盟友帮他设了个局,他可以暂时调动一伙人帮他做事,不过他借来人手之时,也向他的盟友保证,他一定会在曼陀山庄杀死鸠摩智。后来……后来他听说贾兄你来苏州了,就决定把刺杀鸠摩智一事,改成刺杀贾兄你了。他说他这样做,一来比起鸠摩智,贾兄你更有价值,二来他在曼陀山庄对鸠摩智动手,怕是会伤着我。”
这么多天以来,这些事一直闷在段誉的心里,他痛苦得快要发疯,却一直找不到人倾诉。这时将这些事说了出来,段誉心里也痛快不少。
王怜花听到这里,忽地想起鸠摩智的死来,不由得微微一笑,问道:“这倒真是奇了。他既已决定刺杀贾珂,而不是鸠摩智,那他干吗要在船上偷袭鸠摩智?”
段誉叹了口气,说道:“他说那大和尚既已惦记上我的武功,以他爱武成痴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又不是大和尚的对手,便是今天从他手中逃脱了,明天也会被他抓住。所以他……唉……”
段誉说到最后,忍不住长叹一声,不想这一口气还没叹完,就听到贾珂也叹了一口气。
段誉一怔,看向贾珂,只见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段兄,慕容复虽然负了天下人,但他当真没有负了你!”
段誉听到这话,只觉心头一涩,险些便要哭了出来。
贾珂继续道:“段兄,我刚刚说:但他当真没有负了你。并不是说,他对你说的这些话是真的,而是……唉,他为了不让你担心,特意编了这么多谎话来欺骗你,实在是用心良苦。”
这一句话真如惊雷一般在段誉耳边炸开。倘若贾珂如王怜花一般,直接说慕容复是在欺骗段誉,那段誉只会淡淡一笑,半点也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爱慕容复,慕容复也爱他,他虽然没有那么聪明,慕容复每说一句话,他就能看出慕容复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但是慕容复有没有害他、利用他的心思,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本是相爱的人的本能。
可是这时贾珂却说,慕容复确实是在骗他,但是慕容复之所以要骗他,却是为了他好,那么段誉自然没法坚信,当晚慕容复对他说的话,句句都是真话了。
段誉不由心头一惊,问道:“贾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珂故作沉吟,说道:“段兄,按理来说,我决计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你,但是不告诉你,看你蒙在鼓里,不知道慕容复为你做了什么,又实在于心不忍。毕竟我对怜花的感情,绝不比你对慕容复的感情少,换做是我,我绝不能容忍怜花对我编上一堆谎言,就为了让我相信,其实他过得很好。”
贾珂说到最后,忍不住向王怜花看了一眼,王怜花也心中一动,看向了他。两人都想起了当年吴明用贾珂威胁王怜花,王怜花为了贾珂的性命和声誉,心甘情愿地背下了杀死谢麟、偷盗天一神水,灭掉半个峨眉等等罪行,贾珂来到他面前,他还强撑着不去看贾珂一事。两人目光相触,贾珂忍不住握住王怜花的手。
段誉本来见贾珂这般慎重,内心深处,就感到了极大的恐惧,听到最后这句话,只觉贾珂是在说,慕容复之所以骗他,是为了让他以为,自己过得很好,其实慕容复过得一点也不好。
段誉不由得心急如焚,说道:“贾兄,你尽管将这件事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你若是不放心我,那我现在就起个誓,如何?”
贾珂摇头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答应我,绝不将咱们今天在席上说的话,告诉别人就行了。”
段誉心下一喜,说道:“好啊,好啊!皇天在上,但若我将今天咱们在席上说的话告诉别人,就叫我天雷劈顶,万箭攒身!”
贾珂笑道:“段兄,只要你答应我不告诉别人,我也就能放心了,何必发誓呢?我怎么会信不过你。”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刚刚跟你说过,慕容复不过是一个小卒子,一举一动,都听命于真正的幕后主使,曼陀山庄这件事,不过是幕后主使整个计划中的一环。她之所以想要杀死我或是鸠摩智,并不是因为她和我们有仇,而是因为她需要库库特穆尔杀死一个朝廷命官。”
段誉奇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和库库特穆尔有仇?”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她也不是和库库特穆尔有仇。她做了这么多事,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把自己的人送到皇上身边。”
段誉更是吃惊,问道:“送到皇上身边?”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周芷若这个名字,想来你已经听过了。这位周姑娘,也和慕容复一样,是一个听命于这个幕后主使的小卒子。那幕后主使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么多事,就是想要周姑娘凭借抓住库库特穆尔的功劳,得到皇上的青睐,继而嫁进皇室。
但是这两年来,库库特穆尔一直在江湖上隐姓埋名,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在何处。周姑娘突然将库库特穆尔送去官府,未免太刻意了,那幕后主使就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723:45:322020062823: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nn19瓶;奉孝无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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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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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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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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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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