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刚刚本是想要端正态度,和王怜花阐述他这做法的害处,不想王怜花借题发挥,居然把他这不嘻嘻哈哈的话,变成了一场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的游戏,于是伸手揪住王怜花的耳朵,向两旁轻轻一扯,只觉这模样有点滑稽,忍不住道:“再加个猪鼻子,可真像一只漂漂亮亮的小白猪了。”
王怜花强忍笑意,用手指将贾珂的鼻尖向上戳,说道:“猪鼻子来了!”
贾珂顶着猪鼻子,正色道:“怜花,你既要当恶人,更要爱惜自己的名声,很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击必杀。那熊猫儿一看便知,是个心直口快之辈,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他自己不会放在心上,但是难保有一天,他会当着沈浪的面,提起这件事。
纵使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可是这件事毕竟不雅,传入沈浪耳中,他也许会赞赏你见多识广,但是更会觉得你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光明磊落之辈。纵使他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谁知道他来自哪里?师承何处?有何朋友?你今日这一时痛快,说不定就会种下来日的祸端。”
王怜花寻思:“以我的武功,便是十个熊猫儿联手围攻,我也不会放在眼里,那沈浪的武功纵使胜过他一筹,这一筹也不会太多,我杀死他,和碾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我又何必在意蚂蚁的亲朋好友?贾珂可太小心了!”嗤的一声笑,说道:“我明白啦!”
贾珂在额头上轻轻一吻,笑道:“明白什么啦?”
王怜花笑道:“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这样一来,你总没话说了吧。”他这话倒不是戏言,杀人对他而言,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贾珂奇道:“沈浪怎么得罪你了?”
王怜花微笑道:“我又不认识沈浪,他如何得罪我?”说完这话,他双臂搂住贾珂的头颈,靠在他的怀里,道:“但是他那位小情人可得罪我了!”
贾珂略一回忆,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昨天坐在他身边的妓女?”
王怜花听了此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起头来,看着贾珂,笑道:“丽春院的妓女,我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是她得罪了我?”说着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心中一片甜蜜,继续道:“难道你忘了咱们成亲那天,你因为什么事情,才气得在我嘴上咬了一口吗?”
贾珂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指的是那位朱姑娘啊。那天你不是骗她说沈浪天生喜欢男人,才对她不冷不热,很不亲近,还把她气哭了吗?我还当你已经大仇得报,不记恨她了。”
王怜花笑道:“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滴水之仇,当然应该洪水相报了!哼,既然她让我成亲的时候,心里不痛快,我又怎能这么轻易就饶过了她!”随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说道:“本来你不喜欢我随便杀人,我只打算在沈浪身上略施小计,好好气一气那朱七七。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这就去杀死沈浪,让朱七七体验一番痛失所爱的滋味,这也挺痛快的,还省下了我的一番力气!”
他说完这话,便要站起身来,贾珂连忙将他抱住,不让他走,好笑道:“我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可不是鼓动你去杀人。”
王怜花故作困惑,问道:“那你是想要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我忍气吞声,当个佛爷?”
贾珂凝视着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就喜欢你这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不会希望你忍气吞声了。只不过么,你想要熊猫儿知道沈浪是怎么识破那两位姑娘脸上的易容,何必在背后说出来?你大可以当着沈浪、熊猫儿还有那两位姑娘的面,装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大大方方地问他”
贾珂突然间变成王怜花的声音,说道:“沈兄,既然你对易容不甚了解,那你是怎么看出这两位姑娘给人易容了的?毕竟这两张脸做的当真既无瑕疵,也无破绽,小弟在易容一道上浸淫虽久,可是要问小弟,对易容不甚了解的人,该怎么看出这两张脸是假的,小弟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种法子,就是”说到这里,他像刚刚王怜花舔他一样,在王怜花的脸颊上舔了一口,嫩嫩的,滑滑的,就好像在舔一块果冻似的。
贾珂又道:“这法子了。不过这法子……嘿嘿……”说着贾珂摇了摇头,脸上作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显是对这法子很不赞同,继续道:“想来沈兄用的一定不是这个法子,小弟当真好奇难耐,不知沈兄可否赐教,让小弟也跟着长长见识?”
贾珂说完这几句话,又变回自己的声音,笑道:“这样一来,第一,无论沈浪会不会承认,那两位姑娘的脸上,多半会露出异样之色,你大可以满脸歉意地向他们三人道歉,明面上是为了你的言语不妥道歉,实则是当着熊猫儿的面,坐实了这件事。第二,无论沈浪对你观感如何,都没法指责你是一个阴险卑鄙,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说不定还会因为你抢着向他们道歉,而觉得你只是心直口快,但是心眼不坏呢。这下你既得面子,又得里子,难道不好吗?”
王怜花本来觉得贾珂学自己说话,十分的有趣,便靠在他的怀里,面露微笑,默默听着他说话,不料越听越震惊,待贾珂说完,他又补充道:“第三呢,熊猫儿和那两位姑娘本来不觉得这个法子有什么问题,毕竟事急从权么,但是你又是摇头,又是面露不屑,还说沈浪绝不可能用这种法子,无形之中,便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印象,就是这个法子非常不堪,是不是?”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对啦!我之所以这么做,便是要让他们抛弃自己的思路,转而顺着我的思路,认定这个法子有多么不堪,继而对沈浪产生微词。怎么样,我这个办法,可比你刚刚用的办法高明多了吧?”
王怜花从他怀里离开,也是一笑,说道:“是了!你这个办法,确实比我的办法高明百倍,最难得的是,你这一盆脏水泼了下去,可一句假话都没有说。你在顷刻之间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真不知道是因为你这个人本就比我高明百倍,还是因为这个办法,你早就用过不知几千几百次了!”说到这里,坐到贾珂腿上,揪住他的衣领,眼中杀气腾腾,凶霸霸地道:“老实交代,你这个办法,有没有对我用过?”
贾珂略一迟疑,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有!”
王怜花虽不意外,但是听到贾珂承认,还是不禁生起气来,他一手揪着贾珂的衣领,一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微微笑道:“你都在哪些事情上算计我了?”
贾珂耸了耸肩,说道:“其实我很少对你这么做,唯一一次,大概就是在秦南琴的事情上,稍微算计了你一下。”
这一句话大大出乎王怜花的意料之外,毕竟那日他亲耳听到秦南琴试图把刺杀贾珂这件事栽赃到他的头上,以此来破坏他和贾珂的感情,她的所作所为,与贾珂那日所说的并没什么出入。王怜花不由一怔,然后问道:“你怎么在她的事情上算计我了?”
贾珂将王怜花抱在怀里,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她来意不善,也知道你虽然总在嘴上叫嚣着自己是一个坏蛋,但是心里却格外的天真,对家人也格外的心软。我担心你没有看穿她的真面目,到时你对她心存期许,她却对你辣手无情。
我害怕她害得你受了伤,甚至丢掉性命,所以当时和你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我结合手上的证据,和从前听过的传闻,自己猜测出来的,其实并不一定都是真的。但是我不想你掉以轻心,便将我心中的诸多猜测,无论有没有证据,都通通告诉了你。”
王怜花初时知道贾珂真的算计过他后,心里颇为生气,又听贾珂说他心里格外的天真,只觉很不服气,但后来越听越开心,于是将脸埋在贾珂的怀里,玩起他的衣服来。
霎时之间,房中寂静无声,一轮明日照在房中,王怜花见阳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突发奇想,抬起了手,将手背贴在贾珂的脸颊上,将这抹阳光也贴在贾珂的脸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外脚步声响,跟着有人敲门,在门外说道:“王怜花,你要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你总该出来,大展身手了吧!”却是熊猫儿的声音。
王怜花应道:“就来,就来!”贾珂松开了他,他立时从贾珂怀里跳出来,稳稳站在地上,待贾珂也站起身后,他伸手给贾珂整了整刚刚被自己玩得大开的衣服,然后拍拍贾珂的胸口,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有一处地方,说得大错特错了?”
贾珂握住他的手,笑道:“是么,我还道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不想居然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真是该打。”
王怜花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道:“确实该打!”说着从怀里拿出脂膏,用手指挖了一块,抹在贾珂的下颏上,以便遮住他脸上的红印,然后在上面拍了两下。
贾珂笑道:“却不知我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还请老婆赐教。”
王怜花微微一笑,笑容又温柔,又可亲,然后将脸凑过去,一口咬住贾珂的耳朵,恶狠狠地道:“当然是你说老子格外的天真那里!下次再说老子天真,老子就咬掉你这小鬼的耳朵!”说完这话,松开贾珂的耳朵,哈哈一笑,走出房去。
贾珂揉揉耳朵,跟在王怜花身后,去了熊猫儿那间客房。两人走进房中,就见除了熊猫儿以外,另有一个青衫公子坐在椅上,自然便是沈浪了。
四人稍作寒暄,沈浪笑道:“猫儿已经向我转述了王兄的话,却不知王兄要小弟做些什么?”
王怜花笑道:“自然是帮这两位姑娘除掉脸上的易容了,其中步骤太过繁杂,一时之间,在下也说不清楚,到时在下需要沈兄做什么,自然会详详细细地告诉沈兄,只盼沈兄不会嫌事情太多。”
沈浪笑道:“小弟自当尽力而为,王兄只管吩咐便是。”
王怜花笑道:“好,一言为定。”说着拿起那三件白布长袍,将其中一件递给沈浪,微笑道:“还请沈兄将外袍脱下,穿上这件长袍,以防衣上的灰尘污垢,毁了两位姑娘的容貌。”
沈浪接过外袍,说道:“是!”
王怜花又将一件外袍递给贾珂,三人各自换上,又将黑醋和烈酒分别倒入铜壶之中,架在炭火上面烹煮。
熊猫儿见他们三人都换上了衣服,自己却没有,忍不住道:“王怜花,你嫌我粗枝大叶,不好当你助手,但是端个醋,送个水,这样的小事,我总能做吧!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尽管吩咐便是!”
王怜花笑道:“哦?我要你做什么事,你都愿意去做吗?”
熊猫儿拍拍胸膛,说道:“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王怜花笑道:“好啊,我要你快快出去,守在门外,不得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施术。”
熊猫儿一怔,随即笑道:“这种小事,哪需要我去做?多给店小二一点赏钱,他自然会替咱们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了!”
王怜花正色道:“猫儿,你莫不是看见我和贾珂随手就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便认定那两位姑娘脸上的面具,也如我们戴的这两张面具一般,轻易就能取下来了?我跟你说,那两位姑娘脸上戴的面具,早已经长在了她们的脸上,要将这两张面具取下来,无异于将她们脸蛋儿上的那层脸皮取下来,倘若我现在将你脸上的这层皮取下来,你还能活吗?”
熊猫儿听了此言,心中登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忍不住摸了摸脸,笑骂道:“你干吗拿我打比方?”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谁叫这件事是你问我的,我不拿你打比方,难道要拿沈兄打比方吗?”又道:“我这样一打比方,你总该明白,这件事有多么凶险了吧?因此初时我见到那两位姑娘以后,心中十分为难,不知该找谁帮忙,毕竟你太过粗枝大叶,稍有不慎,轻则在两位姑娘脸上留下什么缺憾,重则导致两位姑娘终身瘫痪,甚至丢掉性命。”
熊猫儿听到这里,脸色一变,感叹道:“我只道不过是除掉脸上的易容,应该很简单才是,不想居然还要去跨一趟鬼门关!”
王怜花点了点头,继续道:“随便找个会武功的人呢,我又不放心,后来听你说了你和沈兄的经历,我知道沈兄胆大心细,这才敢邀请他当我的助手,和我一起帮这两位姑娘除掉脸上的易容。”
熊猫儿向贾珂瞄了一眼,见他站在旁边,微微含笑,听着王怜花说话,不禁问道:“这可奇了,贾兄既会武功,为人也仔细,你既然这般慎重,为何不找他帮你?”
王怜花理所当然地道:“他既已和我成亲,又怎能去碰别的女人?”
熊猫儿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怪不得江湖上都说你是醋汁子拧出来的人,那河东狮再好妒彪悍,都比不上你半分。还好天下的女人不像你这般小气,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王怜花脸一沉,冷笑道:“这倒奇了,倘若你这猫儿哪天走了大运,找到一只母猫愿意嫁给你,难道你会愿意你老婆去摸别的男人吗?”
熊猫儿当然不愿意。其时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要是哪个女子三夫四郎,定会成为轰动一时的丑闻,为天下人唾骂,便好像男人天生高人一等似的,纵使尊贵如公主,平日里要养几个面首,也须得偷偷摸摸的,不得闹到台面上来,而驸马的小妾却可以公然为驸马开枝散叶,生下的孩子认公主为母亲。
因此熊猫儿一听王怜花将贾珂比成老婆后,立时对王怜花报以万分的理解,笑道:“这话倒不错,还好我这辈子本就没打算找老婆,自然不用担心老婆又和谁亲近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已知道厉害,便乖乖去门外待着吧,毕竟你在屋里转来转去,定会引得我们分神,稍不留意,就可能毁了那两位姑娘的面容。”
熊猫儿无法,只得唉声叹气,走出房去。
王怜花将门关上,还未转身,便听得贾珂笑道:“沈兄,我看你年纪不大,不知家中可有娇妻了?”
原来贾珂见王怜花只说自己成亲了,却不问沈浪有没有成亲,便好像他早就知道沈浪没有成亲似的。以沈浪心思之细,日后稍作推断,说不定就会想到,王怜花早就猜出他便是朱七七口中的沈浪,因此故意设下陷阱,算计于他,所以这般询问,用来表明他们真的不知道沈浪是谁,王怜花这只是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而已。
王怜花心中一凛,暗道:“他成没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突然间心念一转,又开心起来:“没关系,无论他现在有没有娇妻,很快他就会有两个娇妻了!”
他转过身来,只见沈浪微笑道:“小弟还不曾成家。”
贾珂笑道:“那便好,不然怜花刚刚教训了熊兄一番,转而又要沈兄做这做那,那可太不应该了。”
王怜花听了此言,已然明白贾珂的心意,脸上摆出不服气之色,笑嘻嘻道:“纵使沈兄已经成家,沈兄的老婆,也该是沈兄去疼她,而不是我替沈兄去疼她,这有什么应不应该的?我要是真替沈兄去疼他的老婆,纵使沈兄大度,难道你不会喝醋吗?”
贾珂眨了眨眼睛,向他一笑,显然是在夸奖他这场戏配合得很好。
王怜花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然后伸左手搂住贾珂的肩膀,轻轻一带,右手开门,便将他也赶了出去。
熊猫儿本来站在门外,伸着脖子,望着房门,脸上又着急,又好奇,这时见王怜花把贾珂赶了出来,不由大吃一惊,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贾珂脚下一个踉跄,随即站稳,却已经身在走廊之上,他看向王怜花,脸上满是迷茫之意。
王怜花凝视着他,微微一笑,说道:“虽然你不像这猫儿一样笨手笨脚,惹我分神,但是你站在我身边,我就忍不住去看你,到时哪有精力去看那两位姑娘?所以啊,你就和这猫儿一样,一起在外面待着吧!”说完这话,便“咚”的一声,将屋门关上。
贾珂看着房门,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寻思:“你明明就是觉得我在里面会妨碍你算计沈浪,才把我赶出来的!居然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哼,就算你不让我看,难道我就不知道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吗?不好意思,书里早就写的清清楚楚了!”
王怜花将房门关上,心情大好,他转过身,拿起盛着黑醋的铜壶,走到床前,将那年长女子扶了起来,使她靠坐在床上。
他将铜壶的壶口对着那女子的脸蛋儿,用那酸溜溜的蒸汽,在她的脸蛋儿上不断熏烤。过了片刻,蒸汽渐渐变少,王怜花便一只手拿住铜壶,一只手放在壶底,将至阳的内力送入铜壶之中,铜壶中的黑醋立时在壶中翻腾,不断冒出气泡,蒸汽源源不绝地自壶口冒了出来,落在这女子的脸蛋儿上。
之后他如法炮制,又用白酒去熏这女子的脸蛋儿,等白酒的热气散去以后,他便伸出左手食指,在这女子的脸蛋上轻轻一点,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只赤红小瓶,将瓶塞打开,将小瓶中的药粉倒在右手手心。
这药粉呈淡红色,以十八种花的花粉和七种药材研制而成,适才他一拔开瓶塞,屋中人人皆觉一股馥郁的浓香扑鼻而来,闻着便香得全身舒泰,这时他将药粉放在右手手心,然后将右手抬到那年长女子面前,那年长女子更是香得浑身酥软,便好像行于春郊,看山花烂漫,熏熏然地便有几分醉意。
王怜花左手拿起一根鹅毛,然后轻轻地向右手手心吹了一口气,他手心的药粉登时便向那女子的脸蛋儿飞去,同时他左手如闪电般在空中挥舞鹅毛,以便用这根鹅毛扇起的微风,吹动这些药粉在空中改变方向。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便即过去,待他将那根鹅毛扔到桌上,沈浪和年幼女子向那年长女子望去,只见那女子原本苍白的脸蛋儿,已经变成均匀的淡粉色。
要知道王怜花的右手和这女子的脸蛋儿,不过相距半指之远,而这药粉宛若面粉,细腻微小,在空中飞得极快,他要在一瞬之间,以鹅毛扇动药粉的去向,本就是一件近乎不可能之事,而要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使这些药粉均匀地落在这女子的脸上,更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屋中众人无不屏气凝神,惊得呆了。沈浪本一直静静地瞧着他,这时见他出手,不由瞳孔微缩,很快恢复平静,心中却想:“儿子的武功尚且如此,不知父母的武功,又会是何等境界。”
王怜花又走到两只浴桶中,从怀中取出数种药粉、药水,分别倒入两只浴桶中,然后又倒了一坛醋,一坛酒,笑道:“沈兄,劳烦你将那位姑娘的衣衫脱了,将她抱进这浴桶中吧。”
沈浪听了此言,不由一呆,说道:“衣衫也得脱下吗?”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不然我吩咐猫儿烧这两桶洗澡水做什么?”又解释道:“这两位姑娘脸上的面具虽被我用黑醋和烈酒熏得软了,但是这两张面具,毕竟已经和她们自身的脸皮合二为一,想要取下来,唯一的办法,便是在她们身上做文章,来将她们脸上的面具拱下来。还请沈兄将这姑娘的衣衫脱下来后,先将她抱入这只桶里,然后用这只丝瓜囊,将这姑娘从头到脚,仔细洗涤两遍,再将她抱入这只桶里,也用丝瓜囊仔细洗涤两遍。”
沈浪面露迟疑之色,说道:“兄台既要做这些事情,何不找个女子来做?我毕竟是个男子,来做这件事,未免太过不妥。”
王怜花叹了口气,说道:“若只是这么简单,我刚刚便吩咐猫儿,去妓院找几个最会伺候人的妓女了。沈兄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用丝瓜囊,将这两位姑娘从头到脚,洗涤两遍么?”
他不等沈浪回答,便自顾自地道:“我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清洁,而是为了让这桶中的药水,最大限度的为这两位姑娘吸收。所以沈兄你用丝瓜囊清洁之时,手上须得运上几分内力,但是这内力既不能太重,以致伤害了这两位姑娘的皮肤,也不能太轻,以致药水根本没有发挥作用。
其中分寸,须得沈兄你自己把握,我不让猫儿做这件事,便是因为他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做事也心浮气躁,不知轻重,做粗活可以,但是做这种细活,想必既会要了他的命,也会要了这两位姑娘的命。”
沈浪略一沉吟,只得点了点头,走到床边,那年长姑娘坐在床上,一双点漆般眼珠睁得大大的向他望了过来,眼中满是羞涩和惊慌。
沈浪抱拳道:“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姑娘,得罪了。”
那年长姑娘眼中的羞意更甚,目光一转,索性闭上了眼睛。
那熊猫儿在走廊上转来转去,时不时便停下脚步,凑到房门前面,仔细倾听房中的声音,只听得房中流水声、说话时缕缕不绝,越听越好奇,于是侧头去看贾珂,却见贾珂戴着面具,坐在一边,低头翻看手里的话本。
这话本是贾珂适才找来店小二,让他去外面买来的,熊猫儿那时只道贾珂这是嫌弃地上太脏,于是买了一本话本,垫在地上,方便他坐下,不想他居然正儿八经地看起书来,不由大吃一惊。他素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贾兄,你怎的读起书来了?难道你就不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贾珂抬起头来,向他一笑,说道:“熊兄,你现在能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熊猫儿一怔,说道:“自然不能。”
贾珂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和我坐在走廊上看书,又有什么区别?你要是实在等得心急,大可以吩咐店小二送几坛酒上来,你一边喝酒,一边等他们,这等待的时光,也就没那么难熬了。”xiumb.com
熊猫儿笑道:“妙啊!妙啊!贾兄,我自己一个人喝酒,可没什么意思,不如你我对饮几坛?”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我酒量欠佳,喝不了太多酒,小酌几杯,倒还是可以的。”
其实里屋和走廊相距甚近,以贾珂的武功,自然将王怜花和沈浪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王怜花更是如此。
王怜花见沈浪走到床前,解开那年长女子的衣衫,便转过身去,面向墙壁,虽然看着沈浪一步步按着他的计划行事,心中颇觉快意,但是这时面向墙壁,也没一个说话的人,不由大感无聊。
好不容易听到那年长女子入水的声音,王怜花双手交握,背在身后,又等待片刻,缓缓的道:“那人在这两位姑娘的脸上做了如此手脚,想来她二人定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沈兄从前没有成家,往后却有这两位佳人陪伴,当真福气不小!”
沈浪听了此言,沉声道:“王兄何故如此说话?小弟做这些事情,只是万不得已,从没想过要挟恩去做什么事。”
王怜花心想:“你适才脱下那位姑娘的衣服,明明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干吗又装出这样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好在这两位姑娘面前卖个好,让她们认为你是正人君子吗?哼,好一个装腔作势,惺惺作态的君子,难怪把朱七七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迷得晕头转向的。”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沈兄当真误会我了!沈兄是什么人品,那猫儿早就讲得一清二楚了,我自然知道沈兄是一位翩翩公子,绝不会做什么欺男霸女的勾当。只是一来这两位姑娘是沈兄带过来的,二来沈兄为了确认她二人的脸蛋儿是不是给人做了手脚,想来一定做过不少逾礼的举动,三来沈兄现在也和这两位姑娘如此亲近,虽是事急从权,逼不得已,但是沈兄看见她们,心中难道不会感到愧疚吗?
而这两位姑娘,想必早就感动于沈兄的侠义之举,和一路上的体贴呵护,所以心甘情愿地让沈兄为她们做这件事,若是在下来为她们做这件事,只怕还没碰到她们的衣衫,她们便要咬舌自尽了。沈兄既是男子汉大丈夫,便该负担起这两位绝色佳人的一生来!其实以这两位姑娘的容貌,可不算是委屈了沈兄。”
沈浪不由又惊又怒,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王怜花,他看着那年长女子,不想那年长女子也正凝视着他,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之中,满是欲语还休,含情脉脉。
他父亲是沈天君,当年中原的一代大侠,武功极高,又嫉恶如仇,在江湖上负有盛名,后来柴玉关和王云梦利用无敌和尚的无敌宝鉴为饵,在衡山上设下陷阱,他父亲经历了十九日恶战,活着登上了衡山回雁峰巅藏宝之处,但是将那密洞前面的大石移开,却发现洞中只以朱漆写着五个大字:“各位上当了!”
当时他父亲见到这五个字,自觉无地自容,便以头撞向石壁,死在了石洞之中。他不到十岁,先后经历父亲惭愧自杀,母亲郁郁而终,之后便将全部家财捐给仁义庄,孤身一人,浪迹江湖了。
也不知是因为父亲死于他人的算计,还是因为他自幼就在江湖上见过太多恩怨情仇,悲欢离合,他虽有过偎红倚翠的经历,却从无一刻动心过,也不愿和旁人有什么牵连,一个人从风雨中走来,便一个人从风雨中离开。这时瞧见这年长女子的一双眼睛,突然之间,想起了朱七七,心想:“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沈浪想到这里,心中的惊怒羞恼,渐渐消失不见。他微微一笑,只当王怜花什么话也没说,手握丝瓜囊,继续给那年长女子洗涤身子。
王怜花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只觉自己这套组合拳,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不禁大感无趣,心想:“你若是不愿意,干吗不反驳我的话?你大可以说其实你早有心上人,说你其实和熊猫儿一样,不打算娶老婆,哪怕你说你喜欢的其实是男人,配不上这两位姑娘,亦或是将丝瓜囊一扔,说我不干了!那也胜过现在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啊!”
随即心念一转,笑道:“沈兄一言不发,想来也是觉得我刚刚那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了。既是如此,我便在这里,提前恭喜沈兄一句了。沈兄尽管放心,我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使这两位嫂子恢复先前的容貌的。”心中却想:“哈哈,等我回了杭州,就去朱家探病,告诉朱七七,其实沈浪既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唯独就是不喜欢她!”
沈浪听他越说越过分,心中更觉气恼,却又暗暗生疑:“他为何非要我娶这两位姑娘为妻?我娶谁为妻,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突然间心中一动,寻思:“朱七七先前去杭州,不就是去参加他和贾珂的婚礼吗?难不成他这么做,和朱七七有关?”
沈浪自然不会认为王怜花这么做,是因为他看上了朱七七,但是朱七七却对自己痴心一片,于是将这两位姑娘推给自己,这样一来,他和这两位姑娘拜堂成亲,朱七七自是伤心欲绝,再不会来找自己。毕竟贾珂和王怜花有多么缠绵万状,难分难舍,只昨晚那一瞥,他便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王怜花不是想要横刀夺爱,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他天生喜欢做媒婆?亦或是贾珂和“活财神”在生意上多有来往,“活财神”不满女儿嫁给自己这样一个落拓的小子,先前和王怜花抱怨了几句,所以王怜花见到自己以后,就决定出手帮“活财神”一把?
但是沈浪随即转念,便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毕竟王怜花是王云梦的儿子,而沈浪和王云梦有杀父之仇,他并不是第一天才关注王怜花,先前他知道贾珂和“活财神”来往不少以后,也曾向朱七七问过,她家和贾珂的交情有多深,朱七七则告诉他,贾珂和她家不过是在生意上有些往来,毕竟贾珂有权,而“活财神”有钱,交情并不算深。这样一点交情,并不足以让王怜花这般费尽心思地算计他?
沈浪思来想去,最后只想到了三种可能。
第一,王怜花天生喜欢做媒婆,于是极力撮合自己和这两位姑娘。
第二,王怜花好妒的名声,天下间无人不知,他这是见自己模样还算英俊,担心贾珂看上了自己,于是极力撮合自己和这两位姑娘。
第三,这两位姑娘之中,有一位是王怜花的熟人,王怜花适才检查她二人脸上的易容之时,认出了她的身份,并且从她的目光之中,看出了她对自己颇为钟情,于是极力撮合自己和这两位姑娘。
沈浪想到这里,再去看那年长女子,只见那年长女子正痴痴地瞧着自己,粉红的脸庞虽然怪异,却透着柔情万种。他心中复杂难解,于是转过头去,看向另一位姑娘,只见她躺在床上,虽然姿势别扭,却仍是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眼中又温柔,又气恼,似是在嫉妒自己居然对这年长女子这般温柔。
沈浪并不喜欢自作多情,但是这两位姑娘眼中的情意,实在太过明显,他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这两位姑娘,绝不可能都是王怜花的熟人,难道王怜花天生喜欢给人说媒,适才他看出这两位姑娘对我的一片情意,才极力撮合我和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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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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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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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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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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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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