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梁辛来说,秦家老大几点起床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只要不吵到她的美梦,那货睡不睡醒不醒的,她完全没意见。
秦小五领着书童靠近,先发现他们的是新来的两个婆子。
她两个是李勇特意从外头买的,只见过秦家大爷这一个主子,昨夜才多认了梁姨娘与大小姐。这会儿冷不丁地见两个少年闯入后院,又不识来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毛正抱着小主子逗弄,见婆子愣住才注意到身后来了人。因先前也未曾见过这位小五爷,此时也不敢贸然称呼。
“你可是梁姨娘的丫头?”
秦小五上前靠近,语气不太愉快。
他对这院中呆楞的几人甚是不满,见人怎地不知道行礼?
都说那梁姨娘恃宠而骄,看来被拘在这别院里还不曾思过,连她身边的奴才都如此傲慢无礼,这德行要放在府里,母亲定然要通通发卖了。
“奴婢小毛,是姨娘屋里的丫头,您可是五爷?”小毛半蹲着身子,因怀中抱了个孩子无法行礼,姿势也十分别扭。
她见这位与大爷有几分相似,又只十四五岁,便能猜到身份。毕竟这别院不是哪个都能来的,更别提进后院。
两个婆子一听,顿时慌得下跪磕头。
“还不是太蠢。”
秦小五冷哼一声,四处扫视一番不见那梁姨娘,又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是来瞧新鲜的,只得伸手去接小侄女:“把孩子给我抱抱,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五爷,您哪会抱孩子?”
小书童拧了拧眉,看那精雕细琢的娃娃,略有担心。
大少爷都被主子气哭多少回了……
方才好不容易求了大爷留在这别院,可别因为贪玩惹急了大爷。
“不就是抱孩子,但凡有手的人哪个不会?”秦小五一把挥开欲阻止的书童,“我抱我自己侄女还得经你恩准不成?”
小毛见状,急得收紧手臂不敢放。
主子昨夜仔细嘱咐过,不能让外人亲近大小姐,所以她都没让婆子碰过一下。
“五爷,小姐认生……”
她抬头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但对方显然选择无视她的话,伸手就拢住了小主子的双肩,她的手不松也得松。
“我是她五叔,又不是生人,啊——”
秦小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觉得左脸一阵刺痛,刚搂进怀里的女娃正瞪着大眼看他。
“五爷!”
“哎呀!破皮了,流血了!”
“五爷,您别碰,快!快叫大夫啊……”
“先把她抱走!她掐我脖子呢,啊,疼——混账东西,你们怎么养孩子的?快松手啊!”秦小五捏着在他颈部作恶的小拳头,又不敢用力捏坏了长兄的骨肉,只能疼得呲牙咧嘴。
若是掐他一把还不会有感觉,几个月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力道?偏偏这娃的指甲够长,拎住他的丁点皮肉不放,钻心地疼。
小毛赶紧接过小主子,怕这位爷发怒伤到孩子,一个转身飞快冲进屋里。
“姨娘!姨娘快醒醒……”
梁辛本就被院中的一阵嘈杂吵得迷糊,困意正浓便倍感烦躁,这会儿小毛又在耳旁如苍蝇般念叨,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
不过发脾气会赶走瞌睡虫,她选择耐着性子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裹住脑袋继续睡。
“哎呀,姨娘——”
小毛不敢太大声,又心焦得很,只能狠了狠心把小主子往床里头一塞,跑出去了。
五爷可是秦家的宝贝疙瘩,在众主子那里比大少爷还受宠,今日在她们这儿伤着了,还伤在脸上,若太太爷们怪罪下来……
小毛越想越慌,尽管吓得腿软,还是箭一般冲出了院子,直奔月亮门而去。
她得让林叔尽快找个大夫来。
小猴子被扔进床里后就跟被子较起劲来,以为她娘跟她玩躲猫猫。不过她娘压得严实,凭她的力道还拽不下来,于是咿咿呀呀开始发表意见。
饶是梁辛再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吵,也睡不下去了。好在听出噪音制造者是她家小猴子,不然这通起床气就有得发了。
“坏宝宝干什么呢?一晚喂了你六次,还能不能让我愉快地睡觉了?这么不体贴怎么做小棉袄?该罚!”她掀开被子伸手将坐在脑袋旁的孩子拖进被窝,睡眼朦胧地数落后,故作凶悍地去啃那稚嫩的小脸蛋。
秦小五脸上火辣辣地疼,两个婆子打了热水拿了干净的帕子,只无人敢上前处理伤口。小书童也只能干着急,频频望着小毛消失的方向,希望大夫尽快赶到。
“五爷,要不咱们去四爷那儿吧。”
这院子里无人得知四爷在隔壁,京城又远,定是在村里请大夫,还不知要多久呢。
况且医术如何也无法保证。
秦府众人皆知,四爷身边常年跟着个大夫,还不如直接去寻那随诊大夫看伤。
秦小五一想,正觉有理,偏偏此时屋子里传来小猴子的咯咯笑声。
“不去!”
伤了他还笑得这么畅快,他若再灰溜溜地自行离开,那个梁姨娘还不得越发猖狂?
再说他伤在脸上,为防母亲得知而迁怒屋里的母女,没准长兄会让他留下来养伤。
这么一想,倒觉得伤口不那么痛了。
“怎么回事?”
梁辛抱着女儿出来时,一脸的阴郁,见院子里不见丫头的踪影就来气:“小毛人呢?这俩是谁啊?你们都没点觉悟吗?一大早吵人睡觉很缺德的!”
自打她来了这鬼地方,没睡过一个整觉,一夜五六次地奶娃,就盼着小猴子起床后喂了米糊可以让她睡个回笼觉。
眼下天都没大亮,这几人就差敲锣打鼓哭天喊地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来给她哭丧的!
“姨娘,这位小爷是……秦家的五爷。”
其中一个婆子见主子这副态度,顿觉不妙,反应倒不慢,先把身份点了出来。
这位不知是不是大爷偷养的外室,凭小毛的态度可知这主子多半与她们一样,认不得秦家的其他爷。
“五爷?”
梁辛双眉紧蹙,把这称呼在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里绕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这孩子大概是那什么大爷的五弟。
小毛好像是说过这一代有五个爷。
她这边还没吭声,婆子已凑上来低声汇报,告知小主子把五爷的脸抓伤之事,小毛则是去寻林叔请大夫了。
哦,婆子还非常热心,顺便提醒主子注意衣着妆容,院子里站的人虽未成年,可也是男子。
梁辛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嫩绿色的长袖长裤包得严实,不觉得有哪处不得体。
不就是抓破点皮,请大夫太夸张了吧。
“既然受伤了,怎么不找你大哥?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好药。”她盯着那冒血珠的伤痕嘴角略僵,应该是他自己这皮肉太嫩了,怪不了小猴子。
心里这般想着,她已抓起女儿的指甲查看,嗯……似乎挺长挺尖的。
“呀呀!啊啊!啊!”
小猴子得意地挥舞着小拳头,炫耀般地吆喝着,转瞬便抓起脖子上昨晚才挂上的大金锁啃起来。
这倒霉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惹了事。
“大哥去京里谈事了。”
秦小五盯着不远处那个面色复杂的女人,先前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听着自己被赶竟不敢义正言辞地赖着。
连音量都低了下来。
“那……先进来坐着等吧。”
梁辛原本一心想赶人,但自家小坏蛋惹了祸令她没了睡意,这半大的孩子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送客的话就难以出口。
怎么说也是他们秦家的别院,她这被拘禁的人哪有主人资格?
于是,秦小五乐呵呵地进屋坐着了,两个婆子与书童守在外面等大夫。
“多大了?”
梁辛将披散的长发往一侧一撩,给来客倒了杯凉白开,细细打量起这位比大爷更精致帅气的小正太。
这莹白水嫩的皮肤,这黑亮有神的大眼,这红润饱满的唇瓣,让她觉得愧对自己的女人身份。
一个男孩子,有必要长成这样鄙视女性吗?
“我十五了,你……不知道?”
秦小五很意外这句问话,大哥这女人确实没见过他,可不该连他的年岁都不清楚吧。
“我应该知道吗?”
梁辛没什么心情陪人聊天,语气甚是慵懒,她其实想问:你都多大了,怎么会被八个月大的娃娃抓伤?
被安置在小床里的小猴子很是不满,抓着栏杆一直哼唧,时不时敲上几锤子,发起脾气也咬两口布玩偶。
“她像是哭了,你不管吗?”
秦小五指了指墙角的小床,忍耐不住好意提醒。
他觉得这屋子里的氛围有点怪,盼着快些来个什么人缓和一下。
“不用管,她戏多着呢,没闹个一刻钟不会停的,何况这是做错事的惩罚。”梁辛连个眼角都不丢过去,只要不去对视,假哭也会累,累了自然就不折腾了。
“其实……也不用罚她的,我原是只想抱抱她,没想到她这么认生,才接过来就一把抓……动作可敏捷了,我都没反应过来。”秦小五见对方神情严肃,小床里那个就显得娇弱可怜,便讪笑着替侄女说话。
“哦,她出生后除了我和小毛,没怎么见过外人,别说是你,昨天对她爹也照样攻击。”只不过那货眼疾手快,小猴子没得逞。
“啊?连我大哥都抓?”
秦小五一听这话,顿时心情大好,连忙扯出颈上挂着的平安扣,取下递了过去:“这是我自幼戴着的,母亲请千佛山的方丈大师开过光的,送给小侄女做见面礼吧。”xǐυmь.℃òm
那平安扣是块白玉,已养得油光发亮,便是不懂货色的梁辛也能看得出这是块值钱的东西,单看包浆已是极品。
怕得是块年份不低的老玉。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送这见面礼可经人同意了?既然是你的随身之物,留着自己戴吧。”
虽不至于像宝玉一样视同生命,但毕竟是秦家太太去山里开光让他从小戴着的,总不能随手送人的。
昨天猴子爹送来的八件里也有玉如意和玉佩,反正她看着是没有这平安扣好。
“我的东西我送人还须经谁同意?”
被推辞的秦小五不高兴了,当即起身就给闹腾的侄女挂上了,“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我爱给谁就给谁。”
得,到底是个孩子。
梁辛不吭声了,你是少爷,你高兴就好。
况且,她这一心等待机会离开的人,对这种值钱东西本来就该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的态度。
大不了等那秦大爷回来再没收呗,送出去的礼物再要回去,丢脸的又不是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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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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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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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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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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