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前的太阳不算太毒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片,几乎让人昏昏欲睡。顾泛把剧本盖在脸上,明明只是想短暂地休息一下眼睛,结果还是身不由己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半个多小时。
他平日里因为劳累,很少做梦,一沾枕头就睡得死死的。这会儿却觉得眼前一片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周奉严厉的呵斥,一会儿又是网络上成片的谩骂,光是文字还不够,这些谩骂在梦中竟然化成了许多把冰冷的利剑,扎得他生疼。等到他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后,他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座高高的颁奖台。毫不夸张地说,他从没见过这么高的颁奖台,几乎要穿过云霄,颁奖台上似乎有很多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们高高在上,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m.χIùmЬ.CǒM
那是一双双黑白分明,带着轻蔑和冷笑的眼睛,看得他心头狂跳。
下一秒,他就醒了。翻身坐起来的那一刻,台本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阳台的门被拉开,万飞一张冷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端着水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见他还愣着,皱起了眉:“偷懒也就算了,你还睡傻了?”
顾泛回过神,捡起台本,对着他笑了笑:“做了个梦,没回过神。”
几天前,万飞以最近顾泛的状态实在太像梦游简直不忍直视为由让他来了自己家亲自做指导,他本来还有点忐忑,怕万飞为难他,见周导也忍着笑点了头,才道谢后答应。
直到被万飞拉着从早到晚地对了几天戏,眼神都快涣散了,他才明白了周导那句“他就觉得你演得挺好,想跟你深入交流交流戏,只是拉不下面子,才找了个借口。”这句话并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大实话。
万飞其人,脾气差,要面子是真要面子,敬业也是真敬业。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达不到见面保持亲切微笑的标准——顾泛怀疑影帝根本就没有笑这个技能,至少还勉强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除了熟络之后两人日常的互怼,基本看着一片花团锦簇的祥和。
“大白天的做梦,你这是做的白日梦吧。”万飞拖了把椅子,在他边上坐下来。
顾泛自觉地往旁边挪一挪,随口回了他一句:“长得丑还不准我想得美么,今天对哪段?”
万飞懒得纠正他对自己的错误认知,直接道:“对质的那段。”
顾泛翻了翻台本,见到“抓住领子一拳将其打翻在地上”的字眼,抽了抽嘴角。
“你别是故意挑这一段来报复我的吧?”
万飞一挑眉,表情显然是对于顾泛质疑他的专业精神非常地不满。好在顾泛见好就收,迅速地打了个岔,没再废话,开了头。
跟万飞对戏,非常舒服的一点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他很能带动对面人的情绪,简单地来说,就是极有感染力,能让你迅速地进入角色。
顾泛望着他极力压抑着怒气的平静面容,一瞬间,仿佛真的感同了他的身受,那种差点痛失心爱之人的后怕,和对始作俑者想要生吞活剥的愤怒。他稳了稳心神,刚要开口,一阵欢快的铃声就打断了几近凝滞的气氛。
顾泛,万飞:“”
顾泛第一反应是条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手机,还没划开锁屏就想起来自己常年开着振动,于是抬头看了眼万飞。万飞的脸上难得泛起了一点可疑的红色,轻咳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站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进了里屋。
顾泛对于他接电话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对于能让影帝打破敬业惯例中途出去接电话的人感到非常好奇。更何况,他还敏锐地发现了,刚刚响起的,应该是某个特殊的专属铃声。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万飞演了这么多年戏,和无数女演员演过情侣,却几乎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流出,可以说是难得的身家清白。若是真有秘密女友,那不得不说,保护得确实很好。
他是那种一想事情手上就会无意识地干点什么的人,这会儿台本已经被他卷成了一个纸筒握在手里,他一面拿着他敲着椅子的边沿,一面开始疯狂地脑补起了八卦。因此,在久违的系统音突然响起的时候,他差点因为做贼心虚从椅子上摔下去。
“温馨提示,任务的进度条已经到达60%,关键剧情即将出现,请做好准备。”
顾泛稳住了身体,有些没好气地说:“下回失踪之前和突然出现能提前打个招呼吗,我心灵比较脆弱,受不起这么一惊一乍的。”
系统沉默了整整五秒钟,在顾泛以为他又要失踪了的时候,它才一本正经地道:“经过缜密的分析,刚刚你表达的是一种名为‘思念’的正面情绪,系统已经接收,并且向你表达真挚的谢意。”
顾泛:“”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客气,应该的。”他说。
万飞再次回到阳台上的时候,顾泛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看得他一愣:“你要走了?”
顾泛朝他笑道:“刚刚杜山打电话来催我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不继续打扰了,剧组见。”
万飞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把他送到了门口。
顾泛出了万飞家的门,给杜山打了个电话,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就晃晃悠悠地往小区的外面走。
以他的推测,那位多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影帝,要不就是约出去谈,要不就是来影帝的家里谈,总之,怎么都不是他应该出现的场合。万飞的性子,估计也编不出什么好理由赶客,更不可能把他单独晾自己的家里,不如自己给了他这个人情,自己收拾收拾滚蛋算了。
他一面感叹着自己的善解人意,一面插着兜沿着路边的花坛边练平衡玩。
这是他自小就很喜欢的一项娱乐活动,虽然看着有些沙雕,但着实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就在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等得要发霉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轿车开了进来。
顾泛看着车牌号眼熟,停下来多看了一眼,隔着半暗的车窗看到了一个女人的侧脸。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女人恰好是同剧组的女主演范雪。
顾泛对范雪了解得不多,可好歹也知道她绝不可能和万飞住一个小区,要不这会儿两人同剧组拍戏,早就被狗仔扒得满天飞了。
范雪大约是有什么急事,连目光也没留给他一个。因为不是早高峰时段,路上的车寥寥无几,顾泛就见她的车急速拐了个弯,就不见了踪影。狂野的作派和她那张温婉明媚的脸大相径庭。
他回过头,从花坛上跳下来,若有所思。直到杜山开到他面前一连摁了三下喇叭才走到路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杜山一边打着方向盘掉头一边说。
“没什么。”顾泛说,“看到了一个好像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杜山“啧”了一声:“你少给我惹麻烦听见没,只要跟你没关系,不管看见了什么都当没看见。”
顾泛笑了笑,没说话。
这事儿吧,搞不好还真和他有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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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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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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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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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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